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捉蟲)
在程寶菱記憶中, 黎嬌平時總是一副嘻嘻哈哈,滿不在乎的模樣,即使當年黎建軍離家出走, 黎嬌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過, 更沒見她向別人訴苦,這次難得跟姐妹倆說黎建軍的事情,可見是氣憤至極。
程寶菱道:“嬌姐的美容院開張後,我們去看看,要是確實不錯的話, 幹脆讓媽媽改在她那裏做美容吧,就當是我們支持她的生意。”
程珍秀點頭, “嗯, 我會跟媽媽說的,黎嬌她太不容易了。”
“現在苦是苦一點, 好好經營美容院,說不定以後真能混出來。”
未來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掙,黎嬌的美容院隻要能打出名聲來,日後不愁生意。
“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程寶菱想起這句話來,“要是嬌姐混出頭,黎建軍混不下去,父女兩個見麵, 那才有意思呢!”
兩人拎著紅桃k在去二叔家的路上遇到了爸爸。
程安國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們, 村裏有人看見你們的車開進了村子,我這等了好半天, 也沒見你們過去。”
他把紅桃k從珍秀手中接過來自己拎著。
程珍秀道:“黎嬌回來了,我們去她家裏坐著說了會兒話。”
程安國道:“我這幾天也到她了,兩年多沒見,她的性格倒沒怎麽變,見到我老遠就大聲打招呼,還問你現在做什麽。”
幾人聊著黎嬌就走到了二叔家門前的水泥台子上。台上有幾桌麻將,不少人圍觀。有那些閑人聽到他們提起黎嬌,頓時擠眉弄眼,其中一個年輕小夥子嘖嘖兩聲,意味深長道:“黎嬌啊!”
這個語氣聽得就讓人不爽,程寶菱姐妹理都不理他,這人卻偏偏要理他們,走到程珍秀麵前,自我介紹,“珍秀,我是何偉,你的小學同學,你還記得我嗎?”
何偉是隔壁村子的人,他是二嬸娘家那邊的表親,小時候確實跟程珍秀一起讀過小學,這人調皮搗蛋,常常欺負女孩子,程珍秀對他印象深刻得很去,卻故意道:“不記得了。”
何偉訕笑:“你是貴人事忙。”
程安國要去招呼客人,叮囑兩個女兒,“你們先去看看爺爺奶奶,然後等會兒開席,直接找位置坐下來吃飯就行。”
鄉下的習俗,辦這種酒宴,主家的男人上座吃飯招呼客人喝酒,女人們都在後廚忙活,不上桌吃飯,忙得腳不沾地,等客人吃完飯,才有時間在廚房吃幾口從酒桌上撤下來的剩菜。
程安國心疼女兒,這幾年家裏境況好轉,妻子從來不叫女兒吃剩菜,程安國自然也舍不得女兒吃剩菜。
他叮囑過兩個女兒就去招呼客人了。
程珍秀拉著妹妹,道:“我們去看爺爺奶奶。”
何偉攔在她們麵前,程寶菱不耐煩道:“做什麽!”
何偉笑道:“老同學,多說幾句嘛。程珍秀,我沒惡意的,就是想提醒你,別跟黎嬌走得太近,聽說她在廣城……不學好。”
他自覺“不學好”三個字,已經非常含蓄了,村子裏現在傳言黎嬌在廣城做了女表子。黎嬌是上個月回老家的,她打扮的非常時髦,一頭很有風情的長卷發,真絲連衣裙,裙子的衣領開得低,露出大片耀眼的雪白,修長的腿上穿轉黑絲襪,蹬著高跟鞋,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
好看,但是不正經。
良家婦女誰打扮成她這個樣子!
雖然他沒有直說,但他的眼神、表情,把他的猥瑣出賣的明明白白。
這種人就是迅哥兒筆下,“一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想到私生子”的人。
程寶菱惡心地想吐。
程珍秀臉上也露出厭惡的神色,正色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請你不要因為‘聽說’兩個字就汙蔑別人。黎嬌是什麽樣的人可能我不知道,但從你的言行,我卻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哎,大姐還是太斯文了,不過她一本正經斥責猥瑣男的樣子挺可愛的。
何偉臉色變了變,嚷了一句“好心提醒你,不領情就算了!”擠進了人群中,一轉眼就不見了。
……
程老頭是今天的壽星翁,他在堂屋裏跟幾個同樣年紀的老兄弟抽煙聊天。七月的天,熱得人難受,不過堂屋有穿堂風經過,還算涼爽。
姐妹倆走過去打招呼,然後把紅桃k遞給程老頭。
程老頭板著臉應了一聲,然後又問:“珍秀,你媽,還有珍秀、程楠怎麽沒有一起回來?”
他這就是明知故問,程寶菱不信爸爸沒跟他說過。
程老頭這個人有個非常奇怪的秉性,那就是你越對他客氣,他就是越是對你不客氣。
這樣一個人,要不是看在爸爸的麵子上,誰耐煩大老遠跑回來給他過壽,大夏天的,待在家裏吹空調,吃雪糕,看電視,不香嗎?
她拉著姐姐,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故意說:“大姐,我渴了,你給我倒水喝!”
兩人順利從程老頭麵前脫身,程老頭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廚**情多,你們喝了水就去後麵幫你們二嬸的忙!”
嗬嗬,理他呢!
姐妹倆商量好,反正露過麵了,等下吃完中午飯,就直接開車回家算了。
二嬸家到處是人,嘈雜擁擠,熱得人一頭汗。
寶妮悄悄帶著她們去自己的房間待著,然後打開了一架小電風扇,略帶歉疚地說:“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你們在這裏坐一下,等會兒開席了我上來喊你們。”
說完她就要出去,程寶菱拉住她,“寶妮姐歇一歇。”
寶妮擦擦額頭上的汗,坐在小凳子,“累死我了!”
小電風扇呼呼地吹,寶妮吹了一會兒風整個人才舒服了許多,“廚房太熱了,我今天上午至少流了兩斤汗水。”
程珍秀把電風扇往她那邊側轉,“辛苦了。”寶妮大咧咧道:“辛苦,不過也不算什麽,我們鄉下的女孩子哪個不是這樣過過來的。珍秀姐,寶菱,我挺羨慕你們,大伯母帶著你們走出了清水鎮,你們就不用吃這個苦頭了。不過我也快了,這次中考我考得還不錯,等九月開學,我就能去京市讀師範中專了。”
她言語中有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爽快。
程寶菱笑道:“恭喜寶妮姐!”
前世的寶妮就是考了師範中專,留在京市當老師,過得挺順。
也是,寶妮的性格很好,善良又不失鋒芒,心思坦****,就像她能光明正大地說出羨慕堂姐妹,但這隻是羨慕,而非嫉妒。
“等我去京市了,你們請我吃奇味鴨,喝奶茶吧。”
寶妮長這麽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清水鎮上,從來沒去過京市,即使京市有大伯母這個親戚在,她也沒想去看看。自家父母做下的那些惡事,讓寶妮一直對珍秀有種愧疚感。
即使堂姐妹們多次邀請她去京市家裏玩,寶妮每次都委婉地拒絕了。
考上師範中專就是她人生的分水嶺,以後的她是獨立的人,不用考父母吃喝,也不用靠父母給學費,她能夠理直氣壯、清清白白地去大伯母家走親戚了。
寶妮坐了沒多久,樓下就傳來二嬸的聲音,“
寶妮,寶妮,你在哪裏?”
“就來!”寶妮回了聲,然後道:“我下去忙了,現在不急,以後我們有時間見麵。”
說完就蹬蹬下樓了,她經過堂屋時聽到爺爺在跟人說話。
“再有出息,再會掙錢有什麽用,連兒子都沒有!珍秀她們幾個不像話,不懂禮貌,眼裏沒人!”
寶妮眼珠子一轉,指著程老頭腳邊的紅桃k禮盒,問道:“爺爺,這是珍秀姐她們帶過來的吧?”
程老頭“嗯”了一聲。
寶妮笑道:“這是好東西,補身子,上過電視廣告,可不便宜!爺爺,既然收了人家的重禮,總要說幾句別人好話,對不對,要不您就別收,不然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
程老頭被她哽地說不出話來,用手指著她。
寶妮笑吟吟道:“王爺爺,您評評理,是不是這個道理?”
坐在程老頭身邊的王老頭打哈哈,“寶妮不虧是女秀才,伶牙俐齒,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程老頭氣得夠嗆,但王老頭話裏的“女秀才”三個字提醒他了。
今天的寶妮已經不是昨天的寶妮了。
她有出息,師範中專畢業出來就是老師,是端國家飯碗的人。程老頭在二兒子家過活,第三代眼看著孫子程誌遠是沒什麽出息了,以後說不定還得靠寶妮。
他到底是忍下了這口氣,道:“還不快去廚房幫你媽做飯去,女孩子家最要緊的是勤快。”
寶妮渾不在意,去了廚房。
酒席十一點半開始,一共有五桌客人。寶妮在開席前把程寶菱姐妹喊下樓吃飯。
姐妹倆大大方方地占了兩個靠牆的位置,這樣不必騰出空間上菜。
這一桌的客人是二嬸娘家的,大多不認識。姐妹倆就是埋頭吃飯,要是別人跟她們說話,“嗯嗯”幾聲,笑一笑就過去了。
程老太也在廚房忙活,她端著一大碗饅頭放在酒桌上,客人連忙說:“大娘,您也坐下來吃飯。”
這就是人家的客套話,每桌酒席客人坐的滿當當的,即使程老太想坐,也沒地方坐啊。
程老太笑著說:“不急,不急,你們先吃。”
突然她的笑容就僵住了,她看到了程寶菱姐妹。
這兩個丫頭好不知羞恥,不去廚房幹活,反而跑來吃酒席,有她們的份嗎?
程老太眼睛閃過一絲憤恨的光芒,翕動嘴唇,正要說什麽,寶妮端菜過來看到,拉了程老太就走,“奶奶,快過去,別擋著地方,堂屋裏人太擠了!”
她的力氣大,程老太竟然掙紮不動,隻能跟著她走了。
到了廚房後院,寶妮把手鬆開,冷冷道:“奶奶,今天是爺爺的壽宴,大家開開心心的吃飯,你要是在飯桌上罵人,我看人家客人這飯也不用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