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彈棋

暴雨到晚間也未停。

陸銀屏用過膳,也無法出門閑逛,隻得望著院中的那顆丹杏樹發呆。

一丈都沒夠的歪脖子杏樹,醜得很。可這是高昌進貢來,闔宮上下僅有一棵,天恩浩**,讓它入了徽音殿。

陸銀屏看著看著,也覺得那顆歪脖子杏樹沒有之前看上去那樣醜了。

“再加一層簾幕。”她出聲吩咐宮人,“莫讓它被淹死了。”

之前的棋盤已經做好,曬了兩日之後,終於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兩朝流行文士之風,不論世家貴女還是平民女子都愛吟詩作賦。陸銀屏就不太一樣,什麽都學了一點兒,可什麽都不精。

但她運氣頗好,打牌彈棋向來無敵手。

這不,一說想要個棋盤,李遂意便馬上命人打了個金的來。金的最不容易壞,能用上許久。

棋子非是用木質,陸銀屏好玩,木棋子已經滿足不了她。李遂意絞盡腦汁獻上幾樣金銀珠寶,最終定下了黑白瑪瑙。

瑪瑙絲滑卻略沉,比之木質棋子重了不是一點半點。若不是專門練過的,還真不好彈。

陸銀屏將棋子擺在金棋盤上,笑意盈盈地對著秋冬道:“請……”

秋冬摁住一枚黑色棋子,鉚足勁向前一甩。

白色棋子陣型被打亂,卻未有一枚入洞。

“該我了。”陸銀屏搓了搓手,摁在白色棋子之上。

素手柔荑襯得瑪瑙黯淡無光,貴妃不塗蔻丹,櫻粉色指甲朝著白色棋子輕輕一彈。

“啪!”

白子應聲而落,掉入一旁的坑洞內。

舜英拍手叫好,一個沒看住又跑過來蹭的二楞子跟著「汪汪」狂吠起來。

秋冬不甘心,又執了一枚黑色棋子向前彈去。

這次力道用得有些大了,黑色棋子直直衝著中間一顆白色棋子而去,雙雙碰撞擊落在地。

舜英又笑道:“沒進洞,不算不算!”

秋冬氣得嘴巴一撅,將棋盤一推:“不玩了!”

陸銀屏道:“才玩了兩把,又不玩贏錢的,怎麽說走就走呢?”

秋冬側過身去:“小姐從小玩這個就比別人厲害,隻會欺負人。”

陸銀屏哄勸她:“我讓著你行不行?讓你十個子?”

秋冬依然不理她。

陸銀屏沒了對手,覺得沒意思,又拉著舜英道:“好舜英,坐下來陪我玩幾把?”

舜英撈起了地上的二楞子,趕緊道:“奴還要給它洗澡,娘娘去找熙娘罷……”

說罷便慌忙遁走了。

陸銀屏想起熙娘偷聽那事兒,心裏一直是個疙瘩。見熙娘在廊下不知在忙活什麽,想了想仍是未喚她。

正當她百無聊賴之時,天子步入殿內。

“玩的什麽?朕來陪你。”

陸銀屏抬頭一看,見他今日與往日不同,穿了寶藍金紋胡服,更顯寬肩窄腰,身材修長。

“怎麽?看傻了?”拓跋淵見她怔怔地望著他,眼含笑意問。

他周身還彌漫著水汽,衣擺和革靴上也有不少水漬。隻是與平日裏廣袖長袍的威嚴模樣大有不同

陸銀屏搖了搖頭:“陛下這身衣服是偷穿的誰的呀?”

拓跋淵笑意一斂,伸手捏她下巴。

“胡言亂語。朕怎會盜旁人衣服穿?”

陸銀屏抓住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與他相扣。

“陛下是偷的仙君的衣裳,不然怎會似仙界之人一般?”

秋冬聽後瞠目結舌

熙娘在外使了個眼色,秋冬悄悄遁走。

拓跋淵捏著她下巴的手變為輕撫,俯身湊上去親了一下她的額角。

“乖,我先去換身衣服。”

說罷入了內殿。

陸銀屏雙手撐腮,將散落周圍的棋子一一撿起,依著原樣擺放在棋盤上。

不一會兒,天子從內殿走出,又換上了平時常穿的寬鬆長衫和布鞋來,行走之間如濃墨舞動,瀟灑俊逸。

想來天生秀挺之人便是如此,換一套衣服便能看出不同的好看模樣了。

他坐到秋冬剛剛的位置上,執起一枚黑子問:“這個如何玩?”

“放下!”陸銀屏打了一下他的手。

拓跋淵寬泛的金色眸子不高興地望了她一眼,看上去有些委屈。

陸銀屏霎時便有些心軟,放緩了口氣:“你要像我這樣,用自己的棋子將我的棋子打進洞內……”

說著,她中指一彈,用自己的白色棋子將他麵前的黑色棋子擊進洞內。

陸銀屏得意地挑眉:“可看懂了?”

天子不語,垂下長睫略微思索了一下,伸指將黑色棋子擊出。

“啪!”

白子被擊入洞內。

陸銀屏目瞪口呆

她連忙再起一枚白子,將他另一枚黑子再次擊中。

拓跋淵試了一次,似乎覺得有些順手了。見她擊完,自己又伸指彈出。

“啪

兩枚白子各入兩側洞內。

不是吧?

陸銀屏有些懵

後麵幾把,無論她再如何努力,也抵不過拓跋淵一枚棋子擊落她兩枚棋子的消耗速度。

陸銀屏看著自己這邊空空的棋盤和他麵前那幾枚黑子,雙手一推:“不玩了!”

她好像明白了秋冬的心情,也如秋冬一般側身而坐,不再理他。

拓跋淵笑得可惡:“四四輸不起。”

陸銀屏不看他,叉腰扭過身去。

拓跋淵又道:“這次讓你九枚棋子?”

九枚?

統共一個人才十二枚棋,讓她九枚,他是想一打四?

這完全就是在羞辱她!

“不玩,不玩。”陸銀屏氣得撩起裙擺往裏走,“今兒甭跟我說話,討厭你。”

真是的,趴在床頭看《風流官人貞烈記》不好,非要跟那頭豬玩彈棋。人家是會功夫的,自己怎麽跟他比?

陸銀屏窩進床榻內,掏出枕頭下的話本子來。

拓跋淵走進寢殿。

他傾身擁住她,握住她橫在枕上的那隻手,與她十指相扣。

陸銀屏想要掙脫,卻被他緊緊箍住,完全撒不開手。

“惱了?”拓跋淵另一手攬過她腰肢,輕輕撚著那處柔軟。

陸銀屏不講話。

拓跋淵金眸流轉

“本想著帶四四出去玩,既然四四不肯理我,那就罷了……”

“出去玩?”陸銀屏的耳朵瞬間變大,“去哪兒玩?”

拓跋淵笑著捏了捏她腰間軟肉:“朕新建了一座寺,貴妃願不願賞臉同朕前去一觀?”

陸銀屏放下話本子,勉為其難地道:“既然陛下誠心誠意地邀請,那臣妾隻好大發慈悲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