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侍宴

雲舟回府當晚, 就使計將府中另外角落裏的一壇金暴露出來,這一回是當著眾人的麵開的壇,金光燦燦的一壇金錠子, 在這府裏引起好大熱鬧。

雲舟對蕭銳道:“像這樣的財寶,不知園內還有沒有呢?”

蕭銳覺得十分有趣,遂命管家帶著人在園中各處挖挖看。?3?5|?0?0?0?5

第二日, 蕭銳進宮, 臉上喜氣洋洋, 正趕上蕭錚與手下一名將領在馬場試馬,三人遂騎在馬上,繞著馬場慢行。

那大將笑問:“岷山王今日紅光滿麵, 難道是殿下府上有喜事?”

蕭銳道:“是有一樁小喜事, 但和皇兄江山已定的大事比, 不值一提。”

那大將之前不在都中,對宮闈秘事一概不知, 大咧咧問道:“聽聞二殿下納了一房美妾,難道是美妾有喜, 要替王爺您開枝散葉了?”

大將這話音一落, 蕭錚的馬不知受了什麽驚嚇, 突然人立而起, 嘶鳴起來。

蕭錚急忙收緊了韁繩。

蕭銳嚇了一跳, 試圖幫著控製驚馬, 但蕭錚已然先行製住那畜生。

蕭銳對那大將說道:“此言差矣, 我府上喜事乃是在後園之中挖出許多財寶, 想是原本暮氏遺留下來的。

蕭錚聽了財寶的事, 原本陰沉的臉色平和了許多, 他不知如何轉念, 淡淡道:

“如此,我倒去瞧瞧你都挖出些什麽?不必設宴鋪張,不過小敘罷了。”

院中埋的財寶被發現,府裏一時亂糟糟,王府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花園子那頭,後院比平時安靜許多。

如此一番折騰,那沈婆子更急著將藏下的玉器出手,今日必是要趁機出門的。

昨夜,雲舟整夜沒睡,蕭錚南征勢如破竹,一路捷報頻傳。

但雲舟每次聽見那些消息,心都是提著的,那不斷敗退的一方,是她的三位兄長。

雖說從小到大,自己與他們都不太親厚,但畢竟血緣天定,雲舟還是很怕聽見他們的死訊。

好在,暮桓他們雖然敗退,但控製了南茲,蕭錚又放棄了圍剿,她總算不至於聽見過於慘烈的消息。

如今的南茲內部也不知如何了?

她的阿娘在那裏有舅舅和趙氏家族的庇護,還有童憲將軍的幫助,童氏在南茲也是大族,阿娘應該不會受到波及。

雲舟最擔心的,反而是晨霜和劉妃。

她本來是想慢慢求蕭錚除去她們的奴籍,但蕭錚連她也可以隨意贈與他人,對他,她是指望不上的了。

她也曾想指望蕭銳,但蕭銳雖然答應了,但一直沒有行動,他總是說要先問過他皇兄的意思。

現在看來,隻得等她先逃出城去,到了南茲,或許她的二皇兄肯顧念一下兄妹之情,派高手來慶國公府裏將晨霜她們暗中偷帶回去。

至於其她姐妹,雲舟實在無能為力了。

蕭銳早上出府之後,雲舟將逃跑一路上需要的東西又檢查了一次,她換了件樸素的布衣裳,帶了小小的包裹,打算一出府,就買一套男裝,扮成男子,然後使些銀子,隨著某個商賈的隊伍結伴出城去。

她將包袱盡量攜裹在袖間遮掩,趁無人時,行至後門。

沈婆子一早就不見人,肯定是跑出去典賣東西去了,雲舟到門邊一瞧,後門果然是沒上鎖的。

她心中一喜,正要去拉門栓,忽聽身後一個婆子的聲音響起。

吳姓婆子腳步匆匆,尋找而來,她似乎很急,見到雲舟此時裝扮,雖狐疑,但還是先顧著自己的差事。

她一抓住雲舟的身影便急到:“找了娘子半天,娘子怎麽逛到這裏來?岷山王殿下正召您呢!”

雲舟將小包袱藏在身後,不動聲色問道:“殿下回來了?有何事找我?”

那婆子道:“渤陽王殿下來了!娘子乃是大殿下親賜給二殿下的人,自然要去見過的。”

說著,那婆子細細打量雲舟穿著,驚道:“娘子如此穿著,叫人看了以為二殿下苛待了您,快回屋換過衣裳吧!”

說完推著雲舟,簡直是迫著她回了關雎閣,換了一件鮮亮的衣裳。

雲舟換了衣服,還欲裝病躲過這次,待吳婆子去回話,她再伺機離開。

但那吳婆子本來就是北燕來的,隻忠於蕭銳,對她這魏人出身的妾室雖然禮數盡到,但並無多少尊敬,此時起了疑心,語氣頗有些威脅意味:

“娘子方才在後門徘徊,可是有事要出府?用不用老奴去將此事回過殿下去?”

顯然今日是走不成了,更遭的是居然還要去見蕭錚,若這吳婆子再來添亂,恐怕以後再難有機會出逃了。

雲舟穩住心神,不慌不忙地板起臉色:“我竟不知,殿下將吳媽媽指給我,是來監視我的!吳媽媽願意回話就去回,也別怪我有許多話要和殿下說說。”

蕭銳喜愛雲舟人人皆知,且這位爺正在興頭上,若雲舟認真吹起枕頭風,恐怕倒黴的還是奴才。

吳媽媽不過想讓她快些走,此刻也緩和顏色道:

“老奴隻是怕娘子稱病讓二殿下擔憂,畢竟大殿下也在此,若擾了大殿下的雅興,可不是鬧著玩的,還請娘子撐著些吧。”

吳婆子剛說完,蕭銳已經又派人來催。

蕭銳明明說過幾日才請蕭錚過府來敘,為何蕭錚今日就突然來了?叫人如此措手不及。

她雖是不想見那人,此刻也是不得不見了。

……

蕭錚來的突然,蕭銳沒來得及準備,花園子裏翻起來的土還沒平下去,有些影響景致。

但蕭銳自來是最懂享受的,他命人將宴席設在林中賞翠亭。

初秋還蒼翠的樹木,將園中遠處不雅致的翻土都遮掩住了。

宴席簡單並不奢侈,但每一道工藝都十分精細,因為隻有兄弟二人,菜肴準備得很快,

酒是蕭銳從北燕運過來的,家鄉味道,一杯喝下去令蕭錚有些感慨。

“可惜父親不能與你我二人一起暢飲了。”

蕭銳聞言,眉毛也垂下去,有些憂傷道:“父親最後也曾清醒過一陣,他知道皇兄已經攻下魏都,很為你驕傲。”

蕭錚搖頭:“比起驕傲,父親大約是憂心更重。”

外人看來,北燕大君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可是蕭錚知道,所謂沒有野心並非因為膽小怕事,而是因為大君的心裏顧念著天下百姓,所以他極力避免戰爭,哪怕魏帝步步緊逼,哪怕他知道他的兒子在魏都過得如履薄冰,他都忍耐著。

蕭錚理解他,也並不埋怨他,父親臨終時必然在心中對他充滿愧疚,但他做兒子的並未陪伴在他身邊。

蕭銳說:“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兄長,父親比起高興,其實看起來更擔憂,他說萬不能以殺伐之心治天下。”

“這話為什麽不轉告我?”蕭錚問。

蕭銳執杯,難得正色:“雖然天下都把你傳成嗜血的殺神,但其實我看兄長並沒有那麽多殺戮之心,無論是魏帝的家眷,還是朝堂的魏臣,兄長對魏人,都頗為手下留情,父親擔心的事應該不會發生,鐵腕與殺心總歸還是不同,兄長和父親其實是一樣的。”

“還記得你去魏都做世子之前,可不是如今這樣的性格。”

想到過去,蕭銳頗為感觸,簡直要哽咽難言。

蕭錚隻好轉而說道:“你挖的寶物,不給我瞧瞧?”

蕭銳飲一杯酒,道:“不過是些尋常金器,無甚可看的,倒是那些東西還是雲舟她發現的,可見皇兄賜我的,是個福星。”

正說著話,蕭銳忽然抻起脖子,往遠處瞧了瞧:

“旎旎怎麽還沒過來?”

蕭錚執杯的手一滯,抬頭:

“旎旎?”

蕭銳一笑,解釋:“啊,兄長你不知道,雲舟的小名叫旎旎,她親口告訴我的,後來我從別處聽來,說是南茲國的女孩子很多叫旎旎的,我才想起,她母親不正是那邊來的嗎?要我說,南茲國有多少女子叫這名字我不知道,但隻有我這一個,才真當的起這旎旎二字!”

蕭銳說得眉飛色舞,神情很是沉醉,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蕭錚麵無表情,連喝下三杯酒。

蕭銳說著說著一轉頭,就看到一抹茜色的影子,從遠處林間穿花拂柳而來,纖纖細步,姿態嫋娜。

蕭銳當即站起身親自迎過去:“旎旎!你可算來了!”

說著順手在雲舟腰間一搭,虛虛往前送了一把,帶她至蕭錚麵前。

雲舟一路上幾次都欲轉身逃跑,但知道逃不出府門,隻好硬著頭皮來見蕭錚。

倒是蕭銳的殷勤態度,為她與蕭錚之間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令她心下稍微鎮定些。

她將遮麵的團扇拿開,朝蕭銳微微一笑,之後才向蕭錚見禮。

“岷山王府妾室雲舟見過渤陽王殿下。”

她福禮時比周圍的垂柳還要姿態嬌柔。

有微風自亭中吹過,擾動了隻有他們二人之間才能感受到的一絲微妙情緒。

“在王府過得可好?”

蕭錚看著她,麵色冷淡。

雲舟回道:“甚好,岷山王殿下不僅地位高貴,風姿卓然,且不嫌雲舟前朝遺女的身份,對雲舟施與厚愛,雲舟要在此謝過渤陽王殿下,為我尋得如此良人。”

雲舟說這番話時,神色是一種不卑不亢的平靜,說完微微低下了頭。

但那平靜神色看在蕭錚眼裏,是一種似笑非笑,別有嬌羞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