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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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銀屏從鋪子裏出來後,徑直上了馬車。也沒用人攙著,直接扶著車門進去。

興許是外麵太悶熱,加上各種不愉快,陸銀屏越想越煩躁,直到拓跋淵進來坐在她身邊,她也沒個好臉色。

“四四又生氣。”拓跋淵執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整日裏鬧脾氣,氣壞了身子怎麽辦?”

陸銀屏將手抽出來,整個人背著他歪在一邊。

身上還是昨日穿來的那件湖藍襦裙,寺裏不好沐浴,已經一日沒有沐浴的她總覺得身上黏膩無比。

望著那玲瓏起伏的曲線,拓跋淵又貼了過來。

陸銀屏惱他沒臉沒皮,又要推開,卻聽他在耳邊小心翼翼地哄

“那家鋪子現在是你的,硨磲想什麽時候拿都可。”

“高車和嚈噠送來的美人早便殺了。”

“四四理我一下罷……”

說得軟聲軟氣,但那雙大手和柔軟唇瓣卻是不容拒絕的禁錮和流連。

陸銀屏頓時卸了氣,但姿態擺得高了,一時之間有些不上不下的難受,隻能抓了他的手哼哼著:“沒洗澡……身上有汗……”

拓跋淵反扣住她手,與她十指交錯緊握。鼻尖緊貼那細白的脖頸,嗅一下依然是蜜糖混著鬱香的甜香氣息,仔細看還有自己昨夜今晨留下的痕跡。

“四四流的是甘露,如何是汗?”拓跋淵聲線帶著蠱惑,“今晚帶你去一個好去處。”

聽這聲調陸銀屏便知他說的不是什麽正經去處,然而習慣了他的寵愛,一近身稍微撫弄幾下便軟了身子。

辦完吩咐之事的李遂意聽到車內的聲響,極有眼色地命人停去一處僻靜之地。

鮮卑男人本就體力強悍,天子修行數載,兼修內外家功法,更是異於常人。加之宮廷秘術保養,縱欲亦不會傷身。

四角金鈴顫顫巍巍叮當作響,直至午後方歇。

陸貴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粉拳雨點般砸在他胸膛上:“說是帶我出來玩,這是出來玩我來了……你憋這幾年到我這跟脫韁野狗一樣……再這樣下去我就死了,你是要采陰補陽還是想耗我壽數?真是臭不要臉……以後我再信你的鬼話我就是個小……”

餮足後的天子脾氣出奇地好,由著她打罵也不還,替她清理幹淨後抱著又是一頓好哄。

陸銀屏打罵完了也疲倦得很,靠在他懷裏慢慢睡了過去。

車馬回了伽藍寺,拓跋淵將人抱著回了小院。吩咐左右近衛將人看護好,便又去禪房尋人談話。

李遂意命人去天源池後的冰洞裏取了冰來置在屋角,又帶人悄悄退了出去。

陸銀屏躺在床榻上,因著寒氣溢出,汗水漸漸變涼。

她蜷縮了下身子,好似有些難受,輾轉翻身數次後,才又睡過去。

午睡中的慧定打了個寒噤,從夢中轉醒。

他坐起身來,見天子端坐在榻上。午後陽光打在他身上,半張白皙麵孔泛著淡淡暖色。

他垂著眼皮,劍眉卻微有上挑。濃密睫毛長長延出,遮了一半金色瞳仁。鼻梁骨節不似中原男子突出一節,卻更為挺直,連同鼻翼泛著肉粉之色。

的確是絕色。

慧定卻隻覺得,此刻的他終於更像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他淡淡投來一瞥,那雙眸子泛出日暮時的金光,遙遠而疏離。

“慧定,尚在元京的三品以上鮮卑大臣有幾位?”

慧定怔了一下,不知道他此話何意。

他正要開口,卻見天子將宣紙鋪在他跟前,兔毫也遞了過來。

“朕數十個數,能寫多少便寫多少。”他聲線溫和,“十……九……”

慧定接過筆來忙寫下第一個名字。

“二

“一

鮮卑多複姓,待慧定寫下最後一個名字時,已經急得滿頭大汗。

他將紙張雙手奉上。

天子接過紙張,見上麵隻寫了四個名字。掃向最後一個寫得潦草的名字,意外地「唔」了一聲。

“慕容擎?”

慧定擦了擦汗又點點頭:“慕容將軍心有溝壑,又是外戚。聽聞近日才入了京,年輕權臣中他當屬頭一位。”

拓跋淵「嗯」了一聲,卻又笑道:“這些年來,朕最對不住的便是慕容氏。如今想要立佛奴為儲,慕容擎的確留不得。”

慧定一聽,便知道他讓自己寫下名字的用意

“阿彌陀佛。”慧定痛心道,“陛下怎的現在才說?早知如此貧僧便一個字也不寫。現在造下這般罪業,簡直等於要貧僧的老命。”

天子不語,將紙張攥在手心之中,微微用力,再鬆手時已是一片齏粉。

數月不見,天子功力竟突飛猛進。饒是相識十數載,慧定也為他的這份天賦驚異不已。

“若你一字不寫,朕便先殺了你,再殺他們。”

夏日午後炎炎,卻礙不住元京城內人來人往。

一輛不起眼的雙駕馬車從東陽門入城,自內道南下向宜壽裏而去,不消一刻便到了陸府門前。

鴉青車簾被撩開,隨侍在背上鋪了長巾跪在車邊。

一道月白修長身影自車內而出,素色革靴上祥雲金紋點點,踩著人的脊背緩緩下了車。

陸府門房見過皇帝親王,卻沒見過這架勢,想來是哪位講究的世家門閥子弟到訪,並不敢怠慢,忙出來相迎。

“公子高姓?來尋訪何人?”門房低聲詢問。

一小童自車內躍下,雙手捧了巾子奉上。

骨節分明的手在熱巾子上擦拭數下,白皙皮膚被燙得微微發紅。

小童收了帕子,又取了一罐膏脂來,掀開後一陣混著雪鬆的檀香氣息慢慢漾開來。

門房順著這位貴公子腰間的金色束帶向上瞧。

看似簡樸的月白綢衫細看有繁複紋理,層層疊疊地繡了一團又一團的薔薇花來,攏得一絲不苟的頸巾之上是一張清雅至極的麵孔

唇若含朱,鼻梁挺秀,眉目如遠山那抹黛色,合在一起讓人無端想起四個字來

“定州崔氏。”他和顏悅色,“崔旃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