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窈窈,愣著幹什麽呢?”謝則凜見她仍舊愣著,眉頭輕蹙,“帶你去個地方。”
鍾向窈起身朝他跑過去:“去哪兒?”
“之前你不是想給我當秘書。”謝則凜牽住她,“今天跟我一起?”
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這一茬,鍾向窈眨了眨眼睛:“你之前說我不夠格。”
“逗你玩的。”謝則凜揚唇失笑,“誰都沒你有資格。”
聞言,鍾向窈頓時彎起眼。
瞧見她這樣,謝則凜的神色也稍鬆口氣,兩人坐上車,慢慢開出別墅區。
窗外光景逐漸倒退。
鍾向窈始終握著謝則凜的手,收回視線,偏頭看向他側臉:“小叔。”
“怎麽了?”
自從戀愛之後,她就再沒喊過這個稱呼,大多時候基本都是直呼姓名,也隻有少部分的時間,會喊他“阿凜”。
所以謝則凜略微有點意外。
“你快要過生日了吧?”鍾向窈靠近他,“有沒有很想要的禮物。”
謝則凜抬眉:“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想了想,鍾向窈嗓音溫吞道:“因為我想提前準備,畢竟是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
“你送什麽都——”“不行!”鍾向窈猛然打斷他,目露指責,“你必須得跟我說一個。”
四月六號是謝則凜的生日。
雖說距離當下還有小半個月,但謝則凜突然被詢問,多少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腦子裏壓根沒有想要的東西。
他停頓片刻:“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像是就在等他這句話,鍾向窈眼睛一亮,看了眼司機與彭暢,慢慢靠近他,壓低聲音:“前不久你說要教我做有意思的事情。”
“……”
謝則凜眼皮微動,垂眸看她。
而鍾向窈毫無察覺,湊在他跟前認認真真地說:“是你想要做的吧?”
“不然我幫你實現這個願望怎麽樣。”
她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一板一眼,與前幾日的心不在焉壓根不相同。
思及此,謝則凜略微意動。
“所以你這段時間都在想這個?”他問,“我還以為你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才看上去對什麽都沒興致。”
鍾向窈咳了聲:“我就是不舒服嘛,但跟好奇你說的這件事不衝突啊。”
“倒也是。”謝則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隨後低眼盯著她的臉,“不過你真不懂?”
鍾向窈心頭一跳:“懂什麽?”
看她一臉茫然無辜的模樣,想到明明那晚很快就反應過來罵他,謝則凜唇角輕挑,甚至一時不知道該說她可愛,還是被燒糊塗了。
謝則凜掐了掐她的臉,嗓音飽含深意:“看不出來我女朋友還是朵小白花。”
臉頰一紅,鍾向窈偷偷摸摸地問:“所以你想不想要這個生日禮物呀。”
她習慣性打直球,今天這樣的遮遮掩掩反而極度不適,眼巴巴地瞅著謝則凜,試圖分辯他到底是什麽想法。
誰知謝則凜抬手碰了碰她的腦袋,偏了下頭靠近她耳邊,輕聲細語:“現在不行。”
“為什麽啊。”鍾向窈瞪眼。
謝則凜笑:“因為你還太小。”
人都會對沒有涉足的領域有好奇心,尤其想跟喜歡的人貼貼,是很正常的事。
乍一聽謝則凜這話,鍾向窈幾乎是第一時間低頭去看某處,眼神極為灼熱。
謝則凜一頓,立馬撐住她的臉。
“我明明不小!”鍾向窈據理力爭,“你幹嘛打擊我的自尊心。”
謝則凜無言到直樂:“胡說八道什麽呢,我說你現在年齡小,舍不得。”
“可我八月就二十三歲了。”鍾向窈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且我好奇嘛。”
聞言,謝則凜沒有多說什麽。
小姑娘好奇這些事情,但他年長幾歲,就不能任由鍾向窈一陣上頭肆意妄為。
他怕鍾向窈隻是一時興起,也怕她後悔。
因為有些事情,做了就是一輩子。
見他久久沒有吭聲,鍾向窈抬起眼皮,伸手碰了碰他的下頜:“你幹嘛不說話。”
“我在後悔。”謝則凜慢聲道。
鍾向窈頓時僵著臉:“你為什麽後悔,跟我在一起讓你後悔了嗎?”
“嘶——”謝則凜不爽地掐她耳朵,“你一天怎麽就是管不住你那腦子呢。”
瞪大雙眼,鍾向窈皺著眉頭抓住他的手:“你幹什麽呀!”
話音才剛落下,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
都是家裏打來的電話。
對視一眼,謝則凜按下了靜音。
鍾向窈清了清喉嚨坐直身子,打開免提:爺爺,這會兒打電話有什麽事兒嗎?”
“在哪裏呢?”鍾老爺子笑吟吟地問,“今天天氣好,你謝爺爺說一起吃個飯。”
鍾向窈愣了下:“現在嗎?”
“你今天忙不忙?”鍾老爺子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另一道聲音,隨後他又道,“順便是想著談談你們兩個的婚事。”
結婚嗎?
鍾向窈的表情怔忡一瞬,很快偏過頭看向謝則凜,訥訥道:“但我現在跟小叔出門啦,可能晚點才有空呢。”
“欸囡囡啊,是謝爺爺。”音筒那頭突然換了道聲音,“你把電話給謝則凜。”
鍾向窈將手機遞過去的同時,耳朵也支棱起來,誰知下一秒,謝則凜便默默看了眼她,而後關掉免提,把手機移到另一側。
麵對她的怒瞪,謝則凜視若無睹。
這通電話隻打了一分鍾。
不知道謝老爺子到底說了些什麽,鍾向窈還在生氣,手機就被還了回來。
謝則凜敲了敲儲物格,跟司機交代:“前麵路口掉頭,去雲水巷鍾家。”
“我現在跟靳總那邊聯係嗎?”彭暢會意今天跟寰越的應酬應該是去不成了,“您看把時間改到下周三可以嗎?”
“不用。”謝則凜斂眉,“你直接安排王副總過去交接工作,有事直接聯係我。”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安排,鍾向窈愣怔地看向謝則凜:“家裏出什麽事兒了嗎?”
“剛才鍾爺爺不是跟你說了。”他麵不改色的笑,“商量婚事。”
話是這麽說,但鍾向窈不太相信:“沒必要這麽快吧,明天再談也不行嗎?”
“不想給我個名分啊?”謝則凜問,表情似乎有些傷心,“那你就當是我等不及了。”
整件事情透露著古怪。
車子停在鍾家門口,鍾向窈被謝則凜牽著手走了進去,繞過玄關屏風,沙發上竟齊齊坐了不少人,像是特意在等他們。
鍾老爺子與謝老爺子正品著茶,鍾白槐夫妻倆端坐在一側,場麵安靜到詭異。
鍾向窈抿了抿唇,乖乖喊人。
等到他們坐下,鍾老爺子率先開了口:“今天叫你們回來,其實就是為了咱們兩家一直沒確定的婚約,之前沒有感情基礎,也沒有過於催促,現在既然談了,那就好好的。”
“這話說的沒錯。”謝老爺子放下茶盞,“婚約茲事體大,就想著問問你們的意見。”
對麵四位長輩同時看過來,壓迫感十足,鍾向窈後背僵硬,唇角緊抿:“我感覺現在談這些是不是早了點兒,我還沒準備好呢。”
“咱們先商定,距離結婚還有不少流程,定下來過了禮可以暫時訂婚。”謝老爺子安撫,“等到你們想好了再結婚。”
聞言,鍾向窈心底的不安稍稍退散。
許久沒聯係的鍾白槐此時倒是開了口,斯文道:“謝叔既然說了結婚是大事,我倒也是覺得不必操之過急。”
鍾向窈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誰知鍾老爺子壓根沒搭理這話,反而問起了謝則凜:“阿凜以為呢?”
“我沒有意見。”謝則凜抓著鍾向窈手指的力道緊了幾分,眉眼低垂,“聽她的。”
見兩個小輩都沒有拒絕,鍾老爺子笑了笑:“這事你們說了算,那咱們就……”
“爸。”鍾白槐皺眉打斷,“我才是窈窈的父親,婚事說到底還得聽父母之命。”
客廳倏然一陣安靜。
鍾老爺子收斂起眼底的笑意,回視他:“父母之命?你也好意思跟我提這句話。”
“……”
當年鍾白槐與謝靚鬧的江北人盡皆知,但到底兩家都失了體麵,所以並未苛責誰,此時鍾向窈好不容易開竅,鍾白槐又想插手了。
見他被噎住,鍾老爺子笑了笑:“不過我也不是會捂嘴的長輩,你想說什麽?”
“這事,”鍾白槐停頓,“我不同意。”
話音一落,鍾向窈與謝則凜同時抬起頭,一個眉心輕輕擰著,一個眼神陰鬱。
而鍾白槐置若罔聞,自顧自道:“娃娃親本來就是封建殘餘,二十一世紀,觸碰法律的事情不能做,何況鍾向窈是有思想的人,不是畜生,應該讓她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
這些話若是放在成年前,或許鍾向窈還會覺得感動,甚至認為鍾白槐是為她著想。
可時過境遷,她長大太久了。
現在再看,隻會想鍾白槐是另有圖謀。
察覺到掌心裏的指尖僵硬緊繃,鍾向窈收回視線,不經意地瞥了眼謝則凜。
果不其然,他麵沉如水。
鍾向窈手指回握,輕輕摳了摳他的指腹。
像猝不及防被人從夢中喚醒,謝則凜倏然收回了眼,低垂眼睫,與鍾向窈四目相對。
她輕眨右眼,宛若在說“別聽他放屁”。
謝則凜的唇角略略揚了幾分。
剛剛在那通電話裏,謝老爺子隻說要商談兩人的婚事,讓他們必須立馬回家。
於是他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此時一聽鍾白槐的話,謝則凜瞬間會意。
而鍾老爺子仿若聽到天方夜譚,半眯著眼睛質問他:“你現在終於明白父親這兩個字的責任了?那早幹嘛去了。”
“爸!”鍾白槐不悅。
“不過就是她剛出國那年,你們兩口子跟著陪了半個月,就定居瑞士再沒管過她,現在擺父母的譜兒了。”鍾老爺子教訓他向來不藏著掖著,每句話都直往最深處捅,“她那年才剛十歲,病的時候你管過?受委屈了你問過?開口就是比賽跟成績。”
鍾白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反駁:“我那時候也在事業上升期,我能怎麽辦!”
“誰沒上升期?”鍾老爺子反問,“既然你沒精力管她,你當初為什麽生,生而不養,我跟你媽從小就是這麽教你的?”
“……”
鍾老爺子冷著臉嗤笑一聲:“整個鍾家,最沒資格管囡囡的,就是你們夫妻倆。”
被當著小輩這樣訓斥,鍾白槐失盡了麵子,他還想說些什麽,被向如意拽了下。
向如意的母家是平江刺繡向家,也算世家大族了,她從小被按照非遺傳承人培養,家裏為了讓她專心學藝,曾要她退學閉關,可向如意巧舌如簧,隻好同意她邊念書邊學刺繡。
原本家為不會發生意外。
誰知道她高考結束,騙家裏人落榜,實際報考了江北大學的傳媒管理,畢業就進了鍾白槐的工作室。
她是業內頗有名望的公關總監,過往所有經手的棘手案件,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原本該是望而生畏的地位,但在鍾家,尤其是鍾老爺子麵前,向如意半句話也不敢反駁,總是覺得那雙眼會戳中她心底怯弱。
而鍾向窈說得沒錯。
向如意當年一點兒也不喜歡刺繡,從出生到離開向家,整整十八年的所有路全是被家族一早就安排好的。
她的姐姐們早已成為國家級刺繡大師,但向如意從未後悔,因為她受夠了那種日子。
但她的女兒,卻也步入了她的後路。
唯獨不同的是鍾向窈喜歡小提琴。
所有的選擇皆為被迫,被安排、被束縛、被鞭策,這全是曾經向如意經曆過的。
她明白母女一脈,鍾向窈必定很痛苦。
可向如意從未伸出過手。
她愛鍾向窈。
但更多的,她愛的是她的自私自利。
向如意深吸了口氣,拽住鍾白槐的袖子低聲道:“你不要再說下午那件事了,老鍾,別再做無法彌補的錯誤。”
這話無人聽見。
而唯獨入了耳的鍾白槐不以為意,任她拉扯著,卻還是開了口:“爸你如果這麽說,那我的確是無話可講,但我是她父親,不管怎麽說都是為她好。”
鍾向窈撇嘴。
因為兩位老爺子的緣故,她今天是真不想再跟婚宴那天一樣撕破兩人之間的麵具。
可現在聽他最後的這一句話,鍾向窈猛然間竟有種想笑的荒唐感。
誰知下一秒,鍾白槐在寂靜空**中再度出了聲:“這些年我的確忽視了她,才會養的現在半點也不上進。”
“老鍾……”向如意阻止。
鍾老爺子與謝老爺子都冷眼看向他。
鍾白槐笑了笑,抽出向如意拽住的袖口,站了起來:“所以我打算帶她出國。”
“……”謝則凜冷戾抬眸。
鍾白槐視線溫和地掃過他,落在麵色僵硬的鍾向窈臉上:“這婚是結不成了,我看他們的婚約還是就此作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