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借衣服
姚振富剛說完活兒不好找， 黎老根就立刻跟他說黎青執找到了活兒……姚振富的臉色不太好看。
黎老根卻渾然不覺，還在說著：“朱老爺特別看重我家阿青，不僅一天給我家阿青一錢銀子的工錢， 還包吃！朱老爺今天還請阿青吃飯，連我和小葉都請了， 還買了包子給我們，讓我們帶回家吃。”
黎老根說話的時候一臉自豪， 聽得姚艄公羨慕不已。
姚艄公送兒子去縣城讀書， 其實沒指望自己兒子能考上秀才舉人，隻希望自己兒子能在縣城找個體麵的營生， 不用幹地裏辛苦的農活， 也不用像他一樣風吹日曬地搖船。
隻是他兒子都讀了十幾年書了，不僅功名沒考上， 還沒找到好的活兒幹。
姚艄公對黎青執找到了活兒這件事非常好奇，當即詢問起來，想知道黎青執要做的工作是什麽。
“就是給朱老爺抄書，朱老爺讓阿青去他家幫忙抄書。”黎老根搶著回答。
“抄書這麽賺錢？”姚艄公有些吃驚，他辛苦撐一天船， 還要幫著搬貨，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掙一錢銀子。
“反正朱老爺說了要給。”黎老根道。
“黎兄， 你是要去抄書？抄書得字跡端正才行，你……你能把字寫好？”姚振富皺眉看著黎青執。
黎家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黎青執都已經五年沒拿筆了！
就算能拿筆， 黎青
執這麽瘦， 一看就知道沒什麽力氣， 他能寫好字？
黎青執看出姚振富不太高興了，當下道：“朱老爺是知道我家境貧寒， 有心幫我，才請我抄書的。”姚振富雖然對爹娘不太好，但曾借書給他，他並不想下姚振富的麵子。
姚振富聞言道：“原來如此！不知道是哪位朱老爺？”黎青執應該是瞧著太可憐，才引來了那位朱老爺的同情。
黎青執道：“是順隆商行的朱老爺。”朱前手底下的商行，叫順隆商行。
姚振富聽到“順隆商行”四個字，臉色又變了。
姚振富一直跟著一位姓李的秀才讀書。
李秀才開了個很大的學堂，招收了不少學生，其中一個姓朱的學生，他爹就是順隆商行的朱老板。
姚振富在學堂裏一直很安分，從不得罪人，跟這位朱少爺沒什麽矛盾，但他一直跟家裏人說自己在學堂裏的學問是數一數二的，可實際上……他的學問普普通通，中等偏下。
他知道自己別說考秀才了，就是想過個縣試都難。但他不想跟他父親一樣撐船為生，更不想去種地，這也太丟人了！
這幾年，他其實一直想在縣城找個營生，還托了中人幫忙尋摸。
中人也確實介紹了幾個活兒給他，但那幾個活兒，他都不滿意。
比如讓他去當掌櫃……他要成了掌櫃，他的同窗來買東西他是不是還得笑著招呼人家？
他實在不想做這些，但更好的活兒又找不到。
他隻能借口要考科舉，繼續讀書。
現在黎青執去朱家抄書，若是跟朱少爺撞上，知道了他的情況……
不，應該不會。
那朱少仗著家裏有錢鼻孔朝天，向來不愛搭理人，朱老爺讓黎青執幫著抄書又隻是看黎青執可憐，肯定不會跟黎青執有太多接觸……朱少和黎青執應當不會有交流。
即便黎青執聽說了什麽告訴他父母，他父母也不會相信。
這麽一想，姚振富放鬆下來。
黎青執坐在船上，看著小船在河道裏前行，隻覺得周圍的一切，簡直美不勝收。
明日還要去朱家，黎青執就跟姚艄公說了一聲，約定明天跟姚艄公一起去縣城。
他們村的人跟著姚艄公去縣城，一個人一趟來回姚艄公收一文錢，黎青執要帶著黎大毛黎二毛一起，但因為黎大毛黎二毛都是孩子，姚艄公就說他隻收一文錢。
黎青執有點遲疑，姚艄公又道：“有些人去縣城，帶的東西比大毛二毛重多了！你們三個人加起來，都沒有人家一個人的分量，一文錢就行。”
“那就多謝了。”黎青執笑道。原本愛跟黎青執說話的姚振富今天不想搭理黎青執，姚艄公又跟黎青執不熟，相比於黎青執他更願意和金小葉說話，黎青執也就閑了下來。
左右無事，他就教兩個孩子背詩，還讓他們複習了一下《三字經》。
今天去縣城見識了很多東西，還吃了包子餛飩，雖然很累，但睡了一覺也已經好了……黎大毛黎二毛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跟著黎青執背書，嗓音清亮還背得很流利。
姚振富沒忍住，看了兩個孩子好幾眼。
當船在村裏的河埠頭靠岸，黎老根第一個從船上下去，然後飛快地從自己的背簍裏拿出那個沒吃的包子：“今兒個去縣城，我家阿青遇到貴人了，貴人不僅一天花一錢銀子請他抄書，還請他吃飯，甚至多買了包子給我們！”
“你們看看，這包子多白！人家用的麵粉跟你們吃過的不一樣，這麽一個大肉包，要五文錢！”
“我中午不僅吃了大肉包，還吃了小籠包，吃了餛飩，那餛飩裏包了香菇，你們知道香菇是什麽嗎？”
……
黎老根拿著個包子也不回家，就在河埠頭這邊炫耀起來了。
金小葉知道他的德行，沒有去管他。
大包子她給了黎老根兩個，自己吃了一個，現在還剩七個，金小葉從中拿了三個，剩下的四個給黎青執兩個，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這包子你們吃了吧，就當是晚飯，我回娘家一趟借衣服。”
金小葉的那三個堂兄弟，其中兩個比她大，一個比她小。
那兩個比他大的都已經成親，也都有了孩子，她就打算去一趟，給大毛二毛借兩身衣服。
那三個包子，一個她吃，另外兩個就當時借衣服給的謝禮。
金小葉走了，黎青執就帶著兩個孩子去河邊洗刷，繼續教他們背書。
黎大毛黎二毛反正沒事，也愛跟著背，不過他們到底是孩子，有些貪玩，一開始還好好背，後來背書的聲音就越來越大變成喊了，兩人還開始比誰的聲音大了。
黎青執沒攔著，反正這個時間，大家都還沒睡覺。
不遠處，姚家。
姚振富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背書聲，看向自己兒子：“小寶，爹不是教你背書了嗎？你背給爹聽聽？”
姚振富的兒子聞言，開開心心地背起來，但沒背幾句就停下了——後麵的他都忘了。
之前姚振富見黎青執在教孩子背書，便也教了一下自己的兒子，隻是他沒耐心，教了沒幾次就不教了，孩子自然記不住。
“怎麽不背了？沒記住？”姚振富皺眉，“你怎麽這麽笨，竟然連《三字經》都背不出！”
姚振富平日裏早出晚歸，跟孩子本就沒什麽感情，現在見孩子連背個書都背不好，心裏不滿，也就訓斥了孩子一頓。
孩子委屈得眼淚汪汪，而這讓姚振富更不滿，氣得摔門走了。
金茉莉見狀，也紅了眼眶。
姚母一向看不上金茉莉這般作態，當下罵了起來，都把金茉莉罵哭了。
金茉莉要不是上輩子二嫁之後跟婆婆關係不好，被針對了很多年，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她如今的日子，比上輩子後來的日子過的還是要好的，別的不說，她要做的活兒就少了很多，不用養蠶也不用下地。
她心裏還有個盼頭，那就是等姚家有錢了，家裏請了下人，姚母也就不會這樣整天罵她了。
上輩子金小葉剛嫁給姚振富的時候，姚母的脾氣也很差，總跟金小葉吵架，但等姚家有了錢，她脾氣就越來越好，再不跟金小葉吵架了。
姚家的事情黎青執並不清楚。
他帶著兩個孩子洗了澡，就一起吃包子。
包子已經愣了，若是能再蒸一下，口感會變好，但鄉下地方生個火都極為麻煩，黎青執也就沒折騰。
反正不管是他還是兩個孩子，都不在乎那麽一點口感問題。
吃包子的時候，黎二毛問：“爹，明天我們還能吃包子嗎？”
“不清楚，但肯定能吃好吃的，”朱家給他的夥食應該不會太差，對兩個整天在家吃菜飯的孩子來說，絕對很好吃，“不過你們到時候要乖乖的，千萬別亂跑。”
“我們一定乖乖的！”黎大毛黎二毛一起保證。
隻要不亂跑就能吃好吃的？他們肯定不亂跑！
“爹相信大毛二毛一定很乖。”黎青執摸了摸他們兩個短短的頭發，又親了親他們的小臉蛋。
這時候的人確實都留長發，不過小孩的頭發一般都是剃掉的，尤其是農村。
給孩子留長發不好打理，還容易長虱子。
正說著，金小葉借到衣服回來了：“這衣服說好了借兩天，我還跟我娘借了點布料，明天就給大毛二毛做新衣服。”
“小葉，辛苦你了。”黎青執握住金小葉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
金小葉是幹慣了農活的，手很粗糙，但他真的很喜歡跟金小葉接觸！
金小葉：“……”黎青執回來之後，老對她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