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孫子減肥吧
看見癱坐在椅子上至少250斤重的胖子,苟蘭花覺得被張家小姐拒絕簡直是太合乎情理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沉默,眾人不知道這老太太幹嘛來了。
老太太在葛家沒有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幾十年了,到現在還是沒入葛家的姓,有事的時候大家都稱呼她為苟老太太。
苟蘭花清了清嗓子,“乖孫啊,你太胖了。”
小廝手裏的托盤歪了歪,薑大夫的麵頰忍不住抖了抖,連桃娘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大家能不知這葛寶胖?當然知道,但沒人敢說啊,這獨苗從小爹娘相繼出家,現在就剩一脈單傳,被寵得沒了邊際,除了太老爺敢說之外,哪裏還有人敢提起“胖”這個詞?
在葛家,肥雞不說說肥雞,得說這隻雞長得可真討喜,肥魚不能說肥魚,得說這魚肉質厚實,總之會讓人聯想到胖的詞語,是不準出現的。
葛寶能不知道自己胖?可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就不一樣了。他怒得忘記情書被退回的悲傷,嚎:“您老人家這是幹啥啊!幹啥幹啥啊!哪裏涼快去哪裏不行啊!非得跑這裏擠兌我。”
雖然知道麵前這女人在家裏不討喜,但葛寶家教很好,被逼急了也隻敢對著老人嚎叫兩聲。
葛蘭花看出來了,心想這胖小子還不算討人厭。
“乖孫子,你真的太胖了。”
居然再一次提起了,小廝有些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繃緊嘴巴。
薑大夫輕咳了聲,肩膀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葛寶一年份的胖字都在今天聽了個夠,他拍案而起,胸前兩噸肥肉震了震,“今天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哦,那我走了。”葛蘭花由桃娘攙扶著轉身,末了再加了一句,“你這胖子。”
葛寶呼吸急促,臉上虛汗直冒,心裏不斷重複著要冷靜,要自持,不能和老人家計較,等她走了再發飆好了。
眾人額視線追隨著老太太緩緩移動的身體,呼吸吸氣了好幾次,人才走了三步而已。
“我受不了了!”葛寶掀桌,巨大的身軀卡在案桌和椅子間動彈不得,小廝趕緊上前挪開椅子。
身體得到釋放的葛寶衝出房間,身上的肥肉**啊**啊**的。
回到偏院,葛蘭花心滿意足,反正現在她就一八十歲老太太,誰還能把她咋的!可別說,出去一趟腰不酸了,腿不痛了,還想吃東西了。
“桃娘啊,有啥蜜餞之類的?”
“老夫人最好少吃些甜食,免得上火。”薑大夫帶著藥箱站在門口,脫下蓑衣時,衣服下擺已被打濕。
桃娘翻了個白眼,對於剛才薑大夫的事耿耿於懷。
“我不,桃娘去拿蜜餞。”葛蘭花已經決定幫這具身體過滋潤的人生。
薑大夫有些疑惑,他在葛家做大夫已經十年有餘,葛家家大業大,專門請個大夫住著也是常事。
來這時也聽說過這位一輩子不得寵偏房的事,當初隻覺唏噓。這十年裏兩人也就見了三四次,都是在葛家祭祀大典上打了個照麵,這偏房太太身體不錯,平日裏就算得了風寒,也是剛才那個桃娘來他這抓藥而已,今日倒是驚奇。
“老太太,身體哪裏不舒服?”他把藥箱放下。
要說不舒服,葛蘭花敲了敲膝蓋,後者了然,搬了凳子坐在床沿,就著衣料敲了敲膝蓋。
葛蘭花打量麵前這人,可能因為是大夫,即便看起來有一定年紀了,但臉蛋保養得很好,身體也很硬朗。
“老太太是受了梅雨天氣的影響,下雨天莫要出門受涼,便可減少疼痛。”薑大夫道。
“大夫,你今年貴庚?”
薑大夫心想問這做什麽,不過還是如實回答:“已經年過半百。”
可惜了,苟蘭花想這也就50歲左右吧,比這身體還得小個十歲,雖然說起了要幫這身體找第二春的念頭,但也不年輕了,談情說愛也不現實,這黃昏戀頂多就一起散個步吃個飯,老來能有人陪伴。
這薑大夫還是太年輕了。
“老太太,蜜餞來了。”桃娘難得聽主子想要東西,什麽口味的蜜餞都拿了一些,雖然老太在葛家不受寵了一輩子,但是吃穿住行從來沒被虧待過。
苟蘭花讓桃娘把薑大夫送出門去,撚了顆蜜餞塞進嘴裏。
額......好黏牙。
次日,早晨才放晴了一會的天又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去端早飯的桃娘回得晚了些,把盤子放下便在抱怨。
那小少爺不知道又在弄什麽吆鵝子,說是要親自給張家小姐蒸桂花糕,結果差點燒了廚房,我等了一會才拿到早飯。
這傻小子呦,沒有外在美,人家姑娘那裏有耐心去深入了解你的內在美。
葛寶是被簇擁著回來的,麵色鐵青,眼眶紅彤彤。
這女人,是天山的雪蓮,是夜空星辰!
情書被退算什麽!
糕點被退算什麽!
他炙熱的感情之火,永遠不會有一丁點的熄滅!
剛跨進書房,葛寶抱住腦袋哀嚎,“您又來幹什麽。”
“我可以幫你追那姑娘。”
雖然這聽過這女人是爺爺不得寵的小妾,閑暇喝酒的時候葛寶也會同情的說上一兩句,但那也是基於兩人沒衝突的情況下。
現在這種情況,葛寶隻想咆哮,他喊來小廝,暴跳如雷,250斤的身體肥肉亂顫。
“我不要再見到她!”
苟蘭花在小廝一副您快走吧的神情中起身,篤定道:“我可以幫你追到張家姑娘。”
門口,差點衝進去救人的桃娘壓低聲音,“您真能管這事。”
苟蘭花把袖子捂緊了些,道:“有些話吧,每天重複說上個十幾遍,也就成真了。”
對於這受了幾十年苦的主子,桃娘不僅不覺得苟蘭花的行為奇怪,反而因為她的改變而高興。
從她18歲嫁進來到現在,已經42年了,幾十年裏,這人還未將葛府全部走遍,而此時卻能在院子悠哉的散步。
來往的小廝丫鬟避而不及,偏房的姨娘隻存在他們吃飯閑聊的空當裏,不應該出現在視線裏。
他們掃自己的地,澆自己的花,眼睛卻暗暗的往老姨娘身上瞟去。
桃娘惡狠狠的瞪回去。
“這李子花開得可真是好看。”苟蘭花仰麵道。
“可不是,已經四月了,到8月份的時候是最好吃的。”桃娘把剩下的話吞進嘴裏,每年八月份的李子主子是有吃到的,但她卻從未看過四月李子繁盛的花。
這花開得是真茂盛,從牆頭一處延伸過來,完全可以想象沉甸甸的李子壓彎枝椏,接觸地麵的景象。
“這李子是鄰居家的吧?”
“是,隔壁是前尚書大人,聽說最近正和皇上請辭要卸甲歸田,皇帝愣是留著人不肯走呢。”
苟蘭花隻是隨意問那麽一兩句,等吃飯的時候,早就把李子啊,院子啊,還有那尚書大人忘得一幹二淨。
事實證明,不斷重複一句話,會造成了不得的功效,至少對於葛寶是這樣的。
當丫鬟小廝看著從未涉足偏院的少爺命令小廝將竹轎停在偏院的時候,一幹丫鬟小廝立刻確定了今天茶餘飯後的主題。
太反常了,實在是太反常了,若是在外巡視鋪子的太老爺知曉的話,估計會嚇一大跳。
葛寶走進偏院,剛到門口已經氣喘噓噓,身旁兩個婢女拚命煽著扇子,也是汗流浹背。
苟蘭花就坐在大廳上,手裏捧著個茶,笑眯眯的。
葛寶忽然意識到,目前怎麽稱呼麵前這人才是大事。太不禮貌的稱呼語說不出,但從小到大,這女人確實是像幽靈一樣寄居在家裏。
“乖孫子。”苟蘭花的開腔打消了葛寶的疑慮,他順勢隨意行了個禮,“老太太。”
不是奶奶,也不是老夫人,是遊離於葛家之外既不疏離,又不親近的稱呼。
他來這是有正經事的,“您那日說的是真的?真的能讓我娶到張家小姐?”
苟蘭花讓人坐到身邊,看著太師椅因為不負重擔而彎了凳腿,點頭,“能,先把體重減下來。”
那一天晚上,葛府發生了一件大事和一件更大的事。
大事就是葛少爺居然留在偏院吃了晚飯,更大的事是晚飯葛少爺由平時雷打不動8晚飯變成了6碗。
回臥室的時候,葛少爺覺得自己身輕如燕,詩興大發。
醬肘子又如何!
糖醋鯉魚又如何!
八寶雞又如何!
為了你,我通通都可以,不吃!
葛家上上下下,在這梅雨季節,第一次高頻率的提起偏房的姨奶奶,因為她激發了少爺減掉身上肉的動力。
一大早,一老一小,一胖一瘦,站在寬闊的院子裏,院牆橫穿過來的李子枝椏昨夜被雨水打濕,此時低低垂著。
“努力!”桃娘中氣十足一聲喊,一老一小同時紮起了馬步。
葛蘭花隻覺腰椎骨哢哢響了兩聲,疼得臉色都變了。
隔壁院子,正沿著牆角散步的尚書大人覺得對牆那頭今天格外吵鬧,他嫻熟的靠近牆角,那裏的位置是他這幾十年來摸索出來的,最佳聽牆角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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