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石星相有些不太敢和沈雲哲對視,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於是她忍不住轉移話題，“楊佩不會出事吧？”
說完石星相才反應過來，她臉色變了變, 但說都說了，又不能重新咽進肚子裏。
“隻要沒說過慌應該就沒事。”沈雲哲笑看著還在燃燒的真實香, “但如果撒過謊, 那應該就不太好辦了。”
石星相奇怪的看著這三炷香，“這東西真的可以讓一個人說實話？甚至自己給自己寫誣告紙條？”
“也許，反正我還沒死。”沈雲哲這麽說。
這句話可把石星相嚇了一跳。
他的意思很明顯, 那就是他撒過謊, 而且現在點燃的香就在他麵前，但他毫無所覺, 甚至暴露自己撒過謊的事情, 他對此太過淡定, 讓石星相感到越發的難以理解, 越難以理解就越不安。
“對了。”沈雲哲突然開口，“我好像知道懺悔箱在什麽地方。”
石星相這次是徹底愣住了，“你知道？”
“大概能猜到, 既然是懺悔箱那就必須在什麽有特征的地方懺悔，麵對著萬千英靈啊，麵對著村子裏的人啊，不過現在真實小鎮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所以能懺悔的地方就隻有一個了。”沈雲哲把香拔出來摁在地上。
石星相明白了，“在真實廟。”
“這麽看來楊佩是回旅館寫懺悔書了，畢竟隻有旅館配了紙筆, 我們現在去真實廟說不定能把她攔下來。”
“你去不去？”沈雲哲問她。
“關我什麽事，不去。”石星相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後又停下來看向沈雲哲，“奉勸你也不要多管閑事，遊戲場裏沒有永遠的友誼，如果這是必死選項，楊佩不死，死的就是你。”
沈雲哲蹲在原地微笑著看著石星相，“也好。”
“也好？”
“永恒的睡眠，聽上去真有**力。”沈雲哲閉上眼睛，嘴角還帶著笑，“我以前的時候很想一睡不醒，最好睜開眼睛時間已經過了一兩年最好了，可是醫生告訴我，要是我睡這麽久，沒有人照顧我，我會死在病**。”
“不管是睡覺也好清醒也好，總要中和一下，不要太清醒也不要太糊塗了。”
石星相皺眉，“你在說什麽？”
“沒事，晚上見。”沈雲哲站起來，他伸手拿起手機隨手放進口袋就走了，那是往真實廟的方向。
石星相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小聲罵了一句，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她絕對不會摻和這種事，以前沒有人來救她，那她也不會去救別人。
沈雲哲沒有關心石星相去了哪裏，他溜溜達達的去了真實廟，廟外還是那幾個人，沈雲哲再次發揮自己搶劫的能力搶到進出表，確定楊佩離開後沒有再回來，於是他開心的坐在桌子上擺弄自己的手機。
這手機是新買的，其實手機的功能都差不多，但他就是擺弄的停不下來，看上去很開心。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沈雲哲連頭都沒有抬，那腳步聲很緩，一聽就不是一個堅定的人，就在那人走到沈雲哲身邊的時候，沈雲哲一隻手攥著手機，另一隻手抓住了來人的手臂。
那人被阻礙了行動，迷茫的轉頭看向沈雲哲。
“沈微？”楊佩叫他的名字，“你在幹什麽？”
“玩遊戲。”沈雲哲拉著她不放手也不看她，“你呢？要幹什麽？”
楊佩盯著沈雲哲，很久之後才開口，“你撒謊了。”
“我撒謊了。”沈雲哲甚至連楊佩後麵的話都沒有聽就肯定了這句話，“然後呢？”
楊佩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雲哲會這麽快承認，她在幾秒鍾之後再重新開了口，“真實小鎮不能撒謊，撒謊的人要被真實神懲罰，但隻要寫好懺悔書在真實神麵前承諾，就可以不受懲罰。”
“我也撒謊了，所以我要去懺悔。”楊佩開始掙脫，“我錯了，但隻要我真心懺悔，真是神就會原諒我！”
沈雲哲點頭，他拉著楊佩不放，“行，我知道了，但你得告訴我你撒了什麽謊，我就放開你。”
楊佩用力想要掙脫，但怎麽都掙脫不開，於是她隻好開口，“是誣告點，不對，是意見箱。”
“我把意見箱告訴了其他人，但是我卻和沈微說我沒有說出去。”楊佩說：“我撒了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看著沈微的眼睛我下意識就撒了謊，我知道沈微是為了我好，但我還是辜負了他。”
沈雲哲看著他，“那比起和什麽真實神懺悔，你是不是應該先和我道歉？”
“道，道歉？”楊佩愣住了。
看著楊佩臉上茫然的表情，沈雲哲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是啊，你得和我道歉。”
“第一，你撒謊騙了我；第二，你也說了，我是為了你好，但你卻辜負了我的好心，完全不在意我，是不是應該先和我道歉？”
“你不和我道歉，不取得我的原諒，就沒有資格和真實神懺悔。”
楊佩想了想，最後她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對不起，沈微，我騙了你，你可以原諒我嗎？”
“當然……”沈雲哲的話語頓住，他對楊佩露出一個笑容，笑容裏充斥著愉悅，他說：“當然不可能，我不原諒你。”
楊佩看著沈雲哲，她眨了眨眼睛。“……啊？”
“我不原諒你。”沈雲哲重複，他說：“你給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傷害，讓我以後都不敢幫人了，而且還被其他玩家陰陽怪氣太單純，我好難過，所以我決定不原諒你。”
“在取得我原諒之前，你都不能去懺悔。”
“可是……”楊佩從口袋裏摸出自己寫好的懺悔書，“我要去懺悔才行。”
沈雲哲從她手裏把懺悔書抽走，“我說過了，在取得我的原諒前，你沒有資格去懺悔，因為你撒謊的對象是我，傷害的人是我，真心的懺悔應該是認真和我道歉，對吧？”
“對，對。”楊佩發現不了漏洞，她腦子裏一片漿糊。
半邊腦子告訴她現在應該就去真實廟和真實神懺悔，另外半邊腦子告訴他沈雲哲才是苦主，所以她得取得沈雲哲原諒，這樣才是真心的懺悔。
“好，就這樣了。”
沈雲哲從桌子上跳下來，“為了取得我的原諒，來陪我一起工作吧。”
沈雲哲還把她的懺悔書折起來放進口袋來，告訴她自己沒有毀掉她的懺悔書，隻要她認真取得自己原諒，自己就會把懺悔書還給她。
“哦，哦。”楊佩認真的跟在沈雲哲身後，“我一定會取得你的原諒。”
離開真實廟，在彎道的最後沈雲哲轉頭看了一眼廟，廟門早就打開了，那尊石像在黑暗裏若隱若現，像是在氣急敗壞。
“既然搞這種撒謊後要懺悔的模式，那就應該知道撒謊者懺悔的對象不應該是一個石像，而是當事人。”沈雲哲在笑，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
之後沈雲哲將楊佩拉到意見箱前，過去的時候恰好看到章露青正在拆意見箱上麵的鎖，被蠟燭縫住的口沒有動。
“你在做什麽？”
章露青看到沈雲哲也沒有緊張，她很坦然的說：“當然是來把裏麵的東西全部整理出來。”
“一定要這樣？”沈雲哲問她，“裏麵沒有什麽好東西，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告發，為了維持真實小鎮平衡的誣告而已。”
“那也要整理出來，我和楊佩說過，隻要我們所有玩家都知道，就會互相監視，永遠都不會有人往裏麵扔紙條。”說著章露青指了指被沈雲哲封上的投入口，“而且我沒有把這個拆下來。”
沈雲哲看著她，他收起笑容，整個人變得很沉寂。
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章露青。
章露青有些奇怪，她隻好先開口問：“你想說什麽？”
“你這麽輕易就告訴我是楊佩告訴你的？”沈雲哲問她。
“當然，真實小鎮不能撒謊，我當然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你。”章露青理所當然。
“可是你可以不說，我也沒有問你。”沈雲哲找了個地方坐下，像是已經站累了，“章露青，你猜，如果楊佩沒有告訴我她把這裏告訴了你，那麽對我來說，她是不是撒謊了呢？”
“因為我一開始就告訴她不要告訴任何人。”
章露青不為所動，“那是她的事，和我無關，我隻知道我並未說謊。”
說完章露青就抱著意見箱裏的一堆紙條離開了，連看都不看楊佩一眼，楊佩好像有些懼怕，一直都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
“哎呀哎呀。”沈雲哲重新笑了，“楊佩，她用眾人的安危讓你說出誣告點的位置，但是根本就不在意你的安危呢，就算是撒謊也是因為你撒謊了，和她沒關係，是不是好可怕的人。”
楊佩小小的點點頭，她說：“好可怕。”
“這樣可怕的人應該讓真實神去點化，這樣她就可以成為一個真實可敬的人了。”
沈雲哲搖頭，“比起找真實神點化，你現在要取得我的原諒。”
楊佩委委屈屈的低下頭，“哦，對不起，我又錯了。”
要是李一倫在這裏，估計要說他欺負人了，可惜李一倫不在，沈雲哲就算是把所有玩家都欺負一遍都沒人知道！
沈雲哲開心起來，他走到意見箱，把意見箱的蠟燭封條拆開，現在意見箱空空如也，完全不擔心塞不下，於是沈雲哲愉快的從懷裏摸出本子和筆開始寫寫畫畫，很快就寫了好幾行字。
他把紙從本子上撕下來，然後帶著自己的手機一起塞進意見箱裏，接著他讓旁邊的楊佩把三根香插在意見箱下點燃。
楊佩按照要求做了，接著才疑惑的看向沈雲哲，“沈微，你在做什麽？”
“超度。”
楊佩眨眨眼睛，沒明白。
“你知道嗎？直播上的觀眾是一群無處可去的冤魂，因為死的太慘屍體太難看，被關在這裏出不去，我呢就把他們做過的事情投進意見箱裏給真實神看，讓真實神超度他們，幫助他們早日投胎轉世。”
說著沈雲哲說：“把你手機給我看看。”
楊佩老老實實的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沈雲哲，沈雲哲打開了直播，此時他的直播界麵和楊佩是同一個，但意外的是，直播界麵卻有些空**。
“真的被超度了？”沈雲哲笑，“我還以為你們有多厲害，這就沒聲了？真沒意思。”
在沈雲哲說完話後，彈幕總算是出現了。
但這一次，沈雲哲發現它們明顯已經破防了。
【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你敢這麽做是知道我們是什麽東西了是吧，但我告訴你，我們就是以後的你！】
【你多正大光明啊，你活的多瀟灑！憑什麽你在遊戲場都可以這麽開心！】
逐漸的，咒罵和抱怨充斥了整個直播界麵。
到處都是重複的話，怨念順著文字不斷的鑽出來。
【為什麽我會死，為什麽我會陷在這裏麵出不去，要是當時我再走出一步去死的就不是我了。】
【我還有那麽多的家人，為什麽我要死在這裏！】
【我要你們和我一樣！充滿怨念的留在這個地方！】
【所有人都去死啊！】
【我們不是人？我們怎麽可能不是人！我們每個都是人，每個都是沒辦法回家的人，隻能看著你們回家，我好嫉妒我好怨恨！】
【一起留在這裏！】
楊佩即使在這種非正常的狀態下都被彈幕這種極端情緒嚇到，她閉上眼睛蹲下身子，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像是一隻所在殼裏的烏龜；沈雲哲卻越看越想笑，直到最後他大笑出聲，像是沒有見過這麽好笑的事情。
一個笑一個怕，要是有人在這裏，怕是要被嚇得拔腿就跑。
“總算是承認了。”沈雲哲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直播頁麵，聲音裏還帶著笑。
他看著這一畫麵，卻和腦子裏突兀出現的畫麵契合在一起。
【世界B03415，代號睡眠障礙者同步率提升，同步率85%。】
沈雲哲看到了同樣的彈幕畫麵，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聲音在他耳邊回**著。
“沈夢，你不知道這裏有多可怕，黑色的，全部都是黑色。”
“這裏什麽都沒有，那麽冷那麽空虛。”
“憑什麽要我一直帶在這種混沌的黑暗裏，我不要，我想走，但是我走不了了，我沒有辦法，隻能試著將更多人拉進來，一個人進來我就可以感到一點暖意，好暖，真的好暖。”
“沈夢沈夢，你也來吧，求你了。”
無數破防的辱罵的彈幕中，代號睡眠障礙者隻看到了這一條，它很明顯是一個人發出的，很明顯是一個代號睡眠障礙者認識的人發出的。
沈雲哲不斷的笑著，眼裏滿是嘲諷。
“很多人說我是個瘋子，我也沒有反駁過，畢竟我睡眠質量真的很差，人一旦睡不好就很容易生氣很容易遺忘。”沈雲哲看著彈幕，“但是，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知道做人是有底線的。”
“你們到底有哪一點還像人？”沈雲哲說：“沒有人的身體，沒有人的靈魂也沒有人的信念。”
“你們是比鬼還恐怖的東西，明明早就變成怪物了，還要強裝自己是人。”
沈雲哲的聲音裏帶著難以言喻的冰冷尖刺。
【同步率提升，同步率90%，沈雲哲？！】
“死人不要和我攀關係，你隻是自認為是人的鬼而已。”
【你是什麽鬼東西，敢和我攀關係？你不配，隻不過是自甘墮落的鬼而已，真覺得你說句話我就會赴湯蹈火？】
【真惡心，我絕對不要死在遊戲場裏，一想到這裏麵你們待過我就想吐。】
代號睡眠障礙者討厭直播觀眾，因為他曾經的朋友死在遊戲場，他陰差陽錯也進入了同一個遊戲場，卻在直播觀眾裏發現了那個已經變成觀眾的朋友，他引導著玩家去死，試圖讓更多的人和他們一樣留在這裏。
隻有卑劣的人才會被遊戲場扣住成為觀眾，因為他們帶著最大的惡意和最想活下去的執念，這種惡意和執念是遊戲場的養料。
而代號睡眠障礙者的朋友也成為了這樣的卑劣者。
他喊著代號睡眠障礙者的本名，用誘哄的語氣引導他進入危險區域，代號睡眠障礙者實在是太敏銳，從未相信過也從未聽從過。
於是他開始辱罵，開始顛三倒四的道德綁架，開始不斷說自己的苦衷，最終目的都是讓代號睡眠障礙者死在這裏。
但代號睡眠障礙者是一個多任性多自我的人，怎麽會被他綁架。
【在真的死之前，早晚要把你們全部處理掉。】沈夢盯著直播觀眾，眼裏帶著濃烈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