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特殊遊戲場之所以可怕就是如此, 即使媒介毀掉了也無法毀掉遊戲場，它們是活著的詭異物。
毀掉媒介也隻是打開一個空隙讓人可以短暫的苟延殘喘，遊戲場該如何還是如何。
《地鐵出現靈異列車！》
《地鐵出現堆滿屍體的列車, 地鐵被全麵封禁，這到底是恐怖襲擊還是真的靈異事件？》
《據悉：等待列車的人被拖上列車消失不見。》
《官方未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正好是上下班的時間, 那麽多的人在地鐵站, 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根本就不是活人！他們把等車的人全拖上去了！】
【我當時跑的飛快，跑出兩層都能聽到慘叫聲。】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難道真的有鬼？】
【好可怕，我看到視頻了, 那些真的不像人。】
【你們不知道吧？之前有一輛3號線的列車失聯, 上麵的人和列車一起失蹤，有人說看到列車上的死人就是失蹤的人, 還有人在視頻裏看到了自己的親人, 隻不過已經不是活人了。】
【怎麽沒有人來辟謠！】
【辟什麽謠, 其實這種事情早就在這個世界存在了很多年, 隻是上麵隱瞞的好一直沒讓普通人知道，現在好了，一條地鐵線根本藏不住了。】
【真的假的？那是鬼？】
【說鬼也行, 但其實是遊戲場，對，遊戲場……】
消息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到處都是地鐵視頻，但沒有人知道這種視頻會不會和‘驚喜彩蛋’有一樣的效果，所以官方正在努力將這些視頻全部清除，另一邊喬冬和五芒星完全顧不上這種事, 他們還在計劃著找到失蹤的人。
符師黃怡華在總部裏留下了不少符咒，這些符咒都有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喬冬說：“隻有進入那輛列車, 才有可能找到符師他們。”
“危險性太大了。”五芒星並不是很讚同，“當年‘山村’事件裏我們也派出過不少人，但沒有一個回來，我們現在已經失去了符師，不能再把其他人往裏麵送。”
喬冬卻搖頭，“可不管是符師還是沈雲哲，他們都是我們目前玩家裏的頂梁柱，他們的能力是獨一無二的，為了他們，冒這個險值得。”
“試一下，符師和沈雲哲的組合，我相信他們一定還活著。”
……
時間在這個地方是不存在的，手機上的電量保持不變，但是時間卻一點都沒有走，這裏是一個站台，除了站台的一小片麵積之外什麽都沒有，空****的隻有黑色。
沈雲哲坐在台階上看著下麵，剩餘的三十幾個人安靜的坐在地上。
按照體感，他們已經在這裏等了不下三天時間。
雖然知道希望在那個盒子裏待了二十多年，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卻無法感同身受，直到現在沈雲哲在這裏坐了三天才知道這是有多麽不容易，更何況他周圍有人，希望卻隻有自己一個人。
時間靜止，身體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但是精神卻會出現絕對的疲倦。
太累了，但是睡不著，在這種地方連睡覺都是奢侈，根本就沒有睡覺這種東西存在。
他們隻能坐在這裏挨著熬著，等著。
第一個人的崩潰在情理之中，那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少年，應該是個高中生，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他突然就哭嚎起來，整個人往旁邊的柱子上撞，李一倫和好幾個人一起才拉住他。
“我們到底要在這裏待多久，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少年哭著大喊：“這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李一倫說：“你還在呼吸著，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我們好不容易才從那輛列車上下來，堅持到這裏，你就打算這麽容易去死？”
可有這種疑問的早已不隻是這個少年。
沈雲哲默默捂住耳朵，他其實已經離這些人很遠了，但那些聲音一直往他的耳朵裏鑽。
“好累好困，好想睡覺，為什麽睡不著呢？好想死啊。”
“想回家，不想死在這裏。”
“早知道就在列車上死了算了，這裏是什麽鬼地方……”
“讓我死吧，給我個理由，讓我現在就去死。”
他們的情緒已經崩潰了，這才僅僅是三天時間，沈雲哲意識到這裏更給人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讓人很容易陷入負麵情緒中，哪怕是李一倫和黃怡華都不自覺的表現出了負麵狀態。
這種負麵情緒隻會愈演愈烈，惡性循環。
【這就是遊戲場的本質，負麵情緒的傳遞。】係統開口，【人的情緒可以傳遞，也可以感染，長期處在極端情緒的環境下自己也會成為極端情緒的發泄者，如果你仔細聽，就會聽到這裏充滿了各種極端話語。】
沈雲哲捂住耳朵，表達了自己的拒絕。
他已經聽得夠多了。
【再找不到離開的辦法，這些普通人都會被同化，變成列車上的活死人。】
少年哭嚎一聲，他掙脫了李一倫和其他人，竟是直接衝下去，從站點直接跳到軌道上，下一刻，砰的一聲，在所有人驚恐的眼神裏，一輛列車搖搖晃晃的行駛過來，窗口能看到列車裏密密麻麻的人。
屍體抬起頭來，無數雙死灰的眼睛盯著這裏的所有人。
咯吱一聲，車門打開，一個人從車門口摔下來，鮮血溢出在地麵，黃怡華睜大眼睛，她迅速衝下去把人拖上來。
“師弟？！”黃怡華拍著他的臉，“黃燁！”
沈雲哲從台上跳下來，他迅速查看這個人的傷勢。
“之前的繃帶和藥還有沒有？”沈雲哲說：“他需要止血。”
黃怡華連忙去找藥，沈雲哲給他做了緊急處理，接著才有時間打量這個人。
一名年輕的男性，不是列車裏的屍體也不是這裏幸存的人，按照黃怡華喊他師弟的情況來看，他是外麵來的。
“黃燁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黃怡華看向軌道，但列車早就消失了，“我們毀掉了媒介，但是列車還在！我們僅僅隻是給自己開辟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而已。”
“不要這麽著急。”李一倫說：“上次詭異侵蝕這麽容易解決不隻是因為沈雲希在，還因為沈雲哲可以和外界聯係。”
“這次可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沈雲哲看著傷者，“他要醒了。”
果然，在沈雲哲說完後的幾秒鍾，名為黃燁的男性就咳嗽著睜開眼睛，每咳嗽一聲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師弟？”黃怡華喊他。
男性眼神茫然的看著周圍，好一會兒他才凝聚出視線來注視著黃怡華，“……師姐。”
“你怎麽來的？！”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黃燁卻笑了，“師姐，要趕緊回去，外麵亂了。”
說著他又咳嗽起來，邊咳嗽邊磕磕絆絆的說：“一定要回去。”
在黃燁的口中他們知道了地鐵全麵封禁，列車正在無序出現，每次出現車上的屍體都會抓人進去，官方安排不少人在各個站點鎮守，等列車出現就上車，他們的目標就是找到在列車上消失的符師等人。
但他們在上了列車之後就跟著列車無序的出現在各個站點，來的所有人都被裏麵的活死人吞噬，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還在勉強支撐。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列車上喊出了一個他從沒聽說過的新站點，列車行駛進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地方，再睜開眼睛，他就看到了黃怡華他們。
“消息瞞不住了。”黃怡華閉上眼睛歎了口氣，“直接出現在地鐵上的靈異列車，又怎麽可能瞞得住。”
李一倫聳肩，“我是不太理解你們官方為什麽隱瞞消息，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外麵亂了，但我們出不去。”
“雖然這裏很安全，但就這麽大一塊地方，不是現實，我們還能在這裏待一輩子？”
沈雲哲修正他的話，“錯了。”
“如果能堅持下去的話，不隻是一輩子，應該是永遠。”沈雲哲說：“這裏可沒有時間流逝。”
李一倫臉色難看極了，“這可比永生更可怕。”
三天就已經有人自殺了。
沈雲哲想了想，“我有個想辦法，危險很高，但是說不定能離開這裏。”
“什麽？”
“列車。”沈雲哲指著地上已經暈過去的黃燁，“他是從列車上下來的吧？之前也說：列車正在地鐵上無序出現，也就是說：我們要是能乘上那輛列車，是有可能回到現實中的地鐵裏。”
黃怡華臉色難看，李一倫也沉默下來。
這確實非常危險，因為那輛列車上滿滿的都是屍體，他們本來就是為了避開這些屍體才從列車上下來。
“可是，這輛列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過來，黃燁也說了，很多人都在車上犧牲，隻有他不知道為何出現在這裏。”
沈雲哲說：“我有第二個猜想。”
黃怡華看向沈雲哲，“請說。”
“黃燁和列車來之前發生過一件事，那就是少年情緒崩潰後跳鐵軌，我們之前總結過這個遊戲場的規律，那就是感受到極端情緒就會被盯上，越害怕就越會被找到。”
“或許列車在媒介毀掉後根本沒辦法回到這裏，隻能在現實裏的地鐵徘徊著，但是這裏突然爆發出的極端情緒鏈接到了列車，所以它短暫的出現了。”
李一倫微微睜大眼睛，“也就是說：那個跳鐵軌的少年讓列車回到這裏，陰差陽錯救了黃燁一命。”
“還給我們送來了線索。”沈雲哲點頭。
李一倫想了想，“那我們豈不是還要找一個情緒崩潰到想自殺的人？”
“這很危險。”黃怡華說：“再死人的話，這裏的人都要集體崩潰，到時候也許就隻有我們三個還能活著回去。”
沈雲哲想了想，他眼睛轉動了一下。
【想都別想，自殺傾向非常可怕，就算是有這種同位體也不可能給你同步。】
“你不問就知道我在想什麽？”
突然自言自語，李一倫和黃怡華對視一眼，接著齊齊看向沈雲哲，他們對沈雲哲的自言自語早就適應了。
【我以前就說過，我可以知道你在想什麽，因為我是基於你本人的平行世界係統。】
“也不一定非要用自殺傾向，負麵情緒不一定非要自殺。”
【你指的是什麽？】
“音樂創作。”沈雲哲說了一個名詞，“我記得他才是第一個失控的同位體。”
【……】
【明白了，既然你這樣判斷，我也不會拒絕。】係統說：【但是我要提前告訴你，和代號希望不同，其他同位體的100%同步率並不好受，代號希望還有未來，但這些同位體早已死去，100%同步隻會感受到他們死亡時的痛苦。】
【你確定嗎？】
【這是死亡，是背叛，是人臨死前的怨念。】
沈雲哲卻笑了，他站起來看著眼前的鐵軌，“求之不得。”
“我也想試試，這種死亡到底和之前的遊戲場有什麽區別。”
不知道沈雲哲在自言自語什麽，但他們還是聽到了自殺傾向和死亡。
李一倫睜大眼睛，因為他在沈雲哲身上看到了死亡，這種死亡讓他想起了和沈雲哲一起經曆過的遊戲場，那個他們反複死去又反複活過來的地方，但這裏可不是輪回的遊戲場。
“沈雲哲，你要幹什麽？”李一倫走過去抓沈雲哲的手腕，“不行，你會死的。”
“我不會死。”沈雲哲笑著說：“我隻是在利用死亡。”
黃怡華也站起來，她意識到沈雲哲已經做了什麽決定。
“叫上所有人，在列車到的時候進去，然後在下一站停下時立刻下車。”沈雲哲平靜的交代所有事情，“不要管我，我不會死在這裏。”
他的話就是已經決定好的，雖然聲音很小，但在場的人都知道無法改變。
“沈雲哲。”李一倫沉默了片刻，他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但隻是喊了個名字，剩下的沒有說出口。
最後，他幾乎用一種感歎的語氣說：“沈雲哲，你還欠我的錢，別忘了，一定要還給我的。”
沈雲哲微微挑眉，笑得格外挑釁，“不止不還，我還要欠3w。”
李一倫愣了一下，“你這人太過分了，那可是3w！”
喊完後李一倫卻笑了，他太少笑了，這一笑起來竟是意外的柔和，“我可記住了，你欠我3w塊，我得找你要回來。”
“所以，不要出事。”
說完他便轉身去告知那30來個普通人，黃怡華對沈雲哲點點頭道謝，便和李一倫一起動員大家。
看著人已經站起來，每個人的眼裏好像終於有了點期望，沈雲哲閉上眼睛輕輕的呼口氣。
“係統。”
【世界C05801，代號音樂創作家同步開始，同步率100%】
【同步成功。】
【代號音樂創作家的人生格言：生與死是最好的人生樂章。】
在那一瞬間，腦子裏無時無刻響起的心音消失了，眼裏的霧蒙蒙也消散，周圍安靜的像是一團棉花，沈雲哲微微睜開眼睛，但下一刻，一個聲音就在他的腦海裏響起。
聲音裏帶著尖銳的恐懼，而人的恐懼恰好是暴力的催生點。
“他一定是鬼假扮的！什麽研究生與死的音樂家！晦氣死了！”
“可是，遊戲場不允許玩家之間互相爭鬥，我們這樣是不是……”
“什麽玩家互相爭鬥，我們這是在幹掉威脅我們生命安全的怪物，他是怪物！”
“對，他是怪物，殺了他！”
青年倒在地上，鮮血從額頭溢出，滑到他的眼睫毛上又落到地上，他神情恍惚已經難以起身，在餘光中他看到有人一步步走過來，鞋底沾著鮮血，手裏是染血的木棍。
他死在遊戲場裏，卻不是被詭異物殺死，而是被同為玩家的人背後襲擊。
隻因為這場遊戲裏有一個偽裝成玩家的鬼，隻因為他被懷疑是那隻鬼。
沈雲哲緩緩跪坐在地上，額頭劇烈的疼痛著，但這都不及心中的刺痛，他痛的手指都在發抖，隻能用力的摁住自己的胸膛，疼到想要用手把心髒拽出來。
“不是我。”沈雲哲忍不住的顫抖，等反應過來才發現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
他應該是很痛苦的，痛苦到連沈雲哲都差點難以承受。
在悲傷的情緒中，他聽到有列車的聲音緩緩而至，李一輪和黃怡華帶著人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列車，車上的活死人死死的盯著他們，眼中帶著滿目的怨恨，有人上去的那一刻就被活死人摁住活活掐死。
沈雲哲聽到了慘叫聲，他抬起頭來，在列車裏的李一倫和黃怡華終於看到了沈雲哲的樣子。
他眼圈紅紅的，眼裏含著淚水，眼神帶著悲切，竟是看著都能讓人心裏都痛上一瞬。
但在和他對視幾秒鍾後，李一倫微微睜大眼睛。
那份悲切從沈雲哲眼中消逝，遺留下的卻是尖銳的殺意。
‘他終於變得怨恨著每一個不對他施以援手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