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程誌遠看著小方嘿嘿傻笑。
程寶菱姐妹幾個當然不願意做電燈泡, 起身想下樓去,小方拉著大姐的袖子,害羞地說:“珍秀, 你們再陪我坐坐嘛。”
程誌遠連忙道:“小方剛來家裏, 什麽都不懂,你們就陪她坐坐。”
程楠打趣她,“誌遠哥,以前沒看你怎麽疼妹妹,跟寶妮搶餅幹吃, 以為你不是個會關心人的人,沒想到有了老婆, 還挺疼她的。”
程誌遠先是小心地看了小方一眼, 然後搓著手說:“以前那不是小麽,不懂事。”
“誌遠, 誌遠!你下來一下!”
二嬸扯著喉嚨在樓下喊人。
程誌遠衝著樓下說:“媽,什麽事?”
“下來幫你爸抬一桌子。”
程誌遠對小方笑了笑,“我下去幫忙,馬上就上來。”
小方小聲說:“知道了。”
程誌遠下了樓, 童娟把他往邊上一拉, “誌遠,我問你,茶錢你們放哪裏了?”
程誌遠晚上喝了一點酒,沒明白媽媽的意思,道:“都給小方收著了。”
童娟的臉色變了, “傻孩子, 你怎麽不自己拿著?”
程誌遠不滿道:“媽,我現在跟小方是夫妻, 我們誰拿著這筆錢不都一樣嗎?”
新婚夫妻,正在新鮮勁上,童娟知道自己再說兒子隻會生氣,於是道:“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好,今天明天都有客人,家裏人多,錢不放好,不小心掉了算誰的呢。你把錢拿來給媽,媽給你收著。”
程誌遠不蠢,當時收到茶錢時,他就是為著討好小方,才把錢全部都給了小方,現在肯定不能聽他媽的話從小方那裏再把錢拿出來。
“不行。”
童娟對這個兒子無可奈何,罵了幾句有了媳婦忘了娘。
程誌遠嬉笑道:“本來就是這個道理。媽,我還要問你要錢,禮金呢?收了一千多塊錢吧,什麽時候給我?”
童娟簡直快被他氣死了,“我一毛錢都沒得給你!”
程誌遠道:“我結婚收的禮金,憑什麽不能給我啊。”
童娟逼問到他臉上,“禮金有
來有往,你舅舅家是給了兩百塊錢的禮金,但是你表弟結婚,這些錢我們原樣還是要給他們的。我現在把禮金給你,以後人情走賬從你這裏拿行不行啊?”
當然不行了,程誌遠現在一分錢都不掙,禮金分開,就相當於要跟父母分家了,那他跟小方就得喝西北風。
“行啊,您想留著就留著吧。”
說完,他又要上樓去看小方。
童娟道:“晚上我看小方沒吃多少,廚房裏煮了湯圓,你喊小方下來吃。”
程誌遠:“我端上去給小方吃。”
童娟沒好氣道:“你大伯他們一家人還在呢,小方總是個晚輩,老躲在樓上像什麽話,你讓她下來吃,大家一起說說話,很快就熟悉了。”
程誌遠隻得上樓去喊小方吃湯圓。
小方沒什麽胃口,但聽說這是婆婆喊她去吃的,不好拒絕,跟著程誌遠下樓。
程寶菱姐妹幾個也跟在後麵下樓。
二嬸家的湯圓是自家做的,豬油調的花生餡,一個湯圓有剛出生的小孩拳頭那麽大,臥在碗裏白白胖胖,可愛極了,比街上買的要好吃。
程寶菱聞著香味,有了胃口,也盛了幾個吃,見她吃,程楠也跟著吃,大姐與二姐兩人怕長胖,一人隻吃了一個。
程老太似乎非常喜歡新上任的孫媳婦,坐在小方身邊跟她嘮嗑。
程寶菱吃完湯圓,起身想把碗放回廚房,正好看到二嬸從樓上下來。
二嬸看到她,臉上不自然地笑了笑,問:“湯圓好吃嗎?”
“好吃。”
“我包了不少,等下你們回家時帶一些回去吃。”
程寶菱說:“謝謝二嬸。”
吃過湯圓,一家人趕回京市。
回去的路上,大家談起新娘子。
程楠竊竊地笑,“誌遠哥很喜歡小方姐,難怪就連三千五百塊的彩禮都肯拿出來。以後肯定是妻管嚴,被小方姐管得嚴實。”
爸爸笑道:“誌遠不懂事,有小方管著他還好一些。”
他問女兒們,“你們今天跟小方相處,她人怎麽樣?”
程珍秀說:“挺好的。”
程珍雪則說:“好不好都結婚了,也不能退婚啊,湊合過唄。”
她反正是不看好程誌遠跟小方,二嬸心眼小,小方家獅子大開口,一下子要了這麽高的彩禮,一分錢都沒給小方陪送過來,小方的嫁妝就是一架繃子床,一套桌椅,兩個大木箱,然後就沒了。
二嬸能看得慣小方才怪!
要是程誌遠是個有本事能掙錢的,也不用說什麽了,可現在程誌遠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在家裏啃老,他根本沒底氣為小方說話。
這家子人以後的日子注定過得雞飛狗跳。
程珍雪看了一眼爸爸,隻希望最後不要牽連到爸爸身上。
程誌遠是爺爺奶奶的寶貝孫子,他找自己爹媽弄不到錢,就會想方設法找程老頭程老太弄錢,程老頭程老太年紀大了,還能從哪裏弄錢,隻能從爸爸這裏弄,。
完整的一條邏輯線。
難道爸爸以後除了正常上班,其他時候都打工掙錢補貼程老頭程老太(程誌遠)嗎?
昨天大姐跟小妹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程珍雪煩都煩死了,她早就下定了決心,以後等畢業了她就留在海市,不回來京市了,不想麵對這些糟心事。
眼不見為淨。
回到雲飛苑家裏,媽媽也是剛剛回來,聽說他們帶了湯圓回來,就想煮幾個吃。
大姐在廚房裏給媽媽煮湯圓,擔心太膩,又切了一碟子醃蒜薹。
媽媽一邊吃湯圓,一邊問今天的婚禮辦得怎麽樣。
程寶菱說:“很熱鬧,敲鑼打鼓,新娘子也挺好看。”
何佩瑜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今天在路上奔波了四個小時,大家都累了,洗過澡就各自回房休息。
主臥。
程安國靠在床頭看書,何佩瑜走進來,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起,很快又移開。
何佩瑜打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交給程安國。
程安國詫異地接過來,打開,竟然是齊刷刷地一疊錢。
何佩瑜坐在梳妝台前擦護膚品,嘴裏說:“這裏麵有兩千塊,楠楠與寶菱的學費、補課費,以及生活費,暫時應該都夠了。”
程安國臉上發燙,他把信封擱在床頭櫃上,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用。”
何佩瑜轉過身來,直視著他,“你現在不趁手,先拿著用吧,我們是兩口子,這不算什麽。開年後兩個孩子就要花錢,你到時候怎麽辦?”
程安國借錢給程老頭程老頭的事情,事前他沒跟何佩瑜商量,但事後跟她說了,包括他找了一家補課機構掙補課費的事情也給何佩瑜說了。
但是一個寒假又能掙多少補課費,隻怕剛剛夠程誌遠婚事的禮金與茶錢,兩個孩子高中的學費這些都不夠。
何佩瑜在孩子們麵前維護他當爸爸的形象,於是拿了這筆錢給程安國。
程安國:“我找同事借。”
何佩瑜就這麽看著他。
程安國難堪地轉過頭。
兩個孩子高中的各種費用不是一筆小錢,他根本借不到這麽多錢。
程安國氣悶。
何佩瑜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歎了口氣,“好了,別想太多,我把錢放進抽屜裏了。”
夫妻倆躺在**,默默無言。
程安國忽然說:“佩瑜,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亂好人。這次是我父母求我,我給他們的錢就當是他們預支後麵幾年的養老錢。”
黑暗中,何佩瑜靜靜地“嗯”了一聲。
“不會再有下次了。”他許諾。
何佩瑜說:“好。”
一夜無言。
次日一大早,吃過早飯,照舊是去二叔家。
今天的新娘子大方許多,招呼客人,照顧親戚家的一群小孩子。
結婚的第二天,新娘子帶著女婿回娘家。
大概上午十點鍾左右的時候,二嬸拎著了一盒紅桃k,交給程誌遠,讓他帶去丈母娘家,叮囑他們晚上早點回家。
程誌遠高興地答應了。
奧拓小汽車按天租的,一天得花五十塊錢,接親過後,二嬸就逼著二叔還車給人家,再不肯多租一天。
所以,昨天接親是汽車,今天回娘家就得改騎自行車了。
新娘子坐在後座,懷裏抱著紅桃k,程誌遠騎車馱著媳婦去丈母娘家。
程楠小聲說:“剛才那盒紅桃k不會是以前我們家帶過來的吧?”
程珍雪笑道:“很有可能!”
今天的婚宴明顯不如昨天熱鬧,很多住得遠的親戚,吃過午飯就離開了。
午後,二叔家已經沒多少人了。
二嬸對著自家嫂子吐槽新媳婦。
她用手比劃出三根手指,“三千五的彩禮,她一分錢都沒有帶回來,就帶了些破桌子破椅子過來,我們真是虧大了。”
寶妮大舅母不愛聽這話,知道這個小姑子又要生事,“誌遠跟小方婚都結婚了,還能咋地,再說當初親家那邊提這麽多彩禮,你完全可以不答應啊,既然你都答應了,現在還來嘰咕什麽,好好過日子不行嗎,我看人家小方也挺好的。”
童娟被大嫂一頓懟,分辨道:“我不想答應,是誌遠就是看上了小方。”
大舅母:“誌遠看上了小方,那你就讓他自己出彩禮啊,他出不起彩禮,小方當然也不用娶了,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給了錢!”
錢,童娟肯定是出了。
但隻出了五百塊錢,剩下的三千塊都是兩個老不死的出的,沒想到這麽多年他們竟然攢了這麽多錢。
童娟肯定不會跟嫂子說誌遠爺爺奶奶給錢的事情,她就是訴苦,“誌遠被小方給迷住了,隻怕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那更簡單,”大舅母說,“我看不如這樣,你跟安民兩口子幹脆跟誌遠分家得了,各過各的,省心省事。”
“那——怎麽行呢!”
“怎麽就不行,說不定誌遠跟你分家,就能踏實幹活了!”
程寶菱就看童娟被寶妮大
舅母一句話接一句話懟得啞口無言。
寶妮下午閑了許多,跟她媽說:“我今天晚上跟著大伯父他們一起回京市。”
童娟道:“你學校放了寒假沒課上,去學校幹什麽,就在家裏待著。”
寶妮:“我要勤工儉學掙錢。”
她是真不想在家待著了,太尷尬,尤其是昨天晚上。
房間的膈應不好,她哥房間的動靜太大,寶妮一個年輕姑娘聽得麵紅耳赤,最後是從棉被裏扣了兩團棉花塞進耳朵,才勉強解決問題。
童娟沒想到這一層,聽說寶妮勤工儉學,便問道:“我怎麽沒看到你掙的錢,你攢了多少,放在自己身邊不安全,放我這裏給你存著吧。”
寶妮:“不用了,我用存折,安全得很。”
童娟就看著她幾個嫂子笑,“看著寶妮,當媽的好心幫她存錢,她還不願意。”
大舅母笑了兩聲,“寶妮都是大人,她想自己存錢就存唄。”
童娟笑道:“我就是擔心她被人騙了。”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她一個中專生,有腦子的,隻怕你被人騙了錢,寶妮也不會被人騙。寶妮,是吧?”
寶妮說:“舅媽說得對。”
童娟氣道:“你這孩子!”
寶妮:“媽,自從我讀中專後,你一分錢都沒給我,我不勤工儉學,身上就沒錢用,好不容易辛苦掙了一點錢,就是這點錢您還惦記著。”
童娟怒道:“你說什麽話呢!我隻是怕你小孩子不懂事亂花錢,替你存著,又不是不給你了。你學校免學費,有生活補貼,不用家裏再額外給錢你用。”
寶妮冷冷道:“生活補貼隻夠吃飯,我不用買日用品,不用穿衣服嗎,我長這麽大,你給我買過幾次衣服。我的衣服小了,破了,不能再穿,也沒錢買,都是珍秀姐她們把自己的舊衣裳給我,我才有衣服穿,你管過我嗎?”
“我不管你,你能長這麽大嗎,現在翅膀硬了,敢跟父母強嘴了是吧?”童娟高高地舉起巴掌。
大舅母看情況不對勁,拉住她的手,“你幹什麽,不興打孩子,別讓人看笑話!”
她叫了寶妮的另外兩個舅母,硬拉著童娟回了房間。
在場的人驚呆了,程寶菱更是沒有想到婚禮都快結束了,還能鬧出這一場事來。
程珍雪拍拍寶妮的肩膀,問道:“你平常都挺能忍的,怎麽今天鬧出來了啊?”
寶妮道:“我就是心裏頭不爽快,我知道鬧出來,在村裏人眼裏肯定都是我不好。”
程誌遠兩天的婚禮,爸媽盡心盡力,除了讓自己幹活,沒人關心問過她一句在學校裏過得好不好,錢不夠用。
寶妮輕聲說:“這家裏沒我住的地方,我以後不回來了。”
“盡說傻話,”安撫好童娟的大舅母走出來,正好聽到寶妮的話,嗔道,“你哥是兒子,你爸媽肯定看重他一些,但畢竟養了你這麽大,你難道就真不認父母了?你爸媽越是不看重你,你越是要對他們好,讓他們看到,你一點都不比誌遠差。”
程寶菱的眼珠子差點驚掉了!
奇跡般的轉折。
先前她看大舅母一句一句地懟二嬸時,還以為大舅母是個明白人。怎麽轉瞬間就變了一個樣子。
二叔二嬸都偏心成這樣子了,還讓寶妮“越是不看重”,“越要對他們好”,這波操作夠迷惑啊。
大概大舅母也是養孩子的父母吧,她即使不認同童娟,但她天然站在父母的立場想問題。
幸好寶妮沒被洗腦,她說:“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為什麽要貼上去對他好,我又不犯賤!”
大舅母連連搖頭,“你這孩子,你父母養你這麽大不容易,即使他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那他們到底是養你長大了,以前很多人家生了女兒都是直接丟掉了事。”
寶妮幽幽地說:“舅媽,丟孩子是犯法的,刑事罪,要坐牢。”
大舅母:“……我就是舉個例子而已。你爸媽到底是把你好好的養大了。”
寶妮道:“我也沒求著他們把我生下來啊。”
大舅母:“……”
寶妮笑起來,“不養父母也是犯法的,舅媽,我肯定會盡我當子女的責任,你就放心吧。”
大舅母覺得跟她說不下去了,敷衍了兩句,“你知道就行。”
這時,程誌遠騎著自行車馱著小方回家。
大舅母就隨口問了句,“這麽快就回來了,沒吃晚飯嗎?”
程誌遠臉色鐵青地“嗯”了一聲,朝屋子裏走去。
小方怯怯地拉著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後。
很快屋裏就傳來爭吵聲。
程誌遠大聲質問童娟:“媽,是你拿了茶錢?”
童娟心虛,“我沒拿,你不是給小方放著嗎?”
程誌遠道:“小方包裏的錢沒了!”
“那你問小方,問我做什麽?”
程誌遠狠狠地盯著童娟,“你昨天就讓我把茶錢給你,今天茶錢就不見了,肯定是你拿的!”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爭起來,驚動了客人。
小方躲在程誌遠的身後一言不發。
家裏不見了錢,在場的客人們不好待下去了,麻將散場,紛紛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