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詩雨不理解這一切。
她從沒想到沈雲哲會做到這種程度。
她一直覺得沈雲哲別有目的, 每個玩家都會對同為玩家的人產生防備,因為他們95%都是被其他玩家拉入遊戲場的無辜者,從新手遊戲場出來後他們就明白了, 玩家不會有無端的善意,哪怕是暫時合作也是為了離開這個遊戲場。
可是沈雲哲把這個被詛咒的發夾戴到了自己頭上。
王詩雨終於意識到……沈雲哲僅僅隻是在幫她, 沒有任何目的和緣由, 僅僅因為他是個善良的人。
“你可能會死!”王詩雨喊。
沈雲哲搖晃著秋千,聲音還是那麽輕鬆,“我不會死。”
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沈雲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肯定, 他感覺到隻要他不願意死就一定不會死。
這種感覺很突兀,卻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沈雲哲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不太對, 但又好像沒什麽不對……
白色的發夾在沈雲哲頭上晃動, 他也不在意, 也沒有任何被控製的模樣, 王詩雨的心裏卻刺痛無比,她控製不住的想:如果沈雲哲因此死了怎麽辦?這是她害的。
如果不是她那麽害怕,沈雲哲就不會這麽做。
想著想著她又想起了前段時間的驚喜彩蛋直播, 沈雲哲是裏麵唯一一個玩家,S先生和官方溝通,最後將困在裏麵的普通人全部救出來。
明明他可以不這麽做,甚至可以當作沒有看到直播和彈幕,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沒事,走了。”沈雲哲算好時間,他對代號開鎖匠一無所知, 隻能隨波逐流,走到哪裏算哪裏。
於是沈雲哲笑了起來, 看上去相當陽光和善,“我們去下個遊樂項目。”
王詩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點了頭,明明之前還很擔心。
可能是因為沈雲哲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她情不自禁的跟著沈雲哲的話走。
好在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問題,那個發夾一直夾在沈雲哲的頭發上,沈雲哲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王詩雨差點覺得沈雲哲戴著的不是那個發夾。
遊戲場沒有明顯不對的遊樂項目不少,但也不算多,他們在一整個白天就玩完了,但比較意外的是,他們按照計劃走卻沒有看到其他玩家,王詩雨敏銳的察覺到或許不是沒碰到,而是被避開了。
那些人放棄了王詩雨,也放棄了跟過去的沈雲哲。
【沈雲哲。】
沈雲哲抬起頭來,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眼裏倒映著前方的景象。
【保持清醒。】係統提醒他,【這裏是遊戲場不是你的家,不要對每個地方都帶著好感。】
什麽?他把遊戲場當家了嗎?
沈雲哲眨眨眼睛,他看著周圍,然後看向旁邊的王詩雨。
此時的王詩雨正在罵人,意識到被放棄之後她就開始暴躁了,她確定這個遊戲場裏匹配的玩家都帶著點自私,否則不可能在最開始就放棄隊友,沈雲哲是裏麵唯一一個例外的奇葩。
“說不定隻是巧合沒碰到。”沈雲哲開口安慰她,“我們玩了一整個白天,天要黑了,你想吃東西嗎?”
“你別這麽好心,別把所有人都當成好人,他們可不會對你這麽好!”王詩雨苦口婆心,“你到底是怎麽過的前三個遊戲場?這麽好心會被其他人坑死的,你要對自己負責。”
沈雲哲看了看,他轉身走到旁邊的小屋,王詩雨被噎了一下,一臉別扭的跟過去看。
沈雲哲現在戴著發夾,要是被女鬼一把拽走了怎麽辦。
用電子票對準麵前的驗票機,哢嚓一聲,一隻蒼白的手從小窗口裏伸出來,手中是一瓶水和一袋麵包,王詩雨驚訝的看著水和食物,她退後兩步看這個小屋的招牌。
——樂揚小食堂。
竟然是門票自帶的餐飯。
於是兩個人在傍晚蹲在一個沒有青苔的長椅上喝水啃麵包。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沈雲哲嚼著麵包抬頭看著天空,沒有路燈打開,他意識到很快他就看不清路了,這樣想著沈雲哲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放在身邊,王詩雨奇怪的看著他的動作。
“你在幹什麽?”
“太黑了,但是看到光的話就知道往什麽地方走了。”沈雲哲這麽回答。
王詩雨下意識判斷沈雲哲說的不是自己……他說的是其他人啊。
那些在黑暗裏迷失方向的人,看到這道光就能順著光走過來。
“我覺得黑漆漆的地方也很有趣,但現在覺得不太喜歡。”沈雲哲說:“因為我有一個特別怕黑的朋友,他恨不得將整個世界的晚上都點滿燈,然後我也就討厭起了黑夜,它讓我的朋友好難過。”
“白天和夜晚是自然規律,沒辦法更改。”
“嗯,所以我也隻能幫他開一盞燈。”沈雲哲看著前方,“隻要有燈亮著他就不那麽害怕了。”
話音剛落,哢嚓一聲,不遠處驟然亮起了燈,伴隨燈光響起的是一陣音樂聲,在這個黑夜顯得格外明顯,他們轉頭看向那邊,閃爍的霓虹燈特別刺眼。
“是海盜船?”
沈雲哲點頭,“好像是。”
“海盜船晚上會開?”王詩雨驚訝。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起身朝海盜船的方向走,距離海盜船還有一條街的時候他們聽到了尖叫聲。
海盜船啟動了,他們迅速衝過去,結果便看到一個人在海盜船上伴隨著船身搖晃,她尖叫著用力抓著護欄,但依舊被顛簸的海盜船不斷甩出去,一下又一下,馬上就要被甩出去。
“車清!”王詩雨還記得她。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趕過來,他們氣喘籲籲的看著啟動中的海盜船,是其他玩家。
“到底是怎麽回事?!”王詩雨質問他們。
文海臉色難看的看著海盜船,聽到質問後他下意識看向王詩雨和沈雲哲,在看到沈雲哲頭發上的發夾時臉色驟然一變。
“是發夾!”
在場的玩家齊齊後退一步。
沈雲哲轉頭看向他,“發夾怎麽了?”
“你竟然還正常?!”紀羽驚訝的看著沈雲哲。
原來在和他們分開後他們就開始按照路線玩遊樂項目,很快他們就遇到了和沈雲哲一樣的事情,車清的電子票被鬼刷走,他們不得不等車清再玩一次,但當車清下來的時候,他們驚恐的發現車清的胸口上多了一枚胸針。
多了胸針的車清和王詩雨如出一轍,她覺得所有人都想搶她的胸針。
王詩雨變成這樣,連車清都變成這樣,他們終於確定這種事要是不想辦法阻止一定會繼續發生,於是他們摁住車清準備把那胸針給搞下來。
“結果她激烈的反抗,我們三個大男人摁不住,就給跑了。”文海說:“之後她跑的無影無蹤,我們分散開去找人,找了一下午都找不到,然後就看到這裏突然亮了燈。”
沒想到剛來就看到車清在海盜船上。
哢嚓,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音,他們眼睜睜看著海盜船上的護欄脫落,車清尖叫著被甩出去。
她瘋狂的抓掉下來的護欄,護欄掛在船身上緊緊卡住了她的脖子。
那是讓人牙酸的骨頭碎裂音,伴隨著尖銳的笑聲,在海盜船的另一頭,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坐在那裏,她不斷的歡笑著,裙子和頭發隨著風飄揚,霓虹燈下他們看到她的胸口別著一個白色的胸針。
呼,海盜船再次搖擺到另一端,碎裂的欄杆和屍體因為慣性落下來。
王詩雨下意識推開沈雲哲,車清的屍體摔倒地上,鮮血迸濺出來濺到每個人的鞋子上。
沈雲哲差點被王詩雨推倒在地,卻也因此身上沒濺到血,他穩了穩腳步走上前,隻見車清的脖子已經斷了,因為麵朝地麵摔下來,頭上也有個大豁口,一看就沒辦法救了。
他們沉默的注視著腳下的屍體,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之前也跑到了海盜船下麵。”王詩雨眼皮在顫抖,“沈雲哲,如果不是你拉住我,我是不是就上去了。”
“不知道。”沈雲哲回答:“當時你站在這裏沒有動,我就把發夾給你取下來了。”
說著沈雲哲把外套脫下來,他把外套蓋在死去的車清身上,想了想他又把頭上的發夾取下來,把發夾放在車清的身旁。
“沈雲哲?”文海奇怪的看著他的動作。
“這發夾應該是她的吧。”沈雲哲指的是還在海盜船上的白裙女人,“我想物歸原主。”
景連忠口不擇言,“這東西都到你頭上去了,你想還就能還嗎?到時候就得被掛上去!”
“景連忠!”文海喝住他。
景連忠臉色難看,他小聲嘟囔,“我說的是實話。”
文海歎口氣,他看著沈雲哲,“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你也看到了,已經有人因為這東西死了,而且非常隨機,我準備分開兩個隊伍,我們盡可能去找更多辦法。”
“你前一句話和後一句話有什麽聯係嗎?不就是覺得我們都戴過發夾有危險。”王詩雨瞪著他,“文海,我還以為你是個不錯的人。”
“生死當前啊。”文海說:“大家自己決定。”
沈雲哲皺眉,“這種情況還分組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你剛才也說了,被控製的人三個大男人都摁不住。”
“他就是為了甩開你啊沈雲哲!”王詩雨打斷沈雲哲的話,“你想幫助別人,但別人現在把你當禍害呢!”
“我們沒必要一定要和這樣的人一起行動!”
沈雲哲看著擋在自己麵前像護崽一樣的王詩雨,腦子裏驟然出現一二三個問號。
自己剛才說那樣的話好像確實不太符合自己的性格,但王詩雨之前是這樣的人嗎?
見沈雲哲不說話了,他安靜的站在原地,眼睛注視者王詩雨和文海,他沉默下來後看上去有點可憐,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讓他難過了,紀羽歎口氣,她走到沈雲哲那邊,“我跟這邊。”
文海有些意外,但想到之前沈雲哲幫了她也就明白了。
沒想到進遊戲場的玩家還帶著這種心,也好,到時候死了也是被連累死的。
就在他在心裏唾棄的時候,一個人安靜的站起來跟著走到那邊,竟然是張獻。
“張獻?!”
文海這下有點慌了。
張獻來曆特別,他和官方有關係,這代表著他對遊戲場比普通玩家更了解,不需要太過防備,甚至可以幫其他玩家擋傷害,文海在知道他是官方的人之後就決定要死賴著他。
“抱歉,沈雲哲對我方有恩。”張獻說話依舊文縐縐的,“我們領導讓我一定要報恩。”
文海這下臉色變了,他連忙讓自己笑起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一起行動,人多了也安全。”
“騙你爹的大頭鬼吧!”王詩雨罵了一句,拉著沈雲哲就走。
紀羽和張獻跟在身後,很快就和文海那一行分開。
“沒想到你們竟然敢跟過來。”王詩雨看向身後那兩個,“不怕被連累嗎?”
“算了吧,文海那種人才會連累別人。”紀羽冷笑,“真是不知道他當自己是什麽,進遊戲場就發布號令,真當自己是個官,他要是真的有能力就算了,結果我出事不管,你出事也不管。”
“車清的事情他說的那麽好聽,其實壓根就沒認真找過。”
“是吧張獻。”
張獻點點頭,眼神一直都在沈雲哲身上。
天色要黑了,過夜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有長椅的亭子,暫時就在這裏過個夜,張獻和紀羽說了他們的進度,然後從王詩雨這裏知道車票竟然可以換食物。
看著他們很快聊到一起,沈雲哲歪歪頭。
可真和諧啊,但是,玩家之間真的可以這麽和諧嗎?
基礎的思考能力沒有被侵蝕,邏輯思維能力還在,沈雲哲的腦子沐浴在善意裏,卻依舊可以發現不對的地方。
比如:玩家變得和善了;比如:他們好像在往自己身邊聚集;比如:為什麽這個發夾對自己沒作用?
玩一整天的遊樂項目是很累的,尤其是他們現在繃緊精神隨時應付遊戲場可能出現的可怕東西,身心俱疲的玩家們很快就窩在椅子上睡著了,沈雲哲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眼睛注視著外麵漆黑的夜空。
“我可以換個同位體嗎?”沈雲哲問。
【不可以。】
“為什麽?”沈雲哲呢喃,“我覺得不太對,很奇怪……”
【你需要適應,你的同位體中很多都擁有特別能力,在遊戲場中那才是最容易對遊戲場造成傷害的東西,此前的同步隻是讓你適應,現在你和代號希望的同步率已經合格,也就可以承受其他同位體的精神壓力。】
沈雲哲微微皺眉,“那你總得告訴我這是什麽能力。”
【代號開鎖匠,別名代號侵蝕。】
“代號侵蝕?”
“你在自言自語什麽?”一個聲音打斷了沈雲哲的話。
沈雲哲轉頭看向旁邊,隻見張獻坐在那裏看著他,他睜著眼睛沒有倦意,也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不困嗎?”
“你就這麽一個想法?”沈雲哲問他。
“遊戲場精神壓力大很正常,睡覺吧,睡一覺就會好。”張獻這麽說。
哇,真和善啊。沈雲哲愉快的想。
但是這份和善真的太奇怪了,他還記得自己在其他遊戲場的時候,自言自語時被觀眾和其他玩家看到都被認為鬼附身,甚至觀眾還會喊他小瘋子,但在這裏隻是被安慰睡一覺就好。
代號侵蝕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