第112章 崩壞的房間(11)感情進度-75%
惡狠狠踹了這個忽然犯惡心的人一腳, 薑曜跟杜琳儀打了聲招呼,得到對方允諾後躺到**,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杜琳儀看看麵不改色揉小腿的男人, 回頭找老人要了筆和紙, 給人遞過去。
“聊聊?”
啞巴看了她一眼,沒接。
杜琳儀苦笑, “不必防備我, 玩家隻剩下我們三個了,薑曜在睡,我們總不能坐著幹瞪眼吧。我不會打探你的身份,又或者你和薑曜是什麽關係,隻是想就副本一事進行探討而已。”
紙筆到底還是到了啞巴手裏,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杜琳儀毫不避諱老人的存在, 直接問:“你認為他說的那些話可信度有多少?”
“我說的都是真的……”角落裏的老人抖了抖花白的胡子, 無奈搖頭。
紙上落下一行遒勁有力的字跡。
——我傾向於他沒有撒謊。
“為什麽?”
——沒有必要, 如果他要命,就應該開啟第三輪、第四輪遊戲利用規則繼續讓我們退場。
“如果他故意留活口耍我們呢?”
——如果目的是玩弄, 那他應該留更多人, 而不是短時間內就幹掉那麽多。
杜琳儀想想是這麽個理, 又見他在紙上寫。
——沒有撒謊,不代表沒有隱瞞。
杜琳儀下意識看了老人一眼,老人還是遠遠站在角落裏, 並朝他們露出了一個“你們在說什麽我都看得到”的笑容。
既然這樣,她也就不壓低聲音了, 直接問道:“你懷疑他知道生門的線索?”
“話不能亂說。”老人沒忍住插嘴了, “我要是知道卻告訴你們不知道, 那不是撒謊了嗎?”
杜琳儀:“……”
啞巴搖頭, 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你沒想過這裏這什麽地方嗎?
“這裏是什麽地方?”杜琳儀起身,將這一覽無餘的古怪房間看了一遍又一遍。
吊燈、相框、沙發、床、地毯、搖籃,六麵全包圍的牆。
“一個古怪的房間,崩壞的房間?”
她的視線落在略顯僵硬的老人身上,後者的神情出現明顯的回避,確實是有所隱瞞的樣子。
“這個房間真的有問題,突破口在這裏嗎?那我們現在是該去逼問出這個房間是什麽地方?”杜琳儀坐回去,皺起眉頭,“但我想他不會告訴我們的。”
啞巴繼續搖頭。
不用他告訴,猜得到的。
六個物品,六段陰影,不死之身,肆意變化的能力。
——崩壞的房間,即是崩壞的心房。
驚訝過後,杜琳儀緩緩點頭,“說得通,果然還是要從他身上下手。”
老人察覺到兩道冷酷的視線,往後退了一步,後背靠住牆麵。
“你們猜的沒錯,這裏確實是我的心房,所以你們更該相信我才對……”
“心房,又怎麽會有門呢?”
一邊兩人在和老人對峙,另一邊酣睡的人卻陷入了不太好的夢境。
薑曜夢到了因二哥消失臥病在床的奶奶,迅速消瘦的身體和第二個場景看到的老人頗為神似。
奶奶握著她的手,嗓音沙啞,語氣哀傷。
——陽陽,奶奶想明明,你幫奶奶找找明明好嗎?
夢裏的她正要答應,病床另一側卻忽然出現了一張美豔至極的臉。
莎蒂卡眉眼含笑,和她的虛影一起俯身,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薑曜你忘了嗎,你把哥哥賣給我了,你找不到他了。
接著便是煉獄一般的循環往複,奶奶不停地問,莎蒂卡不停地答,一遍又一遍。
曾經纏住薑明的黑霧纏住了薑曜自己,並一點一點縮緊,剝奪力氣,剝奪呼吸,也剝奪思想。
細密的汗水自額頭滲出,心跳在惶恐中不斷加快。
在黑霧將整個人籠罩的瞬間,她猛地睜開眼睛,從**坐了起來。
她在房間裏其餘三人驚愕的目光中大口喘氣,過了足有半分鍾,才抹去額頭的汗水。
啞巴走過來。
——做噩夢了?
“不算。”薑曜離開那張死過人的床,也離開每一個曾經見證過死亡的物品,和老人一樣站到角落裏,對著雪白的牆壁緩衝。
等她徹底清醒了,杜琳儀把當前的進度跟她說了一遍。
“這裏是他封閉的心房?”薑曜懶洋洋倚在牆上,“有心房就有心門,線索明確了呀。”
杜琳儀點頭,“我們是這麽想,但這老人家就說沒有,而且殺了他也沒用,房間隻會不斷重置。”
“那問題就不是出在他的死活上。”
“是的,按理說心房封閉是心理陰影所致,他也確實夠慘的,可這些悲劇一幕接一幕,我們也開導不了。”
薑曜看向啞巴,後者抬起雙手。
——你隻睡了二十分鍾,可以再睡一會兒。
薑曜:“……關你屁事。”
啞巴從善如流“改口”。
——那本日記再拿出來吧,突破口可能還是在第一句話上。
三人重聚,圍成一圈。
日記本攤在中間,扉頁六個紅色大字鮮明又奪目。
——悲劇不能重演。
杜琳儀摸了摸下巴,“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老人家的人生一直都是個悲劇。我們都已經知道有錢就可以終結悲劇,可這沒意義啊,什麽也改變不了。”
——如果可以改變場景呢?
啞巴在紙上寫下一句話,看向薑曜。
薑曜若有所思,問:“爺爺,場景能重新開放嗎?”
老人點頭又搖頭,“之前許諾給你一次特別獎勵,我不食言。你可以選擇一個場景,我會把它打開,讓你們進去。”
薑曜對兩人攤開手,“我盡力了。”
“可是……”杜琳儀不解,“場景是能夠改變的嗎,我們隻是觀眾不是嗎?”
——可以,‘我’可以動,鄧卓遠試驗過,第五個場景,他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力。
當時他試著動別的NPC是無效行為,但鄧卓遠拉了小男孩那一把是有效的。
鄧卓遠這個名字讓杜琳儀又難受了起來。
薑曜若有所思,“那就是說我們可以嚐試改變‘我’的軌跡,來結束悲劇。”
啞巴點點頭。
老人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默默閉上眼睛,安靜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首先排除第一個場景。”薑曜在日記本最後一頁的數字一上打叉,“一歲太小了,是個徹底的旁觀者。”
啞巴接著在數字三也打了個叉。
——同理。
杜琳儀打起精神,也叉掉了一個數字,“三十二歲也不行,‘我’根本沒出場。”
“同理,十八歲也沒有出場。”
數字隻剩下最後兩個。
杜琳儀手中的筆猶豫了一會兒,點在六十上麵,“這個也不行,到了這一步,悲劇是一定會延續了……那就隻剩下九歲了?”
“不對。”薑曜拂開她的手,阻止了她打叉的動作,“不對。”
“……不對嗎?”
薑曜在思索,啞巴替她在紙上解釋。
——能改變的隻有‘我’的軌跡,九歲場景來不及讓‘我’去救下妹妹。
杜琳儀喃喃:“那就隻有六十歲了,可六十歲做決定的是兒子,被放棄的是‘我’,怎麽改變?”
“不。”薑曜長出一口氣,全部理順了的感覺讓她神清氣爽。
筆尖在最後一頁的數字上圈畫起來。
“你們看,從一歲到三十二歲,‘我’其實都隻是被推動者,且這個悲劇在三十二歲父親死亡的時候,已經閉環了。”
無論是爺爺奶奶妹妹媽媽爸爸的死,其實都與‘我’的選擇關聯不大。
尤其最後爸爸的死,雖然很殘酷,但從現實出發,對於‘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杜琳儀:“我知道這裏閉環了,可是六十歲的時候,不就又從第一個場景爺爺那裏開始了嗎?所以‘我’才會為了悲劇不重演,殺了兒子啊!是吧,老——”
說完她回頭去找老人,卻發現房間裏不知什麽時候隻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從觀後感環節結束後就一直和他們待在一個房間裏的老人不見了。
“他……去哪兒了?算了,薑曜你繼續。”
薑曜的筆點在六十歲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圓圓的圈。
“你弄反了,六十歲那個場景不是‘我’重蹈覆轍被兒子放棄,而是‘我’放棄了兒子。”
“到這裏悲劇不是結束,是開始。盡管換了種方式,可悲劇還是重演了,所以筆記本上才會有這麽多狂亂的悲劇不能重演。”
杜琳儀已經繞暈了,“你的意思是父親不應該殺兒子嗎,可要是不殺,那不就跟第一個場景完全一樣了嗎?”
“不要潛意識把第一個場景和第二個場景等同起來,兩者情況不同。”薑曜語速略快,“第一個場景是已經在醫院了,放棄治療回到家裏,第二個場景是在家裏,老人要求去醫院。還有,記得第二個場景的小複式嗎,裝修很糟糕,房子卻是新的……第二個場景的時間線比第一個場景早,極有可能還沒欠下難以承受的負債,第二個場景是有可能成為最後一個場景的,父親死了,就閉環了。”
說的通。
可說的通歸說的通,這也太殘酷了。
杜琳儀不忍:“直接犧牲‘我’打出來的結局,就算悲劇沒有重演,那能算HE結局嗎?”
薑曜翹起嘲諷的嘴角,“隻犧牲一個人,悲劇就能不重演,還不算HE結局嗎?”
最優方案,不外如是。
杜琳儀緊緊抿住嘴唇,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收場。
直到一張紙遞到她麵前。
啞巴的筆跡橫折撇捺剛勁有力,透著極致的堅定。
——這個結局,對於‘我’來說不是悲劇。
悲劇不能重演。
到底是被迫承受的那些傷害算悲劇,還是主動殺了兒子算悲劇,隻有當事人清楚。
三人終究達成一致。
薑曜對著空氣說了聲要進相框場景,大片黑色物質便湧了出來,將他們包圍。
這次直接到了狹窄的客廳裏,他們看到青年端著藥碗進入二樓房間的背影,第一時間衝上樓梯,暢通無阻地進入到二樓。
原本阻礙重重的世界解開了一切禁錮,仿佛等待他們已久,敞開懷抱。
薑曜奪下老人摸到的相框,把人按倒時,世界便崩塌了。
無數碎屑如粉末一點點消散,三人在碎屑製造的巨大漩渦中消失,原本收在薑曜衛衣口袋裏的日記本掉了出來。
紙張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到最後一頁。
“找到我”三個字往上挪了幾分,它的正下方又新增了三個字。
——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