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從鬱老家裏出來，還不到九點，不算晚，景黎問紀昀章要不要走走。紀昀章也想看看這座景黎長大的城市，說了好。
M市是南方的一座海濱城市，他們沿著馬路走到盡頭，到了海邊。
海邊很是熱鬧，尤其是沙灘上人很多，不少年輕人和小孩子都拿著仙女棒在玩，嬉笑的聲音不斷傳來。
人這麽多，他們肯定不能去湊熱鬧，景黎說：“我們繼續走吧，再走一段，人應該會少一點。”
紀昀章沒反對。
又走了十幾分鍾，人確實少了，偶爾才能看見一兩個人，迎麵的風夾雜著水汽，有海水淡淡的鹹腥味道。
“要到沙灘走走嗎？”景黎轉過頭，問紀昀章。
這邊的沙灘沒幾個人了，紀昀章頷首，跟他從旁邊的階梯下去。
沿著沙灘走，海浪幾乎打到他們腳邊，路燈的光離得太遠，這裏有些暗。觸景生情，景黎停了腳步，忽然開口：“其實我逃過課。”
紀昀章側目，注視著他，“來海邊？”
點點頭，他把手插在口袋裏，微微仰臉，今晚能看見月亮，它孤零零的掛在天空，星星被城市繁華的燈光遮掩，隻有一兩顆倔強地彰顯自己的存在。
“前一天是我十歲生日，但他們都忘了，隻在意我沒考到第一名，讓他們不能炫耀。”景黎望著前方的海，海浪陣陣拍打著沙灘，靜靜地聽，心情也會跟著平緩而舒暢。
他一度很喜歡海浪的聲音。
紀昀章抬起手，很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無聲地安撫和憐惜。
“想聽聽我小時候是怎麽樣的嗎？”他問。
景黎聞言立刻轉身，非常感興趣，“想！”
“我小時候是孩子王，跟著一群的‘小弟’，成天帶著他們招搖過市，上了高中更厲害，經常要到國旗下講話，讓老師頭疼得不行。”
景黎睜圓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但下一秒，他看見紀昀章眼裏的促狹，沒忍住，踢了他一腳，“……紀老師，你有點壞。”
“有些誇大，但不全是假話。”紀昀章勾了勾唇，“我少年時確實比較愛玩，也會玩，大家都愛跟著我，讓老師頭疼也是真的，我那時覺得校服難看，不愛穿，經常被抓。”
“國旗下講話？”
“這句是你理解錯了，是真講話，我成績好。”
這能怪他嗎？明明是有意引導！景黎為自己辯解，“你把這句話放在這個語境裏，就是要讓我誤會的。”
紀昀章笑著，“你不是說了，我有點壞。”
景黎：“……”
他無言以對。
但心情好了起來，兒時的記憶抽離，他沒再去回想。
沿著沙灘繼續走，他們到了礁石區，現在剛退潮不久，岩體全部露了出來，景黎挑了一塊最大的爬上去，席地坐下，又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紀昀章也來。
兩人並肩坐著。夜晚的水麵是墨色的，視線順著海麵向外延伸，越往後越看不清，隻能聽見海浪聲。
景黎兩手平放在膝蓋上，臉枕在手臂，閉上眼睛，安靜地傾聽。
紀昀章垂眸，隻是看著他。
夜色遮不住他眼裏的溫柔。
—
並沒有空在這座城市多待，第二天吃過午餐，景黎和紀昀章就飛了M省，入住節目組訂好的酒店。
他們到的時候，周施和陳曉晗正好吃完晚餐，從外麵回來。
四人在電梯遇見。
陳曉晗才知道景黎是M市人，感興趣問：“M市好玩嗎？我還沒去過。”
“還可以。”景黎說了幾個出名的景點，“這些地方都不錯，不過節假日人會很多，淡季就挺好的。”
陳曉晗嗯了聲，挽著周施的手，跟他商量：“下次旅遊，我們就去M市吧。”
周施寵溺地笑笑，“好。”
電梯先到他們所在客房的樓層，陳曉晗對景黎揮了揮手，又對紀昀章很輕一頷首。明顯對景黎更加友好和熟稔，跟一開始對待景黎隻是在紀昀章之後順帶的態度比較，改變了很多。
等電梯門合上，景黎說：“陳姐之前加了我的微信。”
就在那天折花之後。
紀昀章：“她願意主動加你，是想跟你做朋友。”
“嗯，我知道。”
正說著話，景黎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發現是好友申請，對方備注了自己的名字：沈茹。
他把手機又拿到紀昀章麵前晃了晃，語調輕揚：“沈姐也加我了。”
紀昀章看著他眉眼間的笑，眼神柔和，“不錯，景黎小朋友人緣很好。”
這聲“小朋友”景黎還是沒能習慣。
他覺得自己習慣不了了。
他摸了摸耳朵，又借著同意沈茹好友申請的動作，低頭看手機，隻留一點點餘光，悄悄看紀昀章。
紀昀章一直在看他，沒有遺落他這一抹眼尾的眸光，唇角無聲彎起。
……
在酒店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上午，所有人就在酒店門口匯合，準備出發前往錄製地。
這次的錄製地點依舊遠離城市，在兩百多公裏以外的草原上。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昨天就拉著設備和道具提前出發了，要趕在他們到達以前，搭出一個房車營地。
大巴從酒店出發，離開城市以後，視野的景色便被一望無際的草原覆蓋。冬天的草原上落滿了雪，放眼過去，滿目的白。
很少人會選擇冬天來到草原遊玩，景黎他們也沒在這個季節來過，大家都被景色吸引，紛紛望向窗外，感歎這份大自然的美。
景黎拍了幾張照片，打算等錄製結束發到網上，提前跟粉絲分享。
下午一點，他們到達營地。
節目組一開始規劃的是帳篷，可是實地考察之後發現天氣實在太冷，便換成了房車，每對夫妻一輛，上麵有暖氣、有廁所、有浴室，還有小廚房和床，一應俱全。
非常方便。
這一次錄製，因為隻在草原待兩天一夜，所以跟上一次不同，不再需要做任務換取經費，房車的冰箱裏都塞滿了食物，供他們製作，節目組也不規定內容，大家自行遊玩。
過於自由和隨意，沈茹都忍不住感慨，覺得他們就是來公費旅遊的。
後期製作時，調皮地在她的話旁邊做了朵小花花特效，回答說：“對呀對呀。”
給十位嘉賓的五輛房車是停在一起的，車都一樣，大家自行選擇，景黎和紀昀章上了最左邊的一輛。
車內的空間不是很大，床也遠比酒店來得小很多，寬度隻有一米三幾。
如果是真夫妻，這樣的床是夠的，雖然擠了點，但挨著抱著都沒關係，可紀昀章和景黎是假夫妻，兩人望著床，都有點沉默。
攝像頭底下，兩人不好表現出來，因此隻沉默一瞬，就又聊起天。
“我睡裏麵。”景黎說。
紀昀章溫聲應道：“好。”
“先下去吧。”他笑了笑，“總不能這麽早睡覺。”
景黎瞥了眼窗外，藍天白雲，陽光明媚。這麽好的天氣，就算能睡，也不能浪費去睡。
兩人又下了車。
沒多久，其他人也都下來。
“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了蒙古包，應該有牧民，我們去打個招呼？”於嘉遠提議。
大家沒有意見。
不過要去，不好空手去，大家沒拿牛奶，選了零食禮盒，也是節目的讚助品牌之一，提著帶去。
蒙古包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因為有人居住，路上的積雪被掃到一旁，露出草地來，隻是冬天寸草不生，光禿禿的，要等到冬雪融化，才能再長起來。
他們帶著攝像，是要拍攝的，不知道對方方不方便，景黎和紀昀章就脫離隊伍，先到牧民家裏，跟他們溝通。
牧民們很熱情，沒有拒絕。
這邊有七八個蒙古包，住了二十幾個人，還有五六個小孩，最大的隻有五歲。再大一些的，都在學校上學。
見到那麽多攝影機，小孩們都很好奇，圍在旁邊探頭探腦，想過來又不好意思過來。把零食禮包分給牧民後，景黎就蹲下逗他們玩。
小孩們原本還害羞，可看到景黎空手變出糖果以後，頓時覺得驚奇，蹬蹬蹬跑到他身邊，想讓他再變一個。
景黎把“變”出來的糖果分給他們，微笑問：“你們誰有硬幣？”
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女孩舉高手，她剛換了門牙，不愛說話，隻是飛快拿出來一枚硬幣，抿著唇笑。
景黎把硬幣放在掌心，“看好了呀。”
小孩們小雞啄米一樣點完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手。
景黎合起手，鬆鬆握著拳，雙手飛快交換了下位置，接著左手打了個響指，雙手打開，硬幣消失了，然後雙手合上，再做交換，再打開，它又出現。
“哇！”他們異口同聲發出驚歎的聲音。
小女孩拿回自己的硬幣，所有小孩都湊過去仔細盯著看了半天，沒發現哪裏可以施展魔法，再次望向景黎的時候，眼睛都變成了星星眼。
“哥哥好厲害！”
於是景黎得到了孩子王的待遇，小孩們成了他的小尾巴。
他回到紀昀章身邊，他們也跟過去，其中一個小男孩對著紀昀章張口就喊：“叔叔好。”
分明聽到他們喊景黎哥哥的所有人：“……”
景黎捂著嘴巴笑，肩膀抖得厲害。
紀昀章伸手在他額頭很輕地彈了一下，“這麽好笑？”
景黎抓著他的手，表情乖巧地搖頭，真誠說：“沒有。”但下一秒，他又笑了，一雙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紀昀章眼神無奈又溫和，抓著他的手指懲罰性地捏了兩下，就沒再放開，握在掌心。
沈茹和陳曉晗做了媽媽，對小孩子很有好感，她們兩個蹲下來，招呼小男孩到身邊，好奇問他：“為什麽他是哥哥，而他是叔叔？”沈茹分別指了景黎和紀昀章。
在她看來，雖然兩人同框時確實能感覺到年齡差，但主要是景黎太年輕，加上他喜歡穿亮色係的衣服，更顯小。可紀昀章也最多是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他是氣質更加成熟穩重，並非顯年紀。
不過話說回來，二十幾歲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喊叔叔，也是正常的。
小男孩的回答有自己的邏輯，“我叔叔也喜歡穿黑衣服。”
周施聽見了，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他穿得是白色的羽絨服。
“叔叔。”小男孩說。
周施不解，“為什麽？”
“有胡子！”
周施摸了摸自己下巴，行吧。
他繼續逗小男孩，指了指楊易，“他呢？”
“哥哥！”楊易穿得藍色的羽絨服。
“那他呢？”他指周焱。周焱是黑色的。
“叔叔啊。”
小男孩看著周施，脆生生說，“叔叔你好笨。”
周施：“……”
大家沒忍住，都笑起來，陳曉晗更是直接笑倒在周施懷裏。
小孩們根本不懂大人幹嘛笑，對視一眼，都跑開了。
在牧民家待到快天黑，他們告辭離開。
返回營地時，他們恰好目睹了一場草原日落。
周焱看完，突然來了靈感，一回到營地，就鑽回車上寫歌，楊易陪著他。
夜晚實在太冷，剩下的幾人聊到七點多，也沒什麽心思再待在戶外，紛紛回房車，隻有景黎和紀昀章沒進去。
景黎拿著相機和三腳架，在調整角度。
“想拍星軌？”紀昀章問他。
“不是，星軌要拍很久，現在氣溫太低，電池堅持不住，隻是想拍幾張星辰的照片。”景黎抬頭看天空，這邊遠離城市，沒有光汙染，星辰特別明亮，月亮被它們環繞，一點也不孤單。
他沒回頭，“太冷了，紀老師你可以先回房車裏。”
紀昀章沒有動，“不用了，我陪你。”
“可能要挺久的。”
“沒關係。”
紀昀章沒再出聲打擾他，安靜在他身邊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