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南星最近不想迎客,已經借口生病好幾天,晚上都不登台,每天都懶懶地倚在欄杆,看著下麵街道,一待就是一整天。
每次看到像楚淮安的身影,總要多看兩眼。
身邊的丫鬟是他從老鴇手裏買下的,一直帶在身邊,養的有些無法無天了,這會兒敢笑話他,他回頭睨她。
丫鬟才不怕他,他從來不打罵她的。
“公子,你是不是喜歡上楚大人了?”她笑著說。
南星愣了愣,隨即拿著折扇輕敲了她一下,“淨瞎說。”
“我哪裏瞎說了,這些日子,楚大人每次過來,你都會很開心,他不來,你總是悵然若失。”她又指出第二點,“你最近出題,倘若楚大人沒來,你總是故意出的特別刁鑽古怪,讓人無法在時限內答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自從楚淮安來到這裏,南星的房間,就再沒有第二個恩客進去過。
他這幾天甚至連麵都不露了。
“我打聽過了,楚大人可好了,是為民的好官,且他至今未娶妻,家中也無侍妾,十分潔身自好。”
丫鬟又篤定說:“他幾次為你而來,必然是喜歡你的。”
南星被她說的心跳得好快,他覺得好熱,打開扇子,風不停地扇向自己的臉,嘴角不自覺間已經高高翹起。
可下一瞬,他便垂下眼眸,嘴角的弧度落下,最終抿平。
他險些忘了自己的身份,哪裏有資格談論喜歡,更何況是癡心妄想那麽好的人會喜歡他。
他這些日子來,在做什麽呢?
丫鬟還在說,可南星聽不進去了。
他起身,自虐一般,“吩咐下去,晚上把牌子——”
他一句還未說完,丫鬟就興奮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公子,是楚大人。”
南星下意識回身,順著丫鬟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楚淮安,楚淮安徑直走到樓下,似有所感,忽然抬起頭,對他笑了。
楚淮安是來接南星出去踏春的。
南星並非沒出過歡場,他也曾經被恩客帶回家,但的確是第一次被邀請外出遊玩踏青。
他們走在集市,南星對什麽都感興趣,哪裏都想看一看,如同孩童稚子一般,笑得好不快樂。
楚淮安噙著笑,陪在他身邊,他想去哪,就陪他去哪,見他停在一個賣麵具的攤位前,愛不釋手地拿著一個狐狸麵具,便付了錢,又親手給他戴上。
離開集市,楚淮安帶著南星出了城。
來到鳳山腳下的桃林。
這裏的桃花都開了,漫山遍野的花,放眼過去,盡是人間四月天的美好景色。南星眼裏映著如畫的風景,忽然轉頭,看向楚淮安。
“為何對我這麽好?”他想求個答案,好過整日胡思亂想。
“因我心悅你。”楚淮安的聲音好像此時山澗的微風,溫柔拂過他的麵頰。
南星雙頰飛快染上緋色,羞澀爬上眼底,心情又像是坐上了紙鳶,高高飛起。
“可你從來不碰我。”
他頓了下,“你可是嫌我……”
楚淮安打斷了他的話,“南星,勿要妄自菲薄。”
“我心悅你,便珍惜你,我想迎娶你,與你執手相伴一生。”他看著南星,一字一句,“你可願意?”
南星撲到了楚淮安懷裏,生怕他會聽不見,很大聲地說:“願意的,我願意的。”
……
楚淮安告白這裏,景黎又被喊了哢,這已經是他第七次被喊停了。
他從紀昀章懷中退出,把眼淚擦掉後,向工作人員道了歉。
大家都很友好,沒有責怪他。
他們在丁一向手下,這種事情早就習慣了。丁一向脾氣爆,要求也高,經常一場戲要來回磨十幾遍,二十幾遍的都有,景黎這才到哪裏。
猜到景黎一直卡在這裏的原因,紀昀章打了個手勢,對丁一向說:“休息一下,我跟景黎聊聊。”
丁一向臭著一張臉,看在紀昀章的麵子上才沒罵出來,他擺手,“十分鍾。”再拖下去,這場今天就不用拍了。
紀昀章拉著景黎走到安靜沒人的地方。
景黎喪氣地低著腦袋,不說話,忽然嘴唇被一樣東西抵住,他愣了下,才意識到是一顆糖。
還是奶糖。
他本能地張開嘴,就著紀昀章的手,將糖吃了進去。
糖紙丟進垃圾桶,紀昀章開口,嗓音低沉溫和:“好一些了嗎?”
奶味和甜味在口腔裏蔓延,景黎腮幫子鼓著,抬起頭,剛要說話,紀昀章手指就伸過來點了下他的臉頰。
景黎驀的睜大雙眼,吃糖的動作都停了。
紀昀章自然地收回手,含笑看著他,“是不是沒準備好吻戲?”
景黎注意力被拉到問題上,誠實承認,“對。”
越是臨近,越是緊張,根本沒辦法把這個吻戲當做普通的戲來對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
紀昀章說:“來對戲嗎?”
景黎遲疑了兩秒,“吻戲?”
“嗯,吻戲。”
景黎張了張嘴,但還沒說話,紀昀章已經將他重新拉進懷裏,又幫他調整回南星靠在楚淮安懷裏的姿勢。
“我們時間不多。”他解釋了自己的行為。
景黎眨眨眼,也對,他們就十分鍾,說太多話浪費時間。
他仰起臉,正好對上紀昀章垂下的眼睛,裏麵的眸色好溫柔,像春天喚醒萬物的雨、夏天和煦的風、冬日溫暖的陽光,他無法抑製的沉溺進去。
紀昀章的手掌很大,也好熱,單手捧著他的臉,指腹很輕地摩°挲他的臉頰,被觸碰的地方傳來陣陣酥麻,一路蔓延進了心底。
心跳的頻率加快。
四肢變得輕盈,輕飄飄的。
紀昀章的氣息越來越近,他們的距離也越來越短,呼吸已經交織在一起,景黎下意識閉上眼睛。
他聽見紀昀章很輕地笑了一聲。
“景黎,還不能閉眼。”
他又睜開了眼睛,目光撞進紀昀章的眼底。
下一秒,唇上傳來很輕的觸感。
是紀昀章吻了他。
沒有深入,隻是純潔的唇瓣貼著唇瓣。
——楚淮安的吻小心翼翼,帶著萬分的珍重和愛戀。
景黎睫毛很輕地顫了顫,緩緩閉上了眼。
他的呼吸放輕了,有什麽隨著這個吻落進了心湖,原本平靜的湖麵漣漪一圈圈**起,久久無法緩和。
景黎想,他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緊張了。
因為對象是紀昀章。
因為他為紀昀章心動了。
輕吻沒有持續太久,紀昀章紳士、克製極了,輕觸幾秒,便鬆開他後退一步,目光柔和地注視他,“需要再來一遍嗎?”
思緒理清,理智回籠,景黎搖頭,揚起燦爛的笑臉,“我調整好了。”
再回到片場,這次拍得很順利。而且告白過後的吻戲,景黎難得一遍就過了,沒讓丁一向挑出半點錯誤。
丁一向叼著煙,坐在監控器前看這部分的回放,鏡頭裏兩人的神色入目,他嗤了聲,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找了頓狗糧?
—
紀昀章客串的戲份比景黎少很多,楚淮安這個角色,其實是存在南星回憶的角色,劇裏南星遇見女主時,楚淮安已經去世半年有餘。
因此他的戲,不到五天就拍完了。
最後一場,是編劇私心又加上的。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be太苦,她怎麽舍得她的cp沒有好結局,當即在丁一向麵前據理力爭,換來一個重逢的結局。
這個結局也是合理的。
南星在女主麵前講他和楚淮安的故事,那份感情,女主感覺得出來。她看到的南星轉世後的幸福,應該也包括了和楚淮安重逢,圓一世好姻緣。
最後一場,丁一向拍得很浪漫。
轉世的南星和轉世的楚淮安在上元節那天,在燈火闌珊裏重逢,楚淮安不小心撞掉了南星的狐狸麵具,一眼,仿佛萬年。
拍完這場,紀昀章殺青。
丁一向拎著一束新鮮嬌豔的紅玫瑰,放到景黎手裏,“你來給昀章吧。”
景黎抱著花束,點點頭。
紀昀章被不少演員、工作人員圍著,他們想跟他合照。這並不算無理的要求,紀昀章沒有拒絕。
注意到景黎捧著花束過來,人群自動散開,給他讓出了路。
走到紀昀章麵前,景黎彎著笑眼,嘴角的梨渦淺淺,笑容好甜。他將花束遞過去,“紀老師,恭喜殺青。”
紀昀章接了花,視線凝在景黎臉上,低沉的嗓音磁性好聽,“抱一下?”
景黎點頭。
下一秒,紀昀章便將他攬入了懷裏。
周圍的人紛紛化身cp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cp超級甜!”
“圓滿了!!”
“等丁導把紀老師和景黎的花絮放上片場日記以後,我也要分享,我要超級大聲說,我的cp甜死了!!”
靠在紀昀章懷裏,景黎借著掩飾,光明正大的翹高嘴角。
紀昀章明天晚上有個公益活動要參加,第二天早早就要走,景黎半夢半醒間,聽見洗漱的聲音,抱著被子坐起來,又迷迷糊糊下床。
洗手間裏,紀昀章正在刷牙,聽見腳步聲,打開門,景黎揉了揉眼睛,稍微精神了些,“這麽早?”
“九點的飛機,這邊到機場,還要兩個半小時。”他刷好牙,又問,“要用廁所?”
景黎搖搖頭,“隻是聽見聲音醒了。”
“抱歉,吵醒你了。”
景黎倚著門框,“紀老師,我也不喜歡聽到道歉。”
紀昀章一怔,繼而溫和深沉地凝視著他,唇角的笑意清晰明顯,“好,以後不說了。”
景黎滿意了。
他拿手擋著,打了個哈欠,“我繼續去睡了。”
“好。”
紀昀章很快就收拾整齊,拉著行李箱要離開,但到門口,他又放輕腳步折返床邊,景黎還沒重新睡著,聞聲睜開眼回視他。
“我走了。”
他勾起唇,“回家見。”
家。
景黎笑起來,“嗯,回家見。”
—
紀昀章離開劇組後,丁一向就開始讓宣傳人員在電視劇官博的片場日記裏放紀昀章和景黎的劇照及花絮。
毫不費力,劇就隨著他們的名字一起上了熱搜。
【???合作了?】
【臥槽,上一次看紀老師演電視劇是什麽時候的事來著?】
【不得不說,造型好美。】
【據內部人員爆料說,丁導先是薅到景黎,接著又借著景黎,把紀老師也給薅到了組裏,兩人演了一出虐戀情深?】
【摳門丁導薅羊毛係列。】
【虐戀情深?真的嗎?我是土狗我愛看!】
【假的,隻有虐是真。】
【怎麽就虐了?我懂了,是不是編劇在片場被撒了無數糖,於是怒從心頭起?】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當然,我是吃糖吃得滿足,姐妹們不要太羨慕我!】
【抓住一隻編劇揪毛,姐妹一看就是自己人,多分享一些現場呀!】
【無人在意的角落,有營銷號爆料,紀老師要參加綜藝了,和景黎一起上《浪漫之旅》!】
【臥槽!】
……
景黎在網上熱熱鬧鬧的輿論裏,演完了南星的最後一場戲。
掩護女主逃離後,南星望著樓外麵聚齊的兵馬,他離不開了。
他也不想逃。
他卸了妝,換掉身上花魁的衣服,將毒酒飲下,又放了把火,而後抱著楚淮安送他的狐狸麵具躺在**,安靜地閉上雙眼。
他笑著,永遠進入了夢鄉。
……
丁一向宣布景黎殺青,百合花束和紅包一起給他,又問:“真不用準備殺青宴?”
景黎感激地笑笑,然後說:“不用。”
“好吧。”丁一向聳了聳肩。
他又拍了下景黎的肩膀,真心實意說:“你很不錯,但還需要成長,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們能真正合作一次。”
他朝景黎伸出手。
景黎握了上去,又微微抬起下巴,自信又驕傲,“會有機會的,我也很期待。”
他會努力,也會成長。
有一天,他會登上山頂,到紀昀章身邊,跟他一起欣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