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弓馬

雲舟驟然騰空時的一聲驚呼被冬日的冷風噎回了嗓子裏。

蕭錚沒有聽見, 他抽出腰間的馬鞭,輕輕一踢馬腹。

追電因興奮而躁動的四蹄一蹬,箭一般射了出去。

雲舟嚇得失去了聲音, 隻能緊閉著眼睛。

好在還能感受到坐在她身後的蕭錚,讓她的心還不至於驚嚇到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此刻,蕭錚雙臂和胸膛攏出的一方懷抱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

為了更安全一點, 她緊緊地往後帖, 靠在他的胸口。

蕭錚的脖子被她在風中浮動的鬢發蹭得發癢, 他低頭,發現雲舟的眼睛壓根沒有睜開,笑道:

“你這膽子還沒有指甲蓋大。”

他在她耳邊說話, 雲舟聽得格外清晰, 自己被嘲笑, 忍不住憤憤然。

她睜開眼睛一看,這才發現, 蕭錚單手控韁,另一隻胳膊圈在她的腰上, 將她摟的緊緊的。

然而雲舟的手抓著馬鞍, 哪裏敢動一下, 隻好由他抱著, 心裏也確實安然了一點。

“你原來真的那麽教岷山王殿下?學不會就抽鞭子?”雲舟問。

“嗯。”蕭錚承認, “因為他很懶散, 不嚴厲些就偷懶。”

雲舟怯怯地問:“那你覺得我懶散嗎?”

蕭錚低沉好聽的嗓音響在她後腦勺:

“放心, 我不凶你。”

駿馬載著她在空曠的草場中奔跑, 像是在飛一樣。

漸漸, 雲舟也感受出樂趣來, 開始分出心思感受那天地浩渺的遼闊之美。

蕭錚感受到雲舟的肩背不像之前那樣僵直, 於是他一抖韁繩,把馬頭調轉至一個方向,然後說道:

“帶你去個地方。”

駿馬飛馳,掠過草原,待馬蹄停住的時候,雲舟發現,蕭錚帶她來看的,是一座墓碑。?0?4l?0?4?0?7

墓碑旁有個人,是玄羽的身影,他正俯下身將碑上的浮雪擦落。

碑上的刻字,漸漸清晰,上頭寫著。

阿月之墓。

這幾個字一入眼,雲舟的心就感受到一種被牽扯的疼痛。

蕭錚走到墓碑前,用衣袖將剩下的一點殘雪擦掉,然後說道:

“現在是冬天看不到,到了夏季以這碑為中心,方圓幾裏都是我叫人種下的花朵,附近人家的孩子會來這裏玩,一點也不害怕,阿月就是這麽一個孩子,連墓碑都不會叫人覺得恐懼。”

說著,他回身走到馬邊,從馬鞍一側解下鹿皮酒囊遞給雲舟。

“這裏是加了蜜的羊奶,阿月最喜歡的,你去給她吧,你給她帶這樣的禮物,她會覺得你是天下最好的朋友。”

旁人奠酒,阿月不能。

雲舟覺得很難過,她深呼一口氣,壓下喉中的哽咽,擰開那袋羊奶,淋在了碑下。

恍然間,她仿佛看見有個女孩在朝她笑。

“阿月,我是雲舟,你今天就認識我了。”

她停了停,然後提起裙擺,在墓碑前跪了下來,深深地俯身一拜。

“我代我的父親,向你賠罪。”

蕭錚在她身邊蹲下,想扶她起來。

雲舟朝他笑了笑,說道:“我原本不配出現在這,你帶我來,阿月或許會埋怨你。”

“不會的。”說話的是玄羽。

“阿月雖不懂大道理,但愛憎分明,魏帝已死,人死債消,這些都不關旁人的事。”

雲舟幾乎沒怎麽聽過玄羽說話,聽他說這些,她有些驚訝,但玄羽說完了這一句又繼續沉默起來。

雲舟隻好道:“謝謝。”

她起身,遙望四顧,看到了連綿的燕山山脈上那一出較為平矮的山口。

“這裏,就是兩國之間的通路嗎?”她問道。

蕭錚握住她冰涼的指尖:“現在都是大胤的土地了,想當初我們幾個人一起出發去北燕,阿月因為舍不得北燕的草原,行至山口時還大哭了一場,我告訴她,大魏也有草原她還不信,後來我把阿月遷到這裏,就是讓她看看,如今不管是大魏還是北燕,哪裏都可以是她的家了。”

夕陽漸落,那顆金色的光球正好卡在山口之中,群山掩映下,迸出數道金芒。

天際霞光流淌,染出半山緋紅。

落日中,蕭錚重新抱她上馬,一提韁繩往王帳歸去,玄羽單騎在後,三人的身影,被山脈後巨大的夕陽拉的很長……

……

雲舟覺得,自己來圍場好像是來參軍,學騎馬之後又學射箭,忙得不得了。

蕭錚給了她一把鑲滿寶石的短弓,陽光下,寶石熠熠生輝,如神話裏仙人的寶器。

雲舟的手指勒住弓弦,她的手外頭包裹著蕭錚的大手。

弓如滿月,他在她耳邊道:“看準那個圓心,慢些呼吸。”

雲舟依言放慢呼吸,盡量和他胸膛的起伏保持一致。

呼出的熱氣在冬天的草場會化作淡淡的白霧,二人的霧氣交融在一起,又迅速化開來。

心中應該專注隻有那個圓心的,可是好像又不止。

她好像能聽見他的心髒在跳,她和他的心髒在一起跳……

忽然蕭錚手一鬆,箭矢嗖的一下飛了出去,刹那之間,正中靶心。

雲舟這才乍然從那種微妙的恍惚中驚醒。

心跳紊亂數拍。

比起騎馬,雲舟在射箭上似乎更有天賦,她眼神很好,瞄得很準,蕭錚為她準備的那支弓比一般的弓要容易拉,彌補了一些力量的不足。

雲舟隻練了一天就能將小箭射中靶心,她一連三箭中靶,忍不住為自己小小歡呼了一下,但是手臂有些酸痛,隻得歇一歇。

她放下弓歇息時突發奇想,對蕭錚問道。

“我頭上如果放一個蘋果,你能射中嗎?”

“你膽子為何一會大一會小?”

蕭錚拿著自己的弓箭,他的弓比雲舟那把玩具似的小弓要大的多,也重的多,隻有這樣的重弓,才能真正在萬軍之中射落人的首級。

那弓弦雲舟試了兩次都隻能拉開一點,之後就再也展不開了。

“我膽子不小呀,我隻是有點怕馬。”雲舟歪著頭解釋。

“我一直聽說你很會打仗,但沒有見過有點好奇。”

雲舟這麽說,蕭錚忽然有點手癢,射靶子確實沒有什麽意思,他其實有把握讓雲舟毫發無傷,但他不會對著雲舟射箭。

這時,邊上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在往這邊走。

“給你瞧瞧也無妨。”

說完,他忽然在果盤裏捏了個蘋果扔了出去,那蘋果被一個人接在手中。

“謝皇兄賞。”蕭銳笑嗬嗬走了過來。

蕭錚道:“不是給你吃的,去,頂在腦袋上站遠點。”

蕭銳頓時愁眉苦臉:“皇兄,你怎麽不讓玄羽陪你玩啊?”

蕭錚捋著箭尾的羽毛,漫不經心道:“誰讓你亂晃到這裏來。”

蕭銳無奈,隻好頂著蘋果走遠些。

蕭錚拉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那箭唰的一下就飛了出去,仿佛如果歪了,穿透的不是他親弟弟的腦袋。

雲舟猝不及防嚇得一閉眼。

再睜開眼,隻見蕭銳正捏著碎掉剩半個的蘋果跑去喂馬。

蕭銳的淡定也很讓她意外。

蕭錚淡淡道:“在去大魏之前,我們常這麽玩,還有玄羽,蕭銳膽子小,所以隻能當靶子。”

“膽子小,所以當靶子?”雲舟驚詫。

蕭錚道:“重要的人在前麵,手還要穩,需要更大的膽量,蕭銳不敢對我開弓。”

“那你怎麽不拿我當靶子?”雲舟問。

“怕你嚇哭,我不會哄人。”

雲舟伸手去拿蘋果:“試試嘛,我舉著。”

她的手一下被蕭錚按住,他輕叱道:

“別鬧。”

……

又過了兩日,在蕭錚的親自教授下,雲舟已經不怕追電了,也敢騎著它慢慢散步。

第三日,冬獵正式開始,蕭錚要應付諸多貴族王公,不能親自陪她跑馬,他雖然承諾不凶她,但依然像個嚴厲的兄長,對雲舟的學習成果十分嚴格,不許她偷懶,讓善騎的馬官繼續教她,必要練會跑馬才行。

但不知道為什麽,雲舟總覺得蕭錚不在,她一定會摔下來,態度十分消極。

最後,蕭錚隻得道:“我將玄羽派給你,你總放心了?”

話已經說道這份上,雲舟也沒有辦法,隻好點點頭。

玄羽實在算不上一個好的老師,他惜字如金,隻給幾句話來指點,剩下全靠雲舟壯起膽子去嚐試,但是好歹也慢慢的會跑了。

這一日,雲舟頭一回縱馬小跑起來,第一次真正體會到那種暢快淋漓。

她邊跑邊笑了,笑聲悅耳,拋出去的鈴鐺似的灑落在草原上。

玄羽有意落在她身後不遠處,不打擾她這會的快樂心境。

快到山腳下時,雲舟遇到兩個錦衣華服的小孩子,估計是哪位王公的家眷。

那兩個孩子年紀雖小,一人騎著一匹小馬駒,其中一個女孩子和雲舟搭話道:“姐姐你這馬好漂亮。”

雲舟答道:“它叫追電,你們兩個好厲害,這麽小就會騎馬了。”

那男孩子被誇厲害,趕忙道:“姐姐我們賽一局?”

女孩道:“姐姐騎的是大馬,肯定比我們快,怎麽比?”

雲舟示弱道:“可是姐姐才學了幾天誒。”

男孩一拍手:“我們都學了兩年了,這不正拉平了嗎!”

就這樣,雲舟和兩個小孩子賽起馬來。

孩子雖騎的小馬,但技術很純熟,跑的很快。

追電許久不曾快跑,盡管雲舟不許它放開了跑,但還是比平時快上許多。

雲舟有點害怕,但想著,以玄羽的本事,他在後麵跟著總不會讓自己摔了。

然而,快跑到那山口的時候,追電莫名抽搐了一下,不等雲舟覺出有異,驟然間人立而起,瘋狂地嘶鳴,想要將雲舟甩下馬去。

作者有話說:

蕭·大冤種·銳

親們,我想把文名改成奪月怎麽樣啊?評論區給點意見唄,要是有別的好名字建議可以留在評論區。

評論前20發紅包,謝謝大家,文名廢總是起不出滿意的名字要被虐哭了。(流淚貓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