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妒火
蕭錚在暗夜裏驚醒,才發現身在營帳之中。
自己離都城已經千裏。?0?9?3?9?2?5У
他披衣起身,點上燈燭,將玄羽喚進帳中,問道:“出城之前,岷山王府情況如何?”
玄羽道:“她沒有出府,因為是小殿下的府邸,我們的人隻是在府外等待,並沒有進去探看,若殿下要監視府內情況,那我這就飛鴿傳書回去叫他們把府裏人的一舉一動都稟報過來。”
蕭錚聽了,擺手道:“算了,還是在外頭候著吧,府裏的事不必報我,我不想聽。”
……
蕭錚此次南征可謂勢如破竹,兵馬所到之處大部分州府主動投降,開城相迎。
而如今自稱南魏朝廷的暮氏殘餘且戰且退,一路南撤,最後竟然進了南茲國的地界,不知雲舟的這位兄長暮桓如何使了手段,南茲國王室竟然聽他的命令,與其站在一處。
眾將勸蕭錚強攻,一舉將南茲國拿下,但蕭錚有到此為止的意思。
南茲國與別處地界不同,氣候極其獨特,多山多林多河流,易守難攻,且北燕的戰士多是北方人,善陸地步戰,不善水戰,若強攻,雖可以以多勝少,但難免有太多無謂犧牲,若被拖住,一日複一日,糧草所耗巨大。
因為常年戰亂,所以無論是魏還是北燕,國庫都不算富裕,軍需靡費之下,難免要加重賦稅,但這和蕭錚打算所行輕徭薄賦,休養生息之策相悖。
所以,蕭錚決定,暫不征討南茲國,畢竟其本來也算一國,不全算大魏的領土。
天下既然已經大勢已定,那不如回去準備登基事宜,畢竟自己不能一直做渤陽王。
於是,南征暫結,蕭錚帥軍凱旋。
回去的路上,元弼先生問道:“那殿下打算日後拿南茲國如何?天下版圖隻差其一,終歸是個遺憾。”
蕭錚道:“征服一國,也未必一定要強攻,你看暮桓,不就控製了南茲王室為其所用?”
崔元弼道:“難就難在,大魏早在南茲插過釘子,而我們沒有。”
蕭錚笑了笑,道:“釘子沒有,我倒是種了棵樹在那,等待時機成熟,也可為我所用。”
……
岷山王府中,雲舟每一日都在做著逃離的打算。
蕭銳知道她沒有帶來貼身的丫鬟,所以特意指派了幾個年輕丫頭伺候她,其外還有兩個婆子。
為了知己知彼,雲舟有意探一探幾個人的秉性,尤其是那兩個看起來頗精明的婆子。
其中一個姓吳的,是蕭銳從北燕帶來的,是鐵板一塊,倒是另一個姓沈的是新來的,可能是個突破口。
一日,那姓沈的婆子看見雲舟隨手扔在妝台上的銀錢,提醒道:“娘子,銀錢不好這樣亂擺的,若叫那短德行的下人瞧見偷了去可怎麽好呢?”
雲舟狀似不在意道:“不過五個元寶,有什麽要緊。”
其實,那妝台上是六個元寶。
那婆子見她不理,笑笑離去了。
接連幾日,雲舟都假意記錯這,記錯那,且混不在意,還懶怠記賬目,讓那沈婆子以為她是個粗心大意之人。
如此,終於有一天,那隨手放置的銀錢就如她所“記錯”的那樣,少了數目。
雲舟坐在妝台邊,摸著那幾個元寶,心裏有了計較。
看來那沈婆子是個貪財的。
蕭銳這座王府是原本大魏二皇子的府邸,大魏皇子建府,原本有個風俗,要在府中四角各埋一壇金、銀、銅、玉,以鎮家宅,但是慢慢傳下來,又改成埋神官親筆符咒。
直到魏帝的三個兒子建府,雲舟曾在宮宴上聽說,二哥看不上神官整日蠱惑君主,不要他的親筆符咒,而是依照老風俗埋的真家夥。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如今府裏人全換了,估計越發無人知曉。
雲舟白日裏借著散步的由頭,確認了花園裏一處角落是整個府邸的四角之一,那的樹底下,大約埋著的是一壇玉器。
於是雲舟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天氣,在花園裏閑逛,中途累了,歇在一處亭中,忽然她指著遠處對跟著的丫鬟婆子說:“我怎麽看著那邊樹根底下金絨在那裏刨土呢?”
金絨是蕭銳從北燕帶來的愛犬,雲舟偶爾散步時候能看見,知道他愛喝肉湯。
兩個婆子都往遠處樹蔭裏看,果然,金絨正在那樹底下奮力刨著什麽。
“沈媽媽,你過去看看吧,王爺喜愛金絨,看它別再亂挖什麽東西出來吃病了。”
那姓沈的婆子聽了,去到那邊探看,隻見她趕開金絨,親自查看了一番,然後用腳平了平坑土,牽著金絨走了回來。
雲舟問:“它在那挖什麽呢?”
沈婆子道:“正是娘子說的,這東西在那裏挖出一隻死老鼠,正打算吃呢,多虧娘子瞧見了,不然恐怕吃出病來,王爺要怪罪呢。”
兩個丫鬟一聽有死老鼠,都露出嫌惡的神色。
雲舟也以扇掩麵,蹙起眉頭來。
待回了關雎閣,直待入夜,雲舟難得叫一回宵夜,她隨口問道:“沈媽媽和吳媽媽都睡了嗎?沒睡也叫來外屋用點吧。”
丫鬟出去,又回來:“沈媽媽不在呢,想是起夜去了。”
雲舟點頭,吃了兩口粥,叫人熄燈睡下。
清冷月光中,她露出微微笑意。
起夜?怕是挖寶去了吧。
這府裏的下人,除了蕭銳的幾個舊仆,剩下都是新采買來的。
人員雜亂,人心不齊,像沈婆子這等貪財的,發現了寶貝,定要據為己有的。
隻是皇家的東西都有記號,少不得挑著些不明顯的磨掉了,然後一件一件慢慢地典當成銀錢,才能掩人耳目。
到時候這王府的漏洞就來了。
果然,第二日雲舟就發現,那沈婆子似乎與看後門的小廝串通了,她為了不引人注意,恐怕不敢去臨近的當鋪,必要舍近求遠,每日出門時間頗長。
為了方便她進出,看門小廝吃酒時,便假鎖了後門,據雲舟的觀察,後門每日從午後形同虛設有兩個時辰之久。
雲舟高興極了,這時間足夠她從朱雀門混出都城去。
就在她準備逃離那一日,蕭銳忽然來了,說是怕她在府中悶壞了,要帶她去都中眷河遊船。
雲舟撐病不想去,蕭銳說,雲舟這病恐怕是悶出來的,就是要多出去透氣,玩賞景色,心情愉悅才能好得快。
這位爺於玩樂上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他大手一揮就叫門口預備馬車,已經不容雲舟拒絕。
旁邊的丫鬟也想出去看熱鬧,一味勸雲舟去。
氣氛已經如此,雲舟無法推辭,況且她想了想,她生在這都城裏,如今這城的主人都換了,自己還沒有好好看過一次。
那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眷河,她一直都隻能看書上的記載,或者聽去過的命婦講來聽聽罷了。
或者離開這裏之前,去看看也好。
雲舟遂點頭應允。
眷河是一條人工休憩的河流,引了城外的河水進來,為了給都城添一處精致。
蕭銳在河上包了一艘畫舫,帶雲舟來觀景。
雲舟站在畫舫欄杆旁,看街上熙攘的人群。
雖樹木還是綠著,但風吹過來,已經有些涼意了。
雲舟進岷山王府,居然已經整整三個月了。
蕭銳站在她旁邊,不是看街景,而是不停往城門方向張望。
雲舟發現了,問道:“殿下看什麽呢?”
蕭銳得意道:“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大約今日裏,我皇兄已經秘密先行回城了!”
雲舟心中一緊:“大殿下為何不同軍隊一同凱旋?”
蕭銳搖頭:“不知道,皇兄做事,自有他的打算,不過皇兄此次出征在外,也常給我寫信,之前可不會這樣,想來南征極其順利,皇兄心情甚好,不過我回信時,可不敢提旎旎,怕說你病了,皇兄怪罪,畢竟也是他親自賜的婚。”
蕭銳絮絮說著話,雲舟後頭都沒聽清。
蕭錚回來了?
她有些慌了神,茫然四顧,好像能在岸上的人群裏找到蕭錚似的。
他一回來,自己還能不能跑的出去?
雲舟反身想要回船艙,她本能地想要躲起來,慌亂之下,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多虧蕭銳將她攔腰扶住。
這是蕭銳和雲舟最親近的一次,蕭銳心裏樂開了花,最近雲舟已經不嘔血了,想來將要恢複健康,那麽圓房也就不遠了。
蕭銳想一想,便覺得心神搖**。
“旎旎,小心點啊。”蕭銳語氣格外溫柔。
雲舟驚覺自己和蕭銳貼的太近,連忙站直身體,匆匆躲進了船艙裏。
在外人看來,像是佳人害羞了似的。
這一幕發生在畫舫欄杆邊,許多人無意瞧見。
旁觀者或讚一聲郎才女貌,或歎一句達官貴人,唯有一人,手上骨節捏的泛白,不發一語。
蕭錚沒想到,自己回城會看到這樣一幕。
暮雲舟和他的弟弟看起來十分恩愛。
他在城外,得到烏鵲營的上報,說雲舟終於出府了,不是出逃,而是出來和岷山王同遊……
起初他還不相信,直到他親眼所見。
蕭錚從南征結束就急著回城,急到拋下大軍微服先行的地步,屬下都很奇怪,明明和大軍一起凱旋是立威的好機會,大殿下為何先走?
沒人知道為什麽,蕭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急什麽。
如今更覺得可笑了,急著回來看剛才那一幕嗎?
她居然為了蕭銳,肯放棄心心念念的自由!
蕭錚馬韁勒得太緊,□□駿馬忍不住嘶鳴一聲。
他隱隱覺得自己做錯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心胸……
雲舟坐在船艙中喝茶,有些心神不寧,她忽而問蕭銳:“殿下,你聽見馬在嘶鳴嗎?”
蕭銳笑道:“旎旎,街上那麽多馬車,馬聲有什麽奇怪的。”
雲舟點頭。
對呀,有什麽奇怪的?可不知為什麽,她的心裏就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明天必須得走了,她想。
蕭銳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是著了涼,關切道:“旎旎若是疲憊,今日玩一會就回府去吧,你如今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咱們府裏也擺宴熱鬧熱鬧。”
雲舟隨口附和著他,聽他又說:“我皇兄凱旋,或也可將他邀至咱們王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