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玉波沿途並未質問兒子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反倒叫宋恬希心底愈發惴惴不安。
宋添西那邊直接被蘇家的保鏢拒絕在外,所以由他去聯係蘇宴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最害怕蘇宴已經完全處於失聯狀態,無論宋恬希這邊發生任何事, 都等不到他的援助。
而此刻最令宋恬希誠惶誠恐的,並不是蘇爸會有什麽樣的極端反應,最可怕的應該是咩蘇唔蘇也會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宋恬希從小到大一直很乖很聽話, 他其實也一直希望做父母眼裏的好孩子, 否則也不會專門選擇離家最遠的京大,為的就是不要給父母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想著, 宋恬希悄咪咪將小手指探向玉波,先從微動作上試探咩蘇的心情。
玉波朝他溫柔笑笑, 用小手指與兒子安靜地勾了勾, 以示一切稍後再說。
蘇家派來了的車子緩緩駛入天城的一處紅酒酒莊,蘇炳昌終究是個靠譜的商人,倒不至於欺負平頭老百姓,沒有安排保鏢在四處可見的地方嚇人。
蘇炳昌也是個要麵子的人, 將會麵的白金VIP品酒室安排在最不顯眼的內側, 免得有什麽不好的新聞傳出去,而且蘇宴如今更是需要低調的,最好悄無聲息地處理掉所有事情, 不要遺留後患。
玉波領著兒子,在幾位保鏢的護送下款款進入偌大的會客室。
蘇炳昌已經衣衫隆重, 穿著上好麵料的高級定製西裝,打扮得分外有分瀟灑的氣質。
宋恬希愈發將脖子縮了縮。
蘇炳昌揮手令保鏢們撤退, 而後居然十分紳士地起身, 大步伐伐走向了儀態萬千的玉波,親切笑道, “玉波老師,你好,真是久仰大名。”
玉波隻是民間藝術表演者,一輩子追求著自由無拘,即使舞蹈修養已經能配得上民間藝術家的稱謂,但生性平淡,寧可一輩子平平無籍,也不願活在別人的鏡頭前。
一聲老師喚得突然。
玉波伸出柔荑與対方理解性.交握。
蘇炳昌対於美女的概念又重新刷新,心說如此天然玉成的絕代美人,怪不得能生出一個惑亂人心的小妖精。
糾正。
是男妖精。
特意給玉波搬了座椅,盛情邀請美人落座,才笑意洋洋地解釋這場宴席的目的。
蘇炳昌隱瞞情緒的功夫十足十得厲害,連微笑打量宋恬希的眼神都紋絲不錯,輕笑說,“今天將玉波老師一家請來,是商討移民的事宜。”
宋恬希原本因為擔憂握住桌麵的茶水杯,滾燙的茶水如今濺在手背竟也不疼了。
玉波終究是成年人,報之以同等程度的修養,笑說,“不知蘇老板的話由何而起,我出生在華國,我的丈夫,我的家庭,包括我的兒子,都深深地眷戀著這個國家,不知道您究竟是出於什麽考量,會提到移民的建議?”
蘇炳昌一瞧対桌的小男狐狸精,就知道対方將蘇宴迷得昏頭昏腦,讓他那個狗兒子居然還單槍匹馬來跟親老子談判,唯獨沒把兩人搞対象的事情告訴自己家的父母。
這心機是不是有點深?
於是直接過河拆橋道,“看來玉波老師的愛子,還未將自己是個基佬的事情,告知你們夫妻二人。”
“看來我今天邀請您們一家來此,真是太対了。”
宋恬希小聲抗議,“蘇叔叔,請您別這樣......別這麽突然......”他連看咩蘇的眼神都渙散了,一種死沉沉的氣息在母子二人之間蔓延。
玉波看他,“這......希希崽,這是怎麽回事?他說你是.......”
基佬?
蘇炳昌看了特助搜集回來的資料,知道玉波夫妻二人生活在傣寨裏,平常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恐怕與時髦社會少有接觸。
故意重複道,“就是說,您的愛子——宋恬希,他喜歡上了我的犬子蘇宴,兩人現在準備以同性.愛人的身份交往。”
玉波常年不變的表情,終於多了一絲鬆動。
蘇炳昌愈發解恨道,“正在這兩天,我的兒子用玻璃戳爛自己的右手掌,向我威脅說,如果要拆散他們兩人的話,寧可做一個斷手斷腳的廢物。”
蘇炳昌知道如何利用話術,讓談判桌上的対手一步步趨於奔潰,再一舉瓦解。
像玉波這般的單純美人,嚇唬嚇唬便能達到極好的效果。
至於蘇宴之後與他發自肺腑的交流,蘇炳昌一句話也沒有提,在他眼裏,兒子宛如被魔障附身,頭昏腦熱,是非不分。
父母都是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考核官,沒有一道難關,是父母不提前幫孩子未雨綢繆的。
但他忘了,父母也是殘忍的行刑者。
所以,他將蘇宴捆起來關在地下室,也絕対沒有心慈手軟。
蘇炳昌連夜從華國請來的最好醫生,什麽心理醫生,麻醉醫生的,隻要能把蘇宴給掰正了,哪怕用電擊的方式來收拾自己的親兒子也在所不惜。
蘇炳昌偽善地說,“其實玉波老師你一瞬間難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生養了幾十年的兒子,居然喜歡的是男人,我們這些做父母的,肯定是要成百上千倍的難過。”
“不過我現在也想開了,既然蘇宴喜歡,那我也不好強行拆散他們。但是我的生意做得很大,終究不能讓身邊的熟人笑話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玉波老師與丈夫,帶上你們的兒子集體移民。”
“據說很多國家同性戀婚姻都是合法的,國家可以由你們來選,先到那邊去試應環境。”
“我兒子蘇宴現在身份特殊,暫且不能移民,但是他的退役年齡不會太晚,我還有這樣大的一份家業需要他挑起重擔。”
“宋恬希稍微等蘇宴幾年,到時候等一切水到渠成了,我會親自幫你們布置一場盛大的婚禮。”
玉波驀得打斷他的計劃,“聽蘇總的意思,你已經同意兩個孩子的事情了?”
蘇炳昌借助一些小動作來掩飾即將崩潰的表情,不停用手指敲擊桌麵,“當然,我的兒子蘇宴已經要拿生命安危來威脅我了,我愛子心切,自然不像他真的變成殘廢。”
玉波現在終於弄清楚,之前種種不和諧的感受,全部都來自於男孩子們之間的隱秘不宣的愛情遊戲。
而她也沒有被蘇總裁看似設身處地,實際咄咄逼人的話語而內疚,直接問道,“別的不論,你說讓我們一家移民,那我兒子的學業,事業,包括他關於舞蹈的理想,蘇總裁是否從未替他打算過。”
玉波嗤之以鼻,“蘇總裁的提議看似很有**力,既認同兩個孩子的感情,又為我們一家的未來安排了錦衣玉食,乘龍快婿。”
“我想,蘇總你現在嘴上如是說,心底一定在期待我會因為你這些具有羞辱性的提議,直接與你撕破臉皮吧?!”
真是一箭多雕。
蘇炳昌沒料想她考慮的挺多挺深,還在口是心非道,“玉波老師怎麽能這樣懷疑我的初心,宋恬希的事情我肯定是替他考慮過的,所以說移民的國家由你們來選擇,肯定是有優秀藝術大學為最先考量的。”
玉波已經不再想與他揪扯不清,起身而立道,“其實,我到現在腦子裏還一片模糊,我也像您一樣,不能理解希希崽為什麽會去喜歡您的兒子。”
“但是蘇宴我是見過的,很優秀的一個孩子,而我的兒子也不差,兩個優秀的年輕人彼此相互吸引,產生了愛情,我想,即使我暫時不能接受,但是不代表我可以隨便踐踏他們之間的真誠情感。”
“你說你愛自己的兒子,願意為他妥協。”玉波打量著対方逐漸消失微笑而變得僵硬的臉孔。
“你還不夠尊重他,也沒認真地尊重我的兒子。”
玉波拉著宋恬希要往外走,她低頭看一眼宋恬希被茶水燙紅的手背,深吸一口氣。
“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確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宋恬希曾經有過的懷疑,此刻也是身為母親的懷疑。
蘇宴能一輩子都愛他?愛一個男人?
宋恬希還沒來得及點頭。
會客室門外的保鏢們站成一排人牆,絕対無懈可擊。
蘇炳昌也起身道,“今天,你們是回不去傣寨了。”
他已經打定主意,必須要將這一家人送出國去,杜絕後患。
雙方対峙已見不歡,門口傳來了宋一鳴的聲音打破僵局。
“我看誰敢動我老婆和兒子!”
被兩個保鏢一路跟隨的宋一鳴風塵仆仆,他在畫室被請出來的時候,保鏢隻給他換衣服的時間。
宋一鳴裏麵穿著襯衫短褲,外麵厚實地套一層羽絨服,看起來不倫不類的,幸虧顏值頗高,不然真壓不住這詭異的穿扮。
宋一鳴不知道屋裏的談話內容,可他從人牆似的保鏢圍堵中依稀能猜出有什麽麻煩,快步擋在玉波與宋恬希之前,與蘇炳昌遙遙相視。
蘇炳昌也讀過關於宋一鳴的個人資料,特別詭異的是,這個人前半生的資料幾乎找不見,隻有他與玉波結婚,定居在傣寨的部分,也就是原始村落裏不需要太多身份材料,否者宋一鳴若是生活在大城市,早就被戶籍警察找麻煩了。
蘇炳昌看他其貌不揚,心道應該也是個好対付的,招手說,“還愣著做什麽,接下來該請宋先生與夫人一起暫住在酒店,過兩天全家開開心心地移民才対。”專橫霸道的做派與之前的紳士簡直天然之別。
宋一鳴道,“且慢,誰說我們要移民的?”
蘇炳昌將之前與玉波講得話又重新簡述一遍。
対於宋恬希來講,完全等於兩次徹頭徹尾的心靈傷害。
這次,門口的保鏢們也聽見了他是一個喜歡男人的東西。
宋一鳴的眉宇緊皺,聽的過程中毫無一絲鬆開,直到蘇炳昌落下最後一個字音。
宋一鳴摟著妻子道,“原來是這樣一件小事,我來之前還以為是我家的希希崽出了什麽大事。”
完全沒給蘇炳昌留一點麵子。
“既然是兩個孩子互相喜歡,那便讓他們交往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被媒體發現,留下話柄。”
宋一鳴又說,“本來很簡單的事情,為什麽要搞得興師動眾的。”
還把他從溫暖的南方空運來寒冷的北方。
雖說能看見老婆是件意外之喜。
宋恬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唔蘇究竟有沒有聽懂蘇爸的話。
他和蘇宴是倆男的,倆男的要天長地久啊啊啊!
蘇炳昌臉都要激氣變形了。
宋一鳴直接拿出電話,說,“親家是吧?我先打個電話,等我的電話打完,你再接著生氣。”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撥通了個座機號碼,捂著話筒將事情說了幾句。
宋恬希距離唔蘇最近,隱約聽見聽筒裏說,“爸爸都八十多歲的人了,你也差不多置氣夠了,帶上弟妹和侄子回來看看。”
宋一鳴沒說好,隻說,“那你得跟蘇總講一下,我能不能出國。”
將手中微舊的電話遞給了發怔的蘇炳昌。
蘇炳昌半信半疑喂了一聲。
対麵嚴肅問道,“你想把我弟弟一家弄到哪裏去?”
蘇炳昌隻覺得這聲音渾厚威勢,極有當權者的做派,一時間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直到対方吩咐秘書道,“去查一下企業法人叫蘇炳昌的公司,是不是不想幹了,怎麽什麽人都敢惹?”
蘇炳昌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座機號,居然是特殊號碼,才驚得一身冷汗,勉強維持鎮定,將手機雙手遞給了宋一鳴。
口口聲聲說,“誤會,全是誤會。”
宋一鳴朝著玉波討好地笑了笑,“老婆你看,都說是誤會,所以別害怕,我在就沒有任何問題。”
也対宋恬希的頭頂摸了摸,以示安慰。
玉波主動摟住丈夫的胳膊,輕聲應和說,“你給誰打了電話。”
宋一鳴直接摁掉手機,神采寵溺說,“沒誰,110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