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好可憐啊, 遊樂場的老板也太壞了，怎麽可以這麽對待一個姑娘。”紀羽跟著他們走，一邊走一邊說。
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他們現在拿到了宣傳冊，也相當於篩選出有危險的遊戲項目, 那剩下的都差不多可以去玩下來。
他們趁著夜晚到來之前把這些地方玩完。
遊戲場裏非常忌憚黑夜, 夜晚代表著看不清，代表著有東西隱藏起來也無法發現，所以夜晚他們更傾向於在一個地方休息, 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
但這一路上, 紀羽都在反反複複說著這些話。
張獻不斷的看向紀羽，一開始還會搭一兩句話, 後來就再也不開口, 任由紀羽自言自語。
“那女孩一定很傷心, 死去一年後還被這麽利用。”紀羽呢喃著, “真是太可憐了。”
張獻忍不住開口，“這個遊戲場的女鬼到底是不是這個女孩還不一定。”
“首先這是女孩死後一年才展開的營銷，是遊樂場的老板為了遊樂場的業績出的歪點子, 比起是那個女孩，這女鬼更有可能單純就是從這個營銷事件中誕生。”
“也就是：靈異傳說中誕生的鬼。”
“那也很可憐。”紀羽說：“她一定不想在現實以這樣的身份活著。”
張獻歎口氣，他差點給自己一巴掌。
就不應該和明顯不對勁的紀羽說這些。
“沈雲哲，你覺得呢？”紀羽眼神期盼的看著沈雲哲。
沈雲哲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這種形式是不對的，這個女鬼的誕生本來就不應該, 所以說可憐也對，她應該也不願意這麽出現。”
“你看沈雲哲都覺得我說的對。”紀羽欣喜的開口。
“我錯了, 你是對的，我反省。”張獻才不會和一個不太對勁的人較真。
較起真來讓她變得更不對勁，甚至因此被殺他可負擔不起。
把除了危險的其他幾個遊樂項目全部坐了一遍，因為這個遊戲場太過破舊，設備都吱吱呀呀，讓人懷疑會不會直接掉下去，張獻麵無表情的看著沈雲哲和紀羽給他套上一層塑料袋，拉著他去坐漂流。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三個人裏隻有他是大人，剩下的一個不正常，另一個是小孩。
“我還是第一次坐漂流。”小孩沈雲哲好奇的坐在船上看著外麵，“會很快嗎？水會涼嗎？”
紀羽頓時心疼了，“怎麽會連遊樂場都沒去過，沈雲哲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張獻再次麵無表情的看著下麵早就幹了一點水都沒有的池子，心想這玩意有什麽穿塑料袋的必要嗎？
可能沈雲哲就是要個儀式感，三個人套著塑料袋從船上就下去了，沈雲哲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下麵，雖然池子裏沒有水。
從裏麵爬出來後天色就已經開始晚了，他們也確定完成了最後一個沒危險的項目，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小食堂換吃的，然後找個可以夜晚住宿的地方，最好空間小一點，有燈光。
因為走的著急，他們甚至忘了脫下身上的塑料袋，直到在小食堂和文海一行人碰麵。
文海他們驚訝的看著藍色塑料袋的三個人，滿眼都是疑惑，張獻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連這東西都沒脫。
“你們這是……？”
“什麽都沒有。”張獻莫名有了大人帶孩子的責任感，他擋在沈雲哲他們前麵回答：“等拿到食物和水就走。”
於是文海四人就茫然的看著他們穿著藍色塑料袋拿著食物離開。
因為看的太專注，玩家湯峰甚至沒有注意到麵前翹起的石板，他被絆了一下，就在馬上臉著地的時候被人拉了一把。
湯峰驚恐的看著他差點摔下去的地方，那位置有一塊翹起的石頭，要是真的摔上去最差也得頭破血流。
“謝，謝謝！”
“不用謝，走路要小心點。”沈雲哲拿著礦泉水溫和的回答。
湯峰愣了一下，他緩緩抬頭看向沈雲哲。
沈雲哲擁有一副好樣貌，哪怕他現在穿了一身藍塑料袋，還戴著塑料袋的帽子，溫和的麵容將他整個人襯托的極其親和，確定他沒有事後沈雲哲起身，那邊張獻已經喊他了。
“沒事吧？”文海隊裏的謝益雲走過來踢了踢他，“喂，王詩雨是不是沒了？”
“沒看到她在，應該是沒了，畢竟戴著那個發夾。”景連忠加入對話，“我看啊那個沈雲哲也快了，逞英雄救人，結果人沒救到，還搭上自己。”
文海嘖了一聲，“等沈雲哲死後我們就去接觸張獻，張獻說不定有什麽保命絕招，我們得拿到。”
“嗯。”
湯峰坐在地上，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畫麵。
沈雲哲拉起了他，沈雲哲對著他笑了，沈雲哲……他們說沈雲哲馬上就要死了？！
“沈雲哲才不會死！”湯峰突然吼出聲，“他會活著，會一直活著！”
“他那麽好的人，絕對不會死！”
周圍的人愣了一下，他們驚訝且怪異的看著湯峰。
“啊？”
“沈雲哲是個好人，我從沒見過比他更好的人，這樣的人為什麽要死？”湯峰抱住頭不斷的自言自語，“他要是活著能幫助更多的人，這個世界就應該讓他這樣的人存活，他不能死。”
“我不會讓他死。”
謝益雲和文海對視一眼，兩人眼神裏都是茫然。
“湯峰你怎麽了？”景連忠蹲下來問他，“昨天的時候你不還罵沈雲哲是個瘋子，早晚會死在這裏嗎？”
“閉嘴！”湯峰怒吼著，“你們才是瘋子，總想著別人死了自己就能活，無恥！”
文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謝益雲，謝益雲理解了，她從後麵砸中湯峰的後頸，湯峰抽搐了一下，整個人閉上眼睛暈倒了。
“可能是被這個遊戲場影響了。”文海說：“正好也到晚上了，先讓他睡一覺，說不定明天就能好。”
景連忠點頭，他把暈倒的湯峰背起來回到他們暫時的小基地。
走著走著，文海停住腳步，“不行。”
“什麽不行？”謝益雲問。
“我們去搞點藍色塑料袋，就他們穿的那個。”文海說：“連張獻都穿著，他可是官方的人，說不定這塑料袋是什麽特殊道具，或者是這裏的鬼害怕這種東西，我們也得穿。”
謝益雲恍然大悟，“很有道理，我現在就去找。”
先不說文海這邊的人大半夜尋找藍色塑料袋，沈雲哲他們找到了新的暫時過夜點，張獻連哄帶騙才把沈雲哲身上的塑料袋扒下來，紀羽比較好辦，沈雲哲脫了她也會跟著脫。
可不能再穿著這塑料袋晃了，丟人！
吃完麵包後張獻就開始分析這個遊戲場的媒介，還在試圖從宣傳冊上找到更多信息。
比如他們現在隻有個小前提，隻有這個遊樂場所裏可能會遇到什麽，但並不詳細，他們現在還不知道更多，就很難去準確的避開危險。
“明天一早我們先去5D影院，這個地方雖然狹小不開闊，但是總不會直接的掉下去摔死。”張獻一邊分析一邊說：“女鬼應該會偷走我們一個人的票，那個人會再進一趟，那麽到時候……”
“不行。”沈雲哲突然打斷了張獻的話。
張獻抬頭看向沈雲哲，“什麽？”
“裏麵有遊樂場的老板在。”沈雲哲回答：“之前我被女鬼帶到那裏，離開的時候遇到了。”
張獻眨眨眼睛，他想起了宣傳冊裏確實說了園長隨機出沒。
“能溝通嗎？”張獻問。
沈雲哲想了想，“或許可以。”
“那我們是不是能知道他放這個營銷的原因？到底是真的發生了可怕事件他在故意誇大，還是全套都是他找人假扮的。”張獻說：“說不定之後還發生了什麽事件我們不知道。”
“可是，很危險。”紀羽說：“沈雲哲不能做危險的事情。”
張獻和沈雲哲下意識轉頭齊齊看向紀羽，三秒鍾後兩個人移開視線，決定不采取紀羽的所有建議。
最後還是選擇先去5D影院，得到後續線索的**實在是太大了。
在商量完後他們就開始睡覺，紀羽作為女孩子被照顧到很好，自己一個人躺在長椅上，身上蓋著張獻的外套，至於沈雲哲的……早就蓋在車清的屍體上了。
沈雲哲安靜的坐在那裏，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但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沒有星星的夜晚。”沈雲哲呢喃，“遊戲場裏好像都沒有星星，好可惜。”
“這裏並不是現實，很可能是一個未知空間，當然不會有現實的星星。”張獻也沒睡，聽到沈雲哲說話就搭了一嘴。
沈雲哲安靜的注視著夜空，“但沒有星星的夜晚也很好看，我很喜歡。”
“得了吧，我一點都不喜歡，隻想回家睡大覺，我的床多舒服，這椅子多硬。”張獻靠在椅背上，“明天去影院的時候，你多看著點紀羽，她現在很不對勁，我懷疑她會毫不猶豫的替你死。”
沈雲哲轉頭看向他，“好可怕。”
“有個人突然跑出來要替你死，確實很可怕。”張獻歎氣，“想想就詭異，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也不是什麽見義勇為，本來是一個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的死亡遊戲，突然出來個以命相救的玩家，還不止一個。”
“太可怕太驚悚了。”張獻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放我這裏，我得直接瘋。”
“我會愧疚死的。”
沈雲哲轉回頭去，“嗯，所以我會阻止她，不會讓她這麽做。”
因為他是沈雲哲，不是代號侵蝕，所以沈雲哲也會愧疚。
“真的不能換同位體嗎？”沈雲哲突然開口。
張獻怪異的看了他一眼，因為他一點都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看過去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沈雲哲又在自言自語了。
默默把同位體這三個字記在心裏，張獻覺得這或許是跟人格分裂差不多的東西。
自己和自己聊天到這種程度，也隻能是人格分裂了吧。
【請不要在人前和我對話，先不說會不會暴露，你會嚇到人。】
“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我精神狀況很差，能不能在人前說有這麽重要嗎？”沈雲哲毫不在意，“我現在完全壓製不了這種能力，整個人都很被動，這和其他的同位體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此後你還會有很多這樣的機會。】
“那你總得給我點消息吧。”
【代號侵蝕沒有死在遊戲場，他死於官方的暗殺。】
沈雲哲在腦子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代號侵蝕死在官方手下？啊？他沒有被鬼殺死，是被人殺死的？
【代號侵蝕的能力不可控，與其相對的是代號侵蝕本身並不同於正常人的思考能力，受到影響的人會100%偏心於他，在遊戲場如此，離開遊戲場的現實也如此，他無意識造成的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他做出的貢獻。】
【和遊戲場同源的精神能力是無法和人類匹配的。】
所以官方選擇消滅他？
但是這就有一個疑問了，代號侵蝕鼎盛時期的推崇他的玩家就超過一萬，就算是官方想動手，他又怎麽會這麽容易死。
【你錯了，沈雲哲，你對代號侵蝕的理解還處在最狹隘的階段。】
沈雲哲微微皺眉，他開了口，“你是什麽意思？”
【代號侵蝕擁有一視同仁的善意，這個一視同仁包括他自己，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別人可以為他犧牲，當然也會同時承認：他為別人犧牲也是理所當然。】
在係統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沈雲哲猛地睜大眼睛，他的瞳孔在放大。
在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什麽。
那好像是風，可能還是正午，陽光很烈，能嗅到風中帶的食物香味，人們微笑著做飯吃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們是如此融洽，融洽的不夠真實。
你們來了，我在這裏等你們很久了。
為什麽會這麽平靜？這難道很難理解？大家可以為我而死，我當然也可以為了大家而死，這很公平。
我想了很久，疑問在我腦子裏不斷翻湧，可以告訴我嗎？他們到底幸福嗎？
我明白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幸福，既然這是為了他們好我可以接受一切。
但是，我從不認為我的能力一無是處，也更不認為它不會帶來真正的幸福，良善本就無錯，誠實更無可指責。
我在這裏等你們，就是為了告訴你們，我願意是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因為我是災禍。
坦然、堅韌、自信……
不管代號侵蝕的思維再非常人他也是個人，他擁有自己的心性和堅持，他比任何人都要自信，他擁有所有世界上最可怕的侵蝕能力，卻又是那個最能堅持本心的人。
沈雲哲摁住太陽穴，劇烈的頭疼讓他忍不住痛的發出呻吟聲。
“沈雲哲？”張獻聽到了聲音，他匆忙跑過去，結果就看到沈雲哲摁著太陽穴摔到了椅子下。
“怎麽了？沈雲哲？”
【代號侵蝕同步率上升，35%，38%，45%……62%】
【怎麽回事？同步率為什麽這麽突然的暴漲？是哪裏觸碰到代號侵蝕的點了？】
【沈雲哲！回神！】
【緊急更換平行世界，代號法醫……換不了？】
【沈雲哲，不要失去意識！】
張獻試圖扶住沈雲哲，卻發現沈雲哲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黑色的眸子裏什麽都印不出來，像是在看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看。
“那怕是侵蝕，也可以帶來真正的幸福。”沈雲哲的聲音磕磕絆絆，像是在嘶啞的從舌根上擠出。
“我願意，是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因為我是災禍。”
“我會證明給每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