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替身
藏經閣後有一處小院,拓跋淵未登基便是先建此院,再建伽藍寺。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去,陸銀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興許是知道自己大難臨頭,陸貴妃依然想存有最後的臉麵,將院門房門都掩上。
房內是一個香案,下方三個蒲團,上麵什麽也沒放,中堂上也是空空如也。西側立了個屏風,幾道帷幔,將床分隔開來。
拓跋淵坐在中間蒲團上,抬眼望著拚命往柱子後躲藏的陸銀屏。
“過來……”
陸銀屏撇撇嘴,心一橫便走了過去。
一站一坐,一高一矮。可不知道為什麽,高的那位氣勢上憑空矮了半截。
矮坐的那位天子指了指自己身側的蒲團:“坐……”
陸銀屏將蒲團往旁邊拉了拉便坐下,好離他遠點兒。
拓跋淵閉眼發問:“朕已道過歉,也兌現諾言將你帶來此地。為何賭氣?”
為何賭氣?為何?
不提則已,一提她就來氣。
對著不熟悉的人,陸銀屏什麽話都敢說。可一旦碰上拓跋淵,卻像鋸了嘴的葫蘆,一個字也不想說。
她幹脆也閉了眼,坐在蒲團上一句話都不說。
拓跋淵等了半晌都未得到回應,便道:“你是否覺得朕對你有虧欠,自以為拿捏住了朕,所以做什麽都不會受到懲罰?”
陸銀屏仍未開口。
天子又道:“朕的脾氣不好,你今日之過理當處斬。”
處斬?
陸銀屏一聽便怒了。
“那你斬了我啊!”她站起身來,將蒲團砸向他。
被這女人扇了一次後,拓跋淵便提高了警惕,一手將蒲團接住。
他亦站起身來,眸中漸漸凝聚起風暴。
“摔印璽、掌摑,如今又拿蒲團砸朕……”拓跋淵每說一個字便向前一步,直到將她逼至牆角,“陸銀屏,你是不是覺得朕傾慕你,便能夠為所欲為?”
“傾慕?”陸銀屏麵上浮起一個譏諷至極的笑,“陛下的傾慕可真是廉價,是不是再來個長得比我還像的,陛下又可以將傾慕分去給他人?”
拓跋淵一怔,疑惑問:“什麽……像?”
陸銀屏鼻子一酸,將他狠狠地推了個趔趄。
“大皇子生母慕容櫻,我不是與她很像?”她顫聲道,“長得像……聲音也像……您將我當做什麽了呢?死人的替身嗎?”
說著說著,她又笑起來,聲音卻漸漸哽咽:“哈……是我想多了,您老太太唱戲
說罷,她抬起手臂擋住眼睛,有哭聲溢出。
“為什麽要讓我碰到你啊……”
還不如當初就不要遇到他,也好過現在這樣揪心揪肺。
她心裏著實難受
她已經在慢慢變成一個壞人了嗎?
陸銀屏難受得緊,卻冷不防跌進他的懷抱。
“誰說你是替身?”天子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抽噎著不語。
拓跋淵捧起她的臉,用手掌拭去上麵的淚。
“誰說你是替身?”他望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陸銀屏不懂他問這話的含義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出賣裴太後。
她委委屈屈地道:“大家都說……我同慕容夫人長得很像……”
拓跋淵點點頭:“是很像……”
陸銀屏又要氣哭了。
拓跋淵將她擁進懷中,任她如何掙紮,都逃脫不開他的禁製。
他笑了起來,堅實的胸腔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你們是很像……但她不如你好看。”拓跋淵笑道,“我說過,四四哪裏都長在我心坎上。”
四四?還有臉說?!
陸銀屏憤憤道:“她也叫四四!你分明就是在喊她!”
拓跋淵笑得不能自抑,幾乎讓她懷疑這人傻掉了。
他笑夠了,也不解釋,直接問了她一句話:“我是什麽人?”
陸銀屏仰頭看他,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拓跋淵垂首,用自己額頭貼著她,繼續提示:“你是漢人。”
這下她明白了,有些懵懵地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答道:“鮮卑人……”
拓跋淵又問:“她是什麽人?”
陸銀屏老實道:“鮮卑人……”
“兩個鮮卑人在一處說什麽語?”
“自然是鮮卑語……”陸銀屏突然回過神來,“啊……你們……”
拓跋淵唇角上揚:“懂了?”
一向自詡聰穎的陸銀屏此時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麽愚笨了。
真相大白,天子終於能親近美人。
他將陸銀屏抱起,走到屏風後的**,將她平放好。
搞了半天結果是個大烏龍,陸銀屏羞得沒臉見他。
拓跋淵躺在她身側,擁著她咬耳朵:“四四誤會我,要怎麽補償我?”
陸銀屏被耳後熱氣嗬得渾身酥麻,拉著他的手不讓亂動。
“可你今天去找別人,害我白白等了半天。”
拓跋淵扣住她的手,與她緊緊相扣。
“醋了?”
陸銀屏從鼻孔中擠出一個「哼」,沒有否認。
“佛奴患了風寒,我去尋他。慕容擎又恰好來了宮中,與他商議了一些要事,便耽擱了。”他扳過她臉來,輕吻一下臉頰,“不氣……”
陸銀屏睜著黑曜石似的眼珠,愣愣地望著他。
拓跋淵與她鼻尖相抵,氣息低沉道:“可你掌摑我,這事怎麽算?”
陸銀屏秒慫。
“我……害……那不是也給氣著了嘛……”她結結巴巴道,“你還說呢,你打我屁股,可疼了……”
拓跋淵思索了一下:“這事兒兩清了。”
陸銀屏鬆了口氣。
哪知接下來他又發起攻勢:“我帶你出來玩,你打算如何謝我?”
陸銀屏歎了口氣
“這裏是佛門重地。”陸銀屏嚴肅道,“要不先欠著?回去給你?”
拓跋淵眸色漸深:“現在就給吧。”
說著便伸手剝雞蛋殼。
藏經閣的小沙彌聽著後院傳來的**靡聲響,對誦經的慧定道:“方丈,寺內行**當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
慧定大師眼觀鼻鼻觀心:“帝王嬪禦,天神神女,不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