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紀家很重視過年,每年除夕,家裏每個人都會回到主宅。

紀家的孩子不多,蘇蔓之生紀爸爸時傷了身體,養好後沒再要孩子,紀爸爸也隻有兩個孩子,紀昀章已經在A市待了一個月,哥哥紀明毅前天從英國談完生意回來,昨晚就帶著妻子和一雙兒女住進來。

從上午開始,管家王叔就帶著家政們忙碌,從除塵打掃,再到準備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太多要忙的事。

紀母秦之韻不是全職太太,工作很忙,經常全國跑,家裏的事大部分是蘇蔓之在打理,下午時候,她帶著她,先去暖房摘了花,再給家裏每個花瓶都換上新鮮的花。

“你父母今年回來過年嗎?”蘇蔓之拿著小剪刀,給一朵玫瑰修剪,溫聲問她。

“不回來。”

秦之韻的父母退休以後,花了十年走遍國內山川湖海,又相攜出國旅居了,有時候在一個地方待幾天,有時候待小半年,如今已經走過二十幾個國家。

婆媳兩人的關係很不錯,蘇蔓之又關心了秦之韻的身體,她前兩天感冒,半夜發高燒,今天才好一些。

“已經好了。”

“媽媽,奶奶。”她們身後,紀明毅的妻子江夢珊牽著剛午睡醒的女兒,過來跟她們打招呼。

秦之韻擦幹淨手,蹲下來,摸了摸孫女的臉,“綿綿睡得好嗎?”

綿綿今年四歲,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下午好奶奶,太奶奶,我睡的很好。”

她又軟軟地問:“你們有看到哥哥和爸爸嗎?”

蘇蔓之也蹲下,笑了笑,“他們在爺爺那裏。”

“謝謝太奶奶。”綿綿用自己軟乎乎的臉頰貼了貼蘇蔓之,然後又貼貼秦之韻,“綿綿去找哥哥和爸爸了。”

她鬆開母親的手,飛快小跑起來,一旁候著的幫傭連忙跟上。

江夢珊目送女兒的身影跑遠,和秦之韻一起,扶著蘇蔓之起身,她也拿了一朵花,語氣多了幾分好奇,“奶奶,你見過昀章的男朋友,他是怎麽樣的人?”

頓了下,她暴露顏控本質,“好看嗎?”

她跟丈夫平時不住在這裏,他們在市中心有自己的房子,離學校近、離公司近,不用太過早起。

上次紀昀章帶景黎過來,她剛好有工作沒能來,後來又因為太忙忘記了,今天中午女兒突然提起“嬸嬸”才想起來。

蘇蔓之聽到那句“好看嗎”笑起來,“好看的,是個很漂亮、很乖巧、很有趣的小孩。”

她們說著話,紀昀章過來了,“媽,奶奶,大嫂。”

打過招呼,他就走了。幾位女士在聊天,有自己的話題和小秘密,他實在不適合多待。

“昀章,等等。”江夢珊喊住他,“我有事跟你說。”

紀昀章停下腳步,等她過來。

等人過來了,他問:“大嫂有什麽事?”

“工作上的事。”江夢珊在紀氏旗下的酒店工作,負責品牌宣傳和公關,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和家人不用白不用的節源心理,直接讓紀昀章擔任酒店的代言人。

紀昀章單手插在口袋裏,偏過頭,陽光從側麵的落地窗投進來,全部灑在了他身上,江夢珊欣賞了幾眼,說:“酒店的宣傳片該換新了,初八有空嗎?”

紀昀章:“那天不行,要去領證。”

“那就……”她猛地反應過來,“領證?”

“是。”

工作的事暫時被她拋到腦後,她吃驚不已,“爸媽知道嗎,我們還沒見過他,也沒見過他的家人,太趕了吧?”

“他們知道的,我說過了。”紀昀章又說:“景黎的家人不在這邊,不方便,以後有空再見。”

紀昀章的話說得模糊,江夢珊就理所當然理解成在國外,點點頭沒再問,隻是繼續看著他,“沒想到,你不動情的時候冷的像塊冰,一動情就這麽熱烈,結婚都是閃婚的。”

她又笑了,“不過也好,緣分到了就該抓住。”

紀昀章彎了彎唇角,“嗯。”

“言歸正傳,你什麽時候有空再告訴我一聲,我等會兒先把宣傳片的主題和文字劇本發給你,你注意接收。”

話落,她揮揮手,“那我去找你哥了。”

江夢珊很快把郵件發來,紀昀章點開郵箱,簡單閱讀一遍,就轉給安嘉明,讓他安排。關掉郵箱前,他看到下麵緊跟著的一封匿名郵件,大概是擔心被當垃圾郵件處理,標題特意寫上了“景黎”兩個字。

點開郵件,看到照片和配字,紀昀章的神色冷下來。

郵件雖然匿名,但並不難查,紀昀章把對方的郵箱轉給安嘉明,不到一個小時,安嘉明就查到了。

“……發件人在國外,是個留學生,叫趙鳴彥,他承認收了錢幫忙發的這封郵件,對方是他同學,叫溫南枝。”

他順勢問:“溫南枝是誰?”

紀昀章表情漠然,語氣很淡,“無關緊要的人。”

刪了郵件,紀昀章又給溫南啟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打完,他拿上外套和車鑰匙,找到紀父,“我出門一趟。”

紀華鴻剛喂完秦之韻養的一對天鵝,聽到紀昀章的話,喊住他,“你去哪裏?馬上就要開餐了。”

現在四點半,他們家的年夜飯,七點就上桌了。

紀昀章說:“去接景黎。”

一聽他是去接景黎,紀華鴻不說話了,他擺擺手,“快去,早點回來。”

溫南啟掛了紀昀章的電話,想起電話裏紀昀章淡淡的警告,頭疼的捏了捏鼻梁。從書房出去,明明是新年,整個家卻冷冷清清,到樓梯口,他又聽見母親在吵鬧,翻來覆去的話他聽得耳朵起繭。

沿著樓梯上到三樓,他敲了敲溫南枝的房門,路過的幫傭說:“小少爺在花園。”

溫南啟謝了幫傭,下了樓。母親獨自坐在客廳,座機已經被拉斷線丟到地上,原本精致的妝容有些脫妝,沉著臉,一言不發。

他喊了她一聲,沒有回應。

那就算了。溫南啟越過她走出去,在花園裏找到了心情很好,正在給花澆水的溫南枝。

“南枝。”

他到溫南枝身邊,用近乎審視的目光看他。

“哥。”溫南枝聞聲抬起頭,眉眼含笑,但對上溫南啟的眼神,他神色一點點淡下來,“哥?”

“紀昀章給我打電話了。”

他問:“你那天找我要錢,是找人跟蹤景黎?”

溫南枝最後一點笑意也消失,他低頭重新澆花,“是啊。”

“為什麽?”

溫南枝一改往日乖巧的模樣,嗤了聲,“當然是為了查他的黑點。”他忿忿不甘,“憑什麽是他?他有什麽好?”

想起找的人告訴他找不到景黎可以利用和煽動輿論的黑點時,溫南枝咬著唇,狠狠將手中的花灑置到地上,水噴濺出來。

忽然他又笑起來,“但今天的照片也不算壞,隻要昀章哥哥去質問他,他們肯定會生出隔閡的,然後就會像爸媽那樣,疑神疑鬼,開始無休止爭吵,直到耗盡感情。”

溫南啟似乎難以相信他的變化,“你怎麽會這樣?”

“我一直是這樣,是你自己以為我很乖。”

溫南啟皺緊眉,眼前這個弟弟,陌生的如同第一天認識。

他不願意再多說,溫氏已經在走下坡路,最近他好不容易搭上紀家的項目,馬上要簽約,紀昀章雖然不管理紀氏,但他有股份,有話語權,溫氏也不是不可代替的企業,要換易如反掌。

“過完年你就回英國吧,短期內不要再回來。”他沉默幾秒,又說,“你已經畢業,能養活自己,之前給你的卡我會都停掉,等你什麽時候反省,知道自己錯了,再說。”

景黎對今天的事一無所知。

他買夠年貨,先去了一趟之前住的小區,給幾個生活艱難、沒有子女的老年拜了年,送了他們一些油米麵,然後才回家。

他到家已經下午兩點,給奶黃包洗幹淨爪子,陪它玩了會兒,就拿出來今天買的春聯和窗花,開始張貼。

紀昀章從電梯出來,看到的就是十分喜氣和應景的大門。

門上貼了福,兩側是春聯,最上麵的橫批是財源廣進。橫批很符合景黎小貔貅的性格。勾起唇,他按了門鈴。

景黎聽到門鈴響時,正在廚房備菜,年夜飯他打算做得豐盛一些,打算做五菜一湯,湊個好聽的“六六大順”寓意。

雖然他就自己一個人吃,這麽多肯定吃不完,可是年年有餘呢,大不了連吃三天,總能吃得完。

景黎有些茫然,誰來找他?

樂曉逍在老家,溫暘在老家,徐達野也在老家,他的朋友沒一個還在A市的,難道是物管?

他洗幹淨手上的油脂,出去開門。

門一開,他看到紀昀章站在門外,愣住了,半晌喃喃喊了一聲,有點底氣不足,“紀老師。”

前兩天紀昀章邀請他到紀宅一起過年,他騙紀昀章自己要去旅遊,不在A市過年,今天就被打了臉。

他摸了摸耳朵,感到十分尷尬。

看著他通紅的耳朵,紀昀章勾了勾唇,說他是個小騙子,而後語氣很溫和,又帶著幾分調笑繼續:“景黎小朋友,撒謊是不好的,以後別再做了。”

景黎這下連臉都紅了。

他咳了好幾聲,乖巧認錯,“我錯了。”

仰起臉,他注視著紀昀章,“你是過來?”

紀昀章凝著他的雙眼,輕柔又有些無可奈何的話語順著過道的風,送到他耳邊:“接你到家裏過年。”

“你願意賞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