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承諾

夜間風大,擾人睡眠。

餮足後的天子想起一件事情來。

他將陸銀屏揉進懷裏,低聲喚道:“四四……”

陸銀屏困得要死,手指貼著他的胸口囈語似的道:“不來了困死了……”

拓跋淵覺得好笑,繼續問道:“四四送朕的生辰賀禮呢?”

賀禮……賀禮?!

陸銀屏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一個翻身滾到榻邊,赤腳便要下去。

拓跋淵扯了她的衣袖不讓她走。

“明日再拿也無妨。”

陸銀屏費好大勁才掰開他的爪子,蹙眉道:“不成。半夜把我弄醒要賀禮,現在可好,我睡不著了,您也甭想睡。”

說著便匆匆穿上鞋,跑去內殿。

徽音殿徹夜燈火通明,她直接去了一架多寶格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紅木方盒來。

拓跋淵走到她身後,雙手摟了楚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

“這是什麽?”

陸銀屏一回頭,便與他臉貼著臉。

“陛下猜猜是什麽?”

天子像是思索了一下,隨即道:“香料?”

世家子弟素來愛熏香,送一塊昂貴香料也不是不可能。

陸銀屏笑了:“不對……再猜猜?”

“這麽小的一塊,居然不是香料……”拓跋淵想了想又道,“佛珠?”

他一直修行,且自己那串珠子送給了她,那麽她送這個倒也是情理之中。

“錯了。”陸銀屏笑得更加開懷,“事不過三,再來一次還是猜不中的話,就不給您了。”

拓跋淵蹙眉:“這麽狠心?”

陸銀屏將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快猜……”

拓跋淵閉了閉眼,像是努力在想。

複而睜開眼睛,便給出最後一個猜測:“印章……”

是肯定的語氣。

陸銀屏驚訝不已,看了看盒子

“陛下是怎麽猜到的?”

拓跋淵笑了笑:“漢家門閥,送禮不過那幾樣。鮮卑人極少用印章,你又這樣神秘,定然是印章無疑。”

陸銀屏打開盒子,裏麵果然是一枚小小的墨玉印章。

“紫色太娘了,綠色又太常見。”她咕噥著,“您不知道我選了多久的材料,才選了這塊兒黑的……天天穿黑衣裳,倒也配您。”

拓跋淵取了那枚印章,又執了她的右手放在眼前。

陸銀屏想縮回去,卻被他鉗製住。

“四四是自己刻的字,我都知道。”他輕柔地撚著她指腹上的細小的劃痕,“謝謝……”

陸銀屏瞧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感覺他的唇像是比之前有些血色了一樣。

“您要真謝謝我,就得多寵我,可不能讓我像你後宮裏那幾位碎嘴子的嬪禦一樣,過兩年不受寵了還要同別人拌嘴,臊死個人……”

“朕不會。”他許諾,“你在我身邊一日,便是唯一。”

陸銀屏親了一下他的鼻尖。

“姑且信你一次。”

“過幾日為娘的要同你父皇出去一趟。”

陸銀屏撚著指尖宮扇,笑眯眯地對她的好大兒道。

拓跋珣連頭都沒有抬。

狐狸精貴妃這幾日來不知道強調多少次

鹿苑是皇家射獵之所,奇珍異獸數不勝數。鮮卑人本就善騎射,然而自己年紀太小,父皇還未請師父教他習獵。身為一個純正的鮮卑人,這樣的場合他能不想去?

偏偏父皇不準讓他去。

不準他去也就罷了,狐狸精還天天將這事兒掛在嘴邊。

第一天是「過幾日你想吃多少冰碗直接問蘇婆要」。

當時拓跋珣有些興奮,又有些奇怪

然而下一句便是「本宮要陪你父皇去鹿苑」。

冰碗和鹿苑,若是要拓跋珣選,自然是鹿苑。

宣帝當晚回了徽音殿,拓跋珣便跪求他:“兒臣想與父皇母妃同去鹿苑。”

然而父皇隻是看著狐狸精貴妃的新衣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拒絕道:“不準……”

第二日,狐狸精貴妃又來刺激他。

“佛奴,你說鹿苑是什麽地方?”

拓跋珣正吃著飯,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他又沒去過,想去也被父皇拒絕了。

狐狸精貴妃「咯咯」笑道:“哎呀呀,原來皇子竟沒有去過鹿苑。”

第三日,便是今日。

今日也是七月初七,鹿苑比試在七月初九。狐狸精已經將他氣了個半死。

七月初七也是乞巧節、女兒節,這一日未嫁的少女都會向上天乞求自己手巧,加之好姻緣。

徽音殿的宮人,尤其是秋冬這樣未嫁的女子,相約好了晚上一起拜織女。

陸銀屏也是姑娘家過來的,知道那些小兒女的心思,便放了年輕侍女們的假,好讓她們有時間去準備晚上乞巧。

拓跋淵今日來得晚了些,直到暮色降臨時才到徽音殿。

一進門便瞧見氣鼓鼓的拓跋珣和笑得花枝亂顫的陸銀屏。

有妻有子,真是人生快意之事。即便朝堂上再多不虞,好像回了徽音殿後,這些煩惱便能一掃而空。

拓跋淵神色緩和了下來,坐到陸銀屏身邊。

不用開口問,她便靠近自己懷裏解釋了。

“臣妾今日對佛奴講:「為娘的要同你父皇出去一趟。」佛奴便又生氣了。臣妾又問他:“你見過狐狸嗎?”佛奴氣得跳腳說:「狐狸沒見過,狐狸精倒是見過。」哈哈哈……陛下說好笑不好笑?”

拓跋淵道:“你兒子罵你是狐狸精,你還笑?”

陸銀屏收了笑,指了指佛奴道:“我與他本就不是親生母子,他若對我恭恭敬敬,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他罵我幾句,我還舒坦些。”

拓跋珣小聲道:“你不氣我,我便不會罵你。”

陸銀屏則用手指撚起他的下巴,仔細地瞧了瞧,隨即道:“巧了……不知道為什麽,我見你這張臉總覺得很是親切,說不出來地想要欺負你。”

拓跋淵眼神微微一動。

他站起身來,拽住陸銀屏向外走。

“陛下要去哪兒呀?”陸銀屏忙不迭地整理頭發絲。

可別又突然拉她出遠門。

天子扣住她的手,低聲道:“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