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逢

花廳外兩側內有兩名男子,一站一坐,身形皆如出一轍地高大。

寶藍色華服的男子搖著折扇,對著花廳中的孔雀屏道:“這幅孔雀屏像是先帝之前收藏的……原先有一對兒,這幅是雌孔雀,倒也不算醜。隻是還有一副是雄孔雀屏,不知遺落在何處……”

天子一身玄衣襯得麵白如玉,脊背挺直端坐在椅上,並未講話。

端王等了會兒卻不見人,又道:“皇兄既想要見陸夫人,直接命人將她接進宮便是,為何大費周章來舞陽侯府上?”

宣帝垂眸道:“強盜行徑……朕既為天子,如何做得出來。”

拓跋澈腹誹:當日那陸夫人承寵時哭聲響徹式乾殿,闔宮上下皆知,如今再說自己不是強盜,未免有些掩耳盜鈴了。

不過這也不怨他,畢竟人是自己下令搶來的。歸根結底,強盜是自己罷了。

天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拓跋澈頓時便有些蔫。

這個兄長遠瞧著清清冷冷,像是誰家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實際論心機手段連太後都要讓上三分。

若不是當年……

拓跋澈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揮之而出,咳了一聲道:“這陸瓚好大的架子,竟然讓陛下等這麽久。”

說曹操曹操到。

陸瓚同管事來到花廳外,便見外麵黑壓壓站了一群人。

他喉頭一窒

他已經謀劃好了,今夜來個李代桃僵之計將小四換走,明日再將她送出城外,和天子再無瓜葛。

後果他也想到了

陸瓚算計好了一切,獨獨沒料到皇帝會親自登門。

他是單純地想來將小四接走,還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

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陸瓚進了花廳,垂眸撩衣就要叩拜。

“國公爺客氣了。”皇帝還未出聲,端王便向前一步及時攙住了他,“都是一家人,何必行此大禮,皇兄不是那等重繁文縟節之人。”

陸瓚心底冷笑。

暴君的確不是重禮之人,不然怎會不顧君臣人倫將他的小妹強擄入了宮中?

陸瓚毫不客氣地起身,眼眸沉沉地直視著皇帝腰間博帶,縱然這暴君穿著黑色便服,那腰帶上盤亙的金龍卻依然在張牙舞爪地怒視著他。

“不知陛下來此,是為何事?”陸瓚麵無表情道。

端王輕笑了聲,未看天子臉色,出口便讓人不快:“陸夫人許久未回宮,陛下有些惦記,想來瞧一瞧她。”

陸瓚簡直想罵街。

端王這話說得好不要臉,什麽「回宮」,敢情宮裏還是她的家了?!

天子不語,陸瓚有些拿捏不住那位的想法。

他悄悄望去,見拓跋淵端起茶細細吹著,濃密的睫毛蓋住那雙淡金色瞳仁,讓他看不清眼神。

陸瓚隻好拖著:“小妹回來後病了一場,現下還不宜入宮侍奉,不然過了病氣給陛下,便是她的罪過了。”

端王又道:“病這麽久還未好,想來是大夫醫術不夠高明。不如隨陛下回宮,讓禦醫診治一番。”

陸瓚又在心底罵了端王一通。

他正欲反駁,卻聽天子開了口。

“朕想見她。”

陸瓚能拒絕嗎?

外麵那些侍衛衣著看似普通,陸瓚卻知道,那是天子近衛虎賁軍,個個拎出來都是以一敵十的人物。倘若父親未交虎符之前還能與之抵抗一二,現如今隻能是以卵擊石罷了。

小四如今在三妹的院子裏……三妹過幾個月還要嫁人……

陸瓚拱手道:“可以。不過,臣想請陛下應臣一件事。”

陸銀屏在姐姐的閨房內睡了一下午。

或許是換了個地方,心態也有所變化,加之明日就可以離開元京,她覺得眼下自己心境稍稍舒暢了一些。

她坐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床尾的陽光隔著雕花窗欞斜斜地灑在她身上,艾青色的中衣襯得白皙的皮膚更加細膩。

蓬鬆慵懶的青絲垂了一半在胸前,擋住了那抹微微敞開的肌膚,卻又有些猶抱琵琶的朦朧之感。

她的臉一半在光下被照得有些透明,一半掩在發絲裏看不清。

許是三姐用的冰比較多,陸銀屏一直感覺有些冷。

她揉了揉眼睛,眼角的餘光猛然發現一抹玄色衣角。

陸銀屏倏然間轉頭,果然看到對麵坐著的那個人。

那個……卑鄙下流肮髒無恥的暴君。

陸銀屏心裏卑鄙下流肮髒無恥的暴君此刻坐在太師椅上,修長的手指正不斷來回撫摸著她的愛寵。

二楞子在他的手底下完全沒了侯府第一惡犬的氣勢,正瑟瑟發抖地被迫接受暴君的撫摸。

它望著陸銀屏,可憐兮兮地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

陸銀屏此刻被房間裏突然長出來的暴君嚇了個半死,哪裏還管得上二楞子的死活?

她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心頭大跳,又是害怕又是惡心,便用毯子裹了自己縮去了床角。

天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下同樣瑟瑟發抖的小狗。

嗯,果然一模一樣。

他心下一動,放開了那隻小狗。

二楞子感覺威壓一散,趕緊從他膝上跳下來,連滾帶爬地蹦到陸銀屏身邊。

一人一狗,瑟瑟發抖。

嚴格來說,暴君長得還是十分俊美的,陸銀屏覺得他比自家兄長也不遑多讓。隻是做了那等事後,她隻覺得這人無恥,實在是沒有什麽好感。

“我哥哥……姐姐呢?”她一出聲便發覺自己嗓音發顫,一點底氣也無。

陸銀屏快哭了,這個時候能有什麽底氣?

天子默了一瞬,低聲道:“他們在前院。”

聽到他的聲音後,陸銀屏又是一抖。

天子十分無奈

他又道:“你不要害怕,朕不會對你做什麽。”

做什麽……還能做什麽?陸銀屏渾身上下早就被他吃幹抹淨,隻是最後那步止住罷了。

她不是那等貞烈女子,卻也不想因此委身於他。她有青梅竹馬,還在瀛州等著她。即便是嫁,也是要嫁給那人的。

而不是侍奉眼前的鮮卑天子。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天子又道:“你想要什麽?可以提出來,朕盡量滿足你。”

陸銀屏聽他語氣,感覺兩人似乎有商量的餘地。

她試探著問道:“那您……能讓我回瀛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