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勸慰

寧和宮中, 大妃剛卸了晚妝準備就寢,荻珠出去了片刻在門外與人說了會話,回來時蹙著眉頭。

大妃見她麵色有異, 便問道:“什麽事?”

荻珠走近,附耳低語。

大妃臉色逐漸難看起來:“錚兒他……”

荻珠扶著大妃回榻邊,拉過軟枕來, 大妃不肯靠。

“到底叫我最害怕的事發生了, 錚兒一直無心女色, 偏偏就被這一個勾了魂了!他怎麽能幹出這種事來!兄奪弟妻……”

大妃捂住心口,已經許久不犯的心痛症又隱隱要發作起來。

荻珠見狀連忙取出丸藥給她服下,替她順著氣, 大妃臉色這才漸漸好了些。

“現在兩人都在承天殿裏?”大妃問。

荻珠猶豫不決, 看大妃的樣子, 她不大敢開口,怕刺激她的病症。

大妃煩躁催促:“快說!”

荻珠這才回道:“說是那暮氏女和殿下大鬧一場, 外頭人聽見什麽同歸於盡這樣的話,然後又走了水……”

荻珠眼看著大妃眼睛瞪起來, 立刻安撫道, “好在沒有真的燒起來, 殿下也沒留在承天殿, 而是去了臨風閣, 娘娘, 奴婢看這殿下或許因此厭棄了那魏女, 我們不妨等著看看?”

大妃搖頭, 憂心忡忡:“那是承天殿, 她鬧成那樣, 錚兒倒躲出去了, 看起來是厭棄嗎?”

她想了想吩咐荻珠:“不行,立後的事要快點定下來了,你明日一早,叫北燕幾個主心骨進宮來見我。”

第二日,幾個北燕貴族和部落的首領都以探病為由來麵見大妃。

大妃開門見山便道:“錚兒的皇後抓緊定一個下來,我看青茵就很好,問問你們的意見如何。”

北燕貴族為了誰的女兒做蕭錚的皇後,很是有一番明爭暗鬥,大妃突然指定冕圖王的女兒青茵郡主,讓其他人有些不滿。?0?1?3?1?0?2?0?2

“娘娘,殿下還沒登基呢,此事不那麽急,青茵郡主雖好,那我家的女兒差在哪?冕圖部雖強,但冕圖王就一個病秧子兒子,未來不見得靠得住啊……”

這樣的話,大妃不知聽了多少遍了,爭是爭不出什麽結果的,無非便是說別家的女兒不如自家的好。

幾個貴族因此七嘴八舌地吵嚷,氣得大妃猛拍了兩下桌子:“你們這些蠢的,還爭個不休!如今能保住皇後是咱們北燕的女子已經不錯了。”

眾人愣住,不明所以,大妃的兄長,北燕慶國公問道:“娘娘這是何出此言呢?北燕大君曆來都是娶北燕女子做皇後啊。”

大妃鎖眉斟酌著詞句。

家醜可能會被人所知,但不好直接外揚,她不能說蕭錚把暮氏女送出又搶回的事情,隻是道:

“你們也知道自己現在是身在哪裏,這裏可不是北燕,很多規矩說不定就改了,魏人都能與你們在朝堂平分秋色,皇後的位置難道魏人就不想坐嗎?總要警醒著些才是。”

此番話頗有道理,大妃是素來有威望的,幾個貴族又商量了一會,雖依然有人不甘,但最後還是聽了大妃的意思。

議完事,慶國公從寧和宮出來,剛出得大門便碰見來請安的蕭錚。

“舅舅。”蕭錚微微低頭。

慶國公的袖口縫著一片小小的白色布料,這在北燕是家中有喪的標誌。

前幾日,慶國公的原配夫人歿了,此時府中正辦喪事。

“舅舅節哀。”蕭錚補上一句。

慶國公點頭,隨後向蕭錚行禮謝過。

關於魏女的事,他比旁人知道的多些,此時見到蕭錚忍不住想,這樣一個人中龍鳳的外甥都被暮氏女迷惑,不知魏女有什麽魔力。

他出宮上得馬車,回了自己的府邸。

慶國公府的門楣上懸了白綾花,府中下人也皆著素服,慶國公去靈堂看了看,待了一會。

他往銅盆裏續上一把紙錢,過堂風攪起一陣紙灰,管家在側忙送上擦手的巾帕。

“這幾日府中二夫人管得可還好?”慶國公邊擦手邊問。

因為北燕習俗,出身好,名聲好的妾室,在正室妻子歿了,或者本無正室的,可以抬為續弦正夫人。

所以國公夫人歿了之後,府中中饋就交給了二夫人方氏,慶國公如此問便是問問她主理大事可還過得去。

管家知道方氏比較得國公爺的青睞,自然順勢說好話:“二夫人一應事務都管理的井井有條。”

慶國公聞言點頭,往後宅走去。?0?4?3?8?2?5?0?9

後宅中,二夫人房裏丫鬟們仗著自己家娘子馬上要做府中的女主人,有些自持身份,對府中旁的丫鬟呼來喝去。

二夫人院裏的杏兒本是要給方氏送洗臉水,結果腳下一滑,扭了筋,她當即坐下歇著,隨手拉過一個灶房裏灰頭土臉的丫頭,指揮道:“我腳疼,你給夫人送水去,記住,在門□□給屋裏人,別讓夫人看見你,聽見沒?”

那丫頭很不情願,但她怕杏兒嚷罵起來,招惹旁人的眼光,於是還是接過水盆去了。

方氏剛用了午飯,見慶國公忽然來了,便把這幾日迎來送往和花銷大致說了說,又問道國公爺在外頭是否用過飯。

慶國公道:“我還有事要與先生們議,你叫人把飯送去書房吧。”

說完轉身便要出去。

掀開門簾,也沒看外頭,步子走的又急,剛邁過門檻就撞上一個人。

那人破舊丫鬟裝束,臉上還沾著鍋底灰,手中端著一盆水,這一撞之下灑了一地。

方氏正挑簾出來送慶國公,瞧見這一幕,又看見倒地的人,心中一警,立刻訓斥道:

“毛手毛腳,還不趕緊下去!”

那丫鬟一聲都不吭,埋頭爬起來,立刻跑了。

可是慶國公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背影。

雖說蓬頭垢麵的,但不難看出來,那是個很漂亮的丫頭……

他背著手穿過抄手遊廊,想到剛才寧和宮中大妃的臉色和他聽說的一點關於暮氏公主的傳言,魏女有什麽魔力……

想著想著,忽然記起來,自己府上好像也有一個前朝公主呢……

方氏瞪著地上的一灘水,氣得手發抖:“杏兒那死蹄子呢?我叫她去端個水,她竟把那前朝的狐媚子打發過來了!”

她太了解慶國公了,方才走時回頭看那一眼,定是上心了!

從那美貌的暮氏女被送過來時,她便著意防著,遠遠的打發她到火房裏去幹粗活,萬不願讓她入國公爺的眼,隻是千防萬防,眼看著自己要扶正了,竟然這時候出這麽個幺蛾子來,真真是晦氣!

晨霜回到灶房,心還在怦怦跳,她怎麽也沒想到,慶國公這時候會在方氏屋裏,不然,她打死也不會去送水的。

從進這府邸開始她就故意每天蓬頭垢麵,躲著所有男人,尤其是那個慶國公,一旦被他看上,自己這輩子就算完了,她雖不知以後要如何打算,但躲一日算一日,就算幹粗活也總比給五旬老頭做小妾強。

可是今天居然還是見著了,但願那慶國公轉眼便把她忘在腦後才好……

……

承天殿裏,蕭錚甩袖而去,次日也沒有來,是薛尚宮在關照雲舟起居。

雲舟起初不肯說話,也不願意吃飯,直到三日後,薛尚宮持了粥碗要親自來喂她,雲舟終於開口,懨懨道:“薛姑姑不必如此。”

“殿下那日吩咐,您再不是宮人了,還命人收拾了雙鳶閣,閣中一切都與從前一樣,未有變動,由奴婢兼管著,過兩日都收拾好了,便讓您住進去,殿下還強調雙鳶閣裏飲食起居要格外留心,尤其飲食必要由奴婢親自檢查,想來殿下怕公主被人謀害,在極力保護公主。”

雲舟並未對這些話表現出什麽觸動,她淡淡道:“當時覺得保護不了便將我送人,如今又能保護的了了?明明什麽都沒變,不過是他想法變了,就為所欲為。”

薛尚宮見雲舟還是有怨氣,於是道:“個人有個人的命,人爭不過天,公主再糾結其實心裏也知道是身不由己,沒得選。”

薛采儀頓了頓,又道,“況且眼下奴婢打探到一個緊急的事情,公主若還要執著也可以,隻是晨霜公主恐怕就要遭難了。”

聽見晨霜的名字,雲舟心中猛然一凜,她立刻緊張起來,起身湊前問道:“晨霜怎麽了?”

薛尚宮看雲舟那關切之色,心中已有了七分把握,於是緩緩道來:

“劉妃娘娘與晨霜公主出宮後並沒有分到一個府邸裏去,劉妃娘娘到了北燕一位年輕將軍府上,那將軍妾室很多都帶來了魏都,分到的宮眷都叫主母給打發去後院幹粗活,見不著幾次主人,雖操勞些,但還可維持,但晨霜公主被送給了北燕慶國公,也就是如今大妃的親哥哥,本來是做粗使丫頭,沒被注意到,可是不知怎的,前日裏被慶國公給瞧見了,晨霜公主花容月貌,那慶國公就起了意,說要納她做妾,隻是礙著喪禮未畢,暫不能成事,那慶國公今年五十有餘,晨霜公主若真被他收歸房中,一生豈不是完了嗎?”

雲舟聽了,隻覺得心口發堵,酸澀難當。

從分開起,她都不太敢細想晨霜的遭遇,偶爾僥幸地想著,晨霜很聰明,或能自保,但如今聽來,自保的了一時保不了一世,而自己在岷山王府的時候居然想要就此一走了之,對都城中的姐妹不管不顧了。

一種極強的愧疚令雲舟覺得眩暈,她扶住桌子,問道:“薛尚宮可有法子救她嗎?”

薛尚宮歎了口氣:“奴婢隻是個宮人,也就隻能幫公主跑跑腿,探聽消息罷了,能有什麽法子?”

她看著雲舟眼中蓄的淚,輕聲道:“公主,真正有法子的人,您不肯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