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像周文斯這樣嘴賤的人畢竟是少數, 九十年代,物質條件並不發達,除了個別人條件特別好, 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 家裏條件差不多,幾乎不存在什麽攀比之心。
加之程寶菱年紀小,圓臉笑眼,看著就更顯小了,一口普通話說得比她們還標準(這個拜上輩子程寶菱在北方讀大學所賜), 同學們大多把她當妹妹看,而且還是個不嬌氣的妹妹。
不會因為學習成績好, 得老師看重而自得;該幹的值日活從來不偷懶, 不叫苦叫累;說話溫聲細語,不會動不動就向老師告狀;更加沒有好學生對待成績差的學生那種趾高氣揚, 總之,程寶菱同學在班裏的人設和人緣都是十分好。
程楠因為擔心妹妹年紀小被人欺負,課間時分總是過來找她,找了幾回, 發現妹妹忙著呢, 有小夥伴結伴去上廁所,或者在上午第二節 課下後飛快地跑去學校小賣部買零食填肚子。
放學回家路上,程寶菱身後還跟著一個小跟屁蟲兒,她的女同桌朱涵同學。
學校裏現在流行用各色顏色的彩色塑料細繩編織手鏈,程寶菱手巧, 將上輩子編過的那些花樣樣式編出來, 在女同學中廣受好評。
朱涵同學是手鏈狂熱愛好者,跟著程寶菱學習, 程寶菱指點她,“你可以編的時候串一些彩色玻璃珠子,小鈴鐺之類進去。”
朱涵一拍腦袋,“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她住在附屬中學教師家屬院,跟程家同路,到步行街一左一右分開。“程寶菱,拜拜,我們明天見!”
朱涵蹦蹦跳跳地走了,程楠在旁邊聽她們說了一路,她拍拍妹妹的肩膀,“城裏的女孩子跟我們鄉下不一樣,我本來還擔心你受欺負呢。”
程寶菱道:“其實沒什麽不同,鄉下有鄉下好玩的,城裏嘛,確實見識多一些,可大家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她們的心思很好猜啦。”
程楠:“你難道就不是十歲的小姑娘?”
程寶菱愣了愣,“我當然也是。”
前世她是母親,很了解小女孩的心思。
好像自從她重生回來,她就極少再想起女兒。事情已無法改變,她希望女兒在未知的世界過得好,但她更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好,母親、妻子,抑或是兒媳,跟這三個身份比起來,程寶菱更願意做自己,做一個有獨立身份的人,而不是某人的某某。
姐妹倆回到家,在櫃台錢收銀的陳芳邊忙活,邊跟小姐倆打招呼,“放學啦!”
“是啊,陳阿姨。”
“你們媽媽在屋裏。”陳芳說。
程寶菱隨口問道:“我大姐呢?”“哦,珍秀跟同學約著去圖書館了。”
程楠跟小區裏的幾個孩子約好了放學後去打球,她問妹妹要不要一起去,程寶菱搖頭,程楠當即垮下書包和水壺,嬉笑道:“那我就不進了,你幫我拿進去。”
沒等程寶菱說話,飛快地跑遠了。
程寶菱算是偽兒童,有時候不自覺以大人的角度揣測孩子的心思,程楠就是真正的小孩子,天真無邪,住哪兒都能跟附近的小孩子打成一片,她才是真正人緣好的孩子王。
程寶菱放下書包,進了媽媽房間,**堆放著好一大疊鈔票!
有零有整,厚厚的一遝,何佩瑜一手計算器,一手筆,一邊按計算器,一邊在賬本上記錄,見女兒回來,笑道:“媽媽在算賬呢!”
程寶菱走過去,雙手摟著她的脖子,低頭跟她一起看賬本,賬本記得很零碎,乍一看,很亂,再仔細看,亂中有序,紅色筆記錄的是開支,黑色筆記錄的是收入,每周都有一個結算。
看來自家媽媽挺有規劃條理,程寶菱學過一些統計,她自告奮勇,“媽媽把賬本交給我,給我幾天時間,我將最近半年的收支及鹵味的賣出情況做一個統計表,倒時候你看賬本就會更直觀,咱們那些東西賣得好,那些賣得不好。”
何佩瑜笑道:“好啊。”
雖然賬本上未必記載完善,但何佩瑜作為小鹵味店的老板娘,對於每日的流水開支及鹵味賣出的情況心裏都有數,不過孩子既然有心,交給她也不錯,還能培養她對金錢的管理能力。
何佩瑜讓女兒先看賬本,她把**的錢裝進包裏,“明天去存銀行。”
正在裝錢時,陳
芳走進來,“何姐,有個人找你,他說他們是開餐館的,問能不能合作?”
何佩瑜意識到這個一個重要的生意渠道,連忙站起來,“行,我這就去。”
陳芳的目光在**的鈔票停留幾秒鍾,很快轉過頭,“好,我出去跟那個人說一句。”
何佩瑜匆匆把錢鎖到抽屜裏,跟在陳芳身後出去了。
程寶菱留意到了陳芳剛才的那一眼。
錢帛動人心,大多數人都無可避免。想到最近好幾次回家都看見陳芳站在櫃台前賣鹵味收銀,她覺得自己應該提醒媽媽,不要用金錢來考驗人心。
程寶菱花了幾個晚上做完了半年的統計表,具體到每一天的收支及鹵味的賣出情況。
她得意地拿去給媽媽看,“諾,早中晚相比,我們中午跟晚上生意更好些,工作日與周末相比,周末的生意要更好,夏季的生意又要好於天氣涼的時候,鹵味中鹵鴨買的最好,其次是雞腳鴨掌、豬下水這些。鹵菜裏麵蓮藕與豆腐皮賣的最好,土豆海帶銷量太一般,其實可以直接去掉這一項。”
何佩瑜接過統計表認真地看,確實看出一點名堂來,看來做到心裏有數還不行,不如數據更直觀。
程寶菱點點圓珠筆,提了一個建議,“媽媽,貪多嚼不亂,我們家的鹵味店什麽都買,那麽它與街邊的那些鹵味攤子就沒什麽區別了。我們覺得我們要做精品,等我們的名堂打出來了,以後可以再做別的。”
統計表中很明確的計算出,程家鹵味店的鹵味,鹵鴨是王牌產品,其他的鹵味合起來都比如鹵鴨賣得好。
何佩瑜沒有因為女兒年紀小而忽視她說的話,反而認真沉思起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家的鴨子賣得好,幹脆就主打鴨子,等名氣有了,再賣其他的。”
程寶菱趁機道:“那就給鹵味店改個名字吧,叫做瑜記鹵鴨。然後可以打廣告啊,現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啊。”
何佩瑜失笑:“還酒香也怕巷子深,步子不能邁這麽大,我們得穩紮穩打一步步來。”
程寶菱的統計表做下來,對鹵味的收支了解清楚了,竟然挺掙錢的,這半年來,一個月比一個月的盈利多,八月的純利潤達到了三千。
這樣看來,到今年年底自家就達到了“萬元戶”的成就!何佩瑜參考統計表,對鹵味的種類做出來適當調整,主打鴨子,再保留兩三種鹵味,其他利潤低的就不再生產。
上次有餐館提出合作,讓程家鹵味店每天送五十隻鹵鴨,走量太大,但對方隻肯付一小部分訂金,剩餘的按季度支付。
何佩瑜是外地人,不敢這麽冒險,思來想去,忍痛推拒了這單生意。
就在程寶菱以為陳芳會鬧出什麽事時,國慶節後,陳芳卻突然辭職了,理由是婆婆回老家了,家裏的孩子小,沒人照顧,所以要辭職回家照顧孩子。
餐飲行業人員進進出出,這一行能幹長久的人並不多,何佩瑜能理解,陳芳辭職後,她又招了兩個幫工。
周末,朱涵拉程寶菱去逛街,神神秘秘地說:“就在永興路,開了一家書店,裏麵的書特別好看。”
本市有一個兩層樓規模的新華書店,程寶菱一般想看書就去新華書店看,再不然還可以借了大姐的學生證去師範學院圖書館。朱涵這兩處地方都不去,看來這個書店有確實有“特別好看”的書。
書店的名字叫做“三味書店”(大概率借鑒了迅哥兒三味書屋),程寶菱粗粗一掃,好東西確實不少,首當其衝是花花綠綠的一大列日本漫畫!
少女漫熱血漫懸疑漫你想要的統統都有!
朱涵直奔《尼羅河女兒》,找了一圈,沒看到新番,問老板:“新書還沒到嗎?”
老板笑:“租出去了。”
“啊。”她很失望。
老板查查還書日期,“下周四到期,我給你留著,到時候你來拿。”
朱涵重新高興起來,“好嘞!”
老板積極推薦別的漫畫書,“有一套《凡爾賽玫瑰》你要不要看,是關於公主的?”
“要,要!”朱涵連連點頭。
三味書店雖小,裏頭卻有大大的天地,以港台的書漫為主,書上的字大多都是繁體字,朱涵捧著漫畫看得津津有味,程寶菱指著繁體字問她,“這都認識嗎?”
朱涵笑:“看多了就認識了,其實我還專門查字典了。”
她壓低聲音,“其實這些漫畫都是翻印港台那邊的書,盜版,湊合看唄。挺便宜的,十塊錢押金,一本書一毛錢租一天。”
程寶菱在心裏算了算,不禁大為佩服老板的掙錢頭腦,就這些係列漫畫,台灣口袋書,一小本一小本的,一晚上就能看完,看得快,回錢快,一本萬利。
朱涵慫恿程寶菱也租幾本。
最後程寶菱也租了一套——聰明的一休。
朱涵:“……也對,你還是小孩子。”
程寶菱看了看她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小少女。
從書店回來,朱涵拉她去吃路邊攤炸雞柳。這是中學生們最愛吃的零食,雞柳裹上麵包糠,炸的金黃酥脆,再倒點番茄醬,用竹簽插著吃。
朱涵在等攤主炸雞柳,程寶菱渴了,道:“我去買果汁。”
她想往巷子裏頭的雜貨店去,突然頓住了。
朱涵拎著兩袋雞柳來找她,“哎,你怎麽還沒——咦,那不是以前在你家鹵味店幫工的那個阿姨嗎?”
堆滿鹵鴨的小攤車後,陳芳在給顧客剁鴨子,手起刀落,無比利索,收錢找錢,一氣嗬成。
朱涵道:“她自己賣鹵味了呀。”
程寶菱的目光落在了小攤車上掛著牌子上,招牌上寫的字是“程家鹵味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