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沈雲哲離開了一會兒後又回來了。
但這一次他沒有把代號希望吊起來, 也沒有說話，整個人就坐在旁邊像是在思考什麽。
怎麽會有人在夢裏也思考問題？
代號希望湊過去，他在沈雲哲麵前揮揮手, 沈雲哲完全不理他，代號希望意識到沈雲哲現在好像很認真, 也就沒有再作弄他, 隻是坐在沈雲哲身邊，反正他早就習慣獨自坐在這裏發呆，有個沈雲哲在身旁感覺還好一些。
直到許久之後, 沈雲哲才轉頭看到代號希望。
“希望。”沈雲哲喊他, “你有父母嗎？”
“人當然都有父母。”代號希望托著下巴由下而上望著他，“沈雲哲, 你在想什麽？你現在看上去好孤獨。”
“……孤獨？”沈雲哲沉默了片刻。
孤獨對沈雲哲來說是個普通的形容詞, 代表著他現當下的狀態, 沈雲哲確實很孤獨, 因為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也時常感到孤獨，所以有時候對騷擾電話都很寬容, 能和打電話的營銷人員聊上很久。
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隻是在知道父母的事情後，這種早已習慣的孤獨感突然就無法忍受了。
下意識跑到這裏來，也可能有他不想自己一個人的想法在。
他想找個人陪著自己，代號希望也是這種想法。
“父母早就忘掉了，在進這裏之前就忘了。”代號希望想了想後說：“我其實不太喜歡他們，小時候時常會想：為什麽他們不送我去孤兒院。”
沈雲哲看向代號希望。
代號希望說：“無法送出去的愛, 是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他見過太多太多，也包括代號希望自己。
他知道父母是愛自己的, 但是有用嗎？沒有用，他們死的幹脆利落，沈棄隻不過是遺留下的無奈的小果實，堆在黑暗的角落裏腐爛著，他們說你的父母那麽愛你，可沈棄隻覺得這種愛也可以不存在。
那些無法享受到的愛對孩子來說不是愛，是空氣。
代號希望看著沈雲哲的眼睛笑得意外的張揚，“所以我在釋放我的愛，沈雲哲，我在把我的愛全部交給你，你能感受到嗎？”
沈雲哲身體後仰，麵帶嫌棄，“帶著你的愛離我遠點。”
代號希望隻是在捉弄他，知道沈雲哲沒生氣就伸手過去攬住他。
沈雲哲沒有拒絕，就這麽被他擁抱著，銀色長發垂在他身上，像是蓋著一層薄薄的銀紗，沈雲哲突然感覺到安心，雖然代號希望的懷抱一點都不暖，雖然代號希望在這個鬼地方沒辦法出去，雖然代號希望是不同世界的他。
但此時此刻，他確實無比安心。
“果然還是來陪我吧。”代號希望躍躍欲試，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看你在外麵和我在裏麵沒什麽差別。”
於是代號希望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拽出去，整個人再次被吊在空中。
“沈雲哲，你真過分。”代號希望委屈，“剛才我還在哄你開心，你現在就不要我了。”
“我要去告你始亂終棄。”
沈雲哲看著他，然後默默開口，“去吧。”
“告我之前先自己搞定戶口問題。”
代號希望伸手，“那我不是在你家的戶口裏嗎？”
“什麽？”
“我叫沈雲希，是你弟弟。”代號希望一秒乖巧，“哥，你說過要帶我回家。”
沈雲哲：……
不，他沒說過。
雖然代號希望在開心的找樂子，沈雲哲還是沒有立刻離開，他懷著莫名的心思在這裏待了一整晚，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才離開，那時候也是他醒來的時間。
沈雲哲窩在被子裏看向窗外，外麵陽光明媚，是個好天氣。
他穿著睡衣從被窩裏出來，接著來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不想做飯，於是他躺在沙發上給自己點外賣。
點完外賣沈雲哲點開最近新聞，接著就看到了關於最近‘列車’的話題。
地鐵站還在被封控，一直都沒有解封，官方正在努力想辦法降低影響消除隱患，但這遊戲場是活的，比那隻黑貓難處理百倍，也隻能繼續封下去，反而受影響的更多是社畜和學生。
這是他們上下班上下學的重要交通工具，現在封了他們隻能找其他方式。
因此網上怨聲載道，甚至超過了對詭異物的討論。
就在沈雲哲感歎大家都很辛苦的時候，一條信息發過來，說實話，在這個時間能給他發消息的人隻有李一倫。
【我要進遊戲場了。】
李一倫和沈雲哲的遊戲場次不同，進遊戲場間隔的時間也不同，現在沈雲哲卡在第四個遊戲場的bug，下次還要進第四個遊戲場，李一倫卻是要進第六個遊戲場了。
官方有記錄，他們能查到的進遊戲場最多的玩家，記錄是12個遊戲場，別看這個數字好像並不多，實際上越往後進遊戲場的間隔時間越大，到最後間隔一年也是有的。
而且，越往後遊戲難度越搞，如果間隔時間不長，根本就湊不夠進遊戲場的人數。
沈雲哲也詢問過是不是進過一定數量的遊戲場後就可以不進去了，官方回答這不是小說，這並不是一場普通的無限流恐怖小說，而是一場難以逆轉的遊戲場侵蝕現實事件。
玩家進遊戲場隻是遊戲場在尋找更多的媒介，極端情緒隻是遊戲場的養料，它們本來的目的就是侵蝕整個現實世界。
【要我給你打個電話？】沈雲哲回複。
【算了，喬主任已經打過了，他說進遊戲場之前還會給我打。】李一倫聽上去還挺唏噓，【上次有人這麽關心我還是在小學的時候。】
沈雲哲沉默了一下，接著才打字，【你不是說自己沒上過學？】
【小學還是上過的，隻是初中輟學。】李一倫似乎是判斷沈雲哲可以信任，也就沒有隱瞞，【我爸早年是算命的，帶著我在各種地方算命賺錢，後來掃除封建迷信，他就沒辦法外出擺攤了，出意外後我也沒人管，幹脆輟學。】
沒有身份證，也沒有學曆，年齡還這麽小，李一倫工作找不到，飯都吃不起，最後隻能抱著他爸留下的遺產研究，後來他老爸的顧客竟然有幾個找過來，他就這麽陰差陽錯接了他爸的班，算起命來。
一開始他也騙人，這是實話，隻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能看到一個人的命數，雖然看的不清晰，他還以為是自己算命術大成，沒想到隻是突然覺醒了特殊能力。
好吧，也差不多。
【不給你立fiag，總之活著回來。】
【哦。】李一倫表現的極其冷淡，【事實上flag隻會出現在文藝作品裏，這種情節是為了塑造巨大的落差感。】
沈雲哲沉默，片刻後才回複：【你是想讓我和你說一句：注意安全？】
【儀式完成。】李一倫回複的飛快，【我找黃怡華立了個契約，確保你的黴運不會傳染到我，現在已經完成了，我這次遊戲場必定順風順水！】
【。】
他剛才竟然還擔心這個家夥，以為他是要進遊戲場所以正在傷心，能和沈雲哲認識並能玩在一起的算什麽正常人啊！
總之李一倫迅速離開，可能還把他暫時拉黑了，不管沈雲哲發什麽都沒有任何回複。
櫃子門推開，一個精致的娃娃自己從櫃子裏翻出來，然後邁動小短腿一點點爬到沈雲哲的肩膀上。
沈雲哲抱住娃娃，“他是不是很過分？”
“對，真的很過分。”
【你不是說自己不和娃娃說話嗎？】係統突然冒頭。
沈雲哲抱著娃娃理直氣壯，“我的娃娃，我樂意。”
【你要做好準備。】
“什麽準備？”
【詭異物侵蝕事件還會愈演愈烈，按照代號希望的經曆，遊戲場你還會進入兩三次，之後就是現實被詭異物不斷吞噬，沈雲哲，你的世界大概還有兩年左右的存活期。】
沈雲哲抱著娃娃聽著係統的話，“兩年？你確定？”
“遊戲場存在了二十多年，直到現在才被揭露了消息，官方一直都在想辦法，也有專人在研究，但你說兩年之後現實會不複存在？”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
【我是沈雲哲的平行世界係統，可以溝通所有的平行世界，也有所有平行世界數據。】
【60%的平行世界在地鐵事件兩年後毀滅，20%的平行世界未堅持過一年，15%的平行世界為一年半，僅有5%的平行世界堅持過兩年，而隻有代號希望的世界尚還存在代號希望一人存活。】
【是的，你沒有想錯，沈雲哲，你的世界是唯一一個還沒有被遊戲場侵蝕掉的世界。】
在沉默中，沈雲哲想起了係統曾經說過的話，它說：所有平行世界的沈雲哲大多都死在遊戲場，所以他們每個人都帶著對遊戲場的怨恨，是殉道者，一定要將遊戲場毀滅。
那時候沈雲哲隻是聽著，也沒覺得怎麽樣，知道係統現在告訴他，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未來了。
隻要遊戲場還在，這個世界就被遊戲場籠罩著，沒有任何出路。
“不是，這件事你告訴我可以，但是我能做什麽？”沈雲哲說：“我現在除了能和同位體同步之外，完全就是個普通人吧？”
【你的能力就是同位體，所以你要加速和同位體的同步了。】
“有什麽用？”
【有用，起碼能給你自保能力。】係統說：【世界B03415，代號睡眠障礙者同步，同步率70%。】
【同步成功。】
猝不及防，真的是非常的猝不及防。
沈雲哲抱著娃娃愣愣的坐在家裏，完全沒想到在現實裏還會被係統同步。
突然覺得有點累。
沈雲哲抱著娃娃慢慢歪倒在沙發上，但是昨晚睡了好久，所以現在也不算困，代號睡眠障礙者因為得到了充足的睡眠難得平靜，沈雲哲安靜的躺在抱枕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係統？”沈雲哲說：“睡眠障礙者是怎麽死的？”
“你說他不是自殺，又這麽大膽，總不能是被鬼殺死的吧？”沈雲哲盯著懷裏的娃娃，眼裏帶著一絲打量，接著他翻了個身，把娃娃頭和腳對調，愉快的抱著娃娃的小短腿。
這小短腿真可愛。
【這需要你自己去發現。】
“是嗎？”沈雲哲冷笑，“看來不是什麽有意思的死法。”
【你攻擊性有點強。】
“關我什麽事。”沈雲哲不屑，“這是代號睡眠障礙者的問題。”
【代號睡眠障礙者足夠敏銳，是代號希望都不擁有的聰慧敏感。】係統勉強算是解釋了一下。
話音剛落沈雲哲就聽到電話鈴聲，是個陌生號碼，沈雲哲盯著手機，盯了大概十秒鍾後才拿起電話接起來。
“喂。”
“先生你好，你的餐到了，但是保安不讓我進去，您能來小區門口拿一下嗎？”
電話裏還有保安的聲音，外賣員不斷的說自己隻是進去一下下就好，但是保安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不管是外賣還是快遞都放在外麵等業主自己來拿，這確實安全，也確實不方便。
於是外賣員無奈的繼續和沈雲哲溝通，希望沈雲哲出來拿。
沈雲哲想了想，“不想動。”
“謝謝……啊？”外賣員愣了一下。
“不想動，不想吃，你扔門口吧。”沈雲哲說。
外賣員沉默了一下，接著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您沒事吧？”
“需不需要報警？”
在外賣員的堅持下，沈雲哲還是出了門，他沒有穿外套，隻是穿著一身睡衣，一出門就被冬日的風吹透，他像是不怕冷一樣走到小區門口，懷中還倒抱著娃娃，外賣員看到他直接嚇得一激靈，手機都從手裏掉了。
看著外賣員把餐給他後跑得比兔子還快，沈雲哲嘖了一聲。
“沒有審美，這多可愛。”沈雲哲左手拎著餐，右手抱著娃娃往回走。
路過保安亭的時候他往裏麵看了一眼，保安下意識退後一步，然後對著沈雲哲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覺得可愛嗎？”沈雲哲問他。
保安瑟瑟發抖，好不容易才憋出兩個字，“可，可愛。”
沈雲哲滿意了，抱著娃娃回了家。
代號睡眠障礙者和其他同位體不一樣，在某種程度上他早就被失眠折磨出了精神問題，帶著十足的任性和不顧人死活的瘋，但代號睡眠障礙者也沒有那麽瘋，隻要他能睡著覺。
看沈雲哲離開，保安連忙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救命，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東西，不會這個小區也要出現什麽靈異事件吧？】
【我看網上都在說這個世界好多靈異事件，而且靈異事件的開端就是奇怪的東西！我不會要死了吧！】
【？什麽奇怪的東西？】
【一個長的不錯的男的，穿著睡衣在這個天出門就算了，還抱著一個娃娃！抱著娃娃就算了，還倒抱著！】
【哇，好看的男人，大冬天穿睡衣出門，還有娃娃，好符合靈異小說設定。】
【總覺得好不安。】
【辭職！現在就辭職！】
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話讓一個保安辭職，就算是知道沈雲哲也不在意，他隻是拿著餐回了房間，然後開始對著外賣的飯挑挑揀揀，顏色不好看的一律挑出來，外形醜的也一律扔出去。
最後他看著已經完全涼掉變得油乎乎的菜，嫌棄的一把推開。
代號睡眠障礙者因為疾病食欲不振，從來都吃不下多少東西。
“好無聊啊。”沈雲哲看著前麵的牆壁，他發呆了足足三分鍾，接著才突然站起來。
“說起來，喬冬是不是之前說過，沈微很有錢，要把他的遺產給我？”
他躍躍欲試，“是不是可以去參觀官方？”
“說不定會很有趣。”
說著他打開手機，將通訊錄打開，他的通訊錄裏沒有幾個人，劃拉一下就能看到喬冬的名字，沈雲哲將電話撥出去，很快就聽到對麵接起來。
“喂？我是喬冬。”
“喬主任，有空嗎？”沈雲哲笑著說：“昨天你說的事情，現在可以辦嗎？”
喬冬有些疑惑，“你指的是什麽？”
“遺產啊。”沈雲哲站起來，“我想看看沈微的遺產，你不是說要全部給我嗎？”
“哦，哦！”喬冬點頭，“這個沒問題，就是……沈雲哲？你今天好像不太對勁？”
沈雲哲一秒收起笑容，“對你笑你還不樂意了？”
“好吧，那我不笑了，一會兒對你哭。”
喬冬：？？？
不是，這是什麽情況？他雖然聽說過沈雲哲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但這是怎樣的精神狀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