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終章
在年輕警察隱含崇拜的熱血注視中, 洛諳晚吊著一隻胳膊，與慕寒蕭一同坐上孔特助的車。
這次終於踏上回家路了。
至於慕寒蕭開過來的那輛，暫時留在了原地，等待事後由專人全麵檢修清理後再開回來。
或許是一天之內經曆了太多驚心動魄的大事, 又受了輕傷, 到家後,洛諳晚失了吃宵夜的胃口，拒絕了慕寒蕭想要幫忙的想法，隻在家裏女傭的幫助下，給受傷的胳膊套上防水護套，頑強地洗了個熱水澡, 衝去一身髒汙與精神疲憊, 早早進臥室躺下了。
幸好骨折的是左手, 麻藥過後會痛上不少時日, 臨近痊愈時還要管住手不能撓, 熬過鑽心的麻癢期, 每天得吊脖掛著手臂外，除去這些, 倒也不會太過影響日常活動。
慕寒蕭隻好先回自己的臥室, 避開臉上的傷勉強洗了澡, 換了一身居家睡衣，才起身去往洛諳晚的房間。
他臉上的傷屬於銳器劃傷的一種, 好在破口沒有割太深, 還是洛諳晚堅持, 他才勉強同意去整形科縫了五六針, 右臉臉頰斜斜蓋著一小條白色紗布，倒是給整張臉添了幾分破碎的美感。
當時洛諳晚還有閑心感歎, 相比女人，果然男人更容易諱疾忌醫，哪怕慕寒蕭也沒能例外。
出門一趟，回來身上都掛了彩，從某種層麵講，也算是有難同當了。
慕寒蕭特意去廚房端了杯牛奶，卻在洛諳晚臥室門外躑躅著，遲遲沒能敲門，還是洛諳晚聽到門外聲響，猜測是他來了，主動下床開了門。
“進來吧。”
她精神不振，眉眼也懶懶的，瞧見慕寒蕭手上的牛奶，便無比自然地伸手接過，咕咚喝了半杯，又遞還給他，“不想喝了。”
慕寒蕭極度自覺地就著她的手，喝完了剩下的半杯。
洛諳晚：……
莫名體驗了一把喂養老公的樂趣，還挺好養的。
這麽一想，心神又放鬆幾分，疲憊感如潮水從身體四肢湧上心頭，她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慕寒蕭受她傳染，頓時打了個哈欠。
洛諳晚便笑了，笑完就提議：“我們睡吧。”
她先一步上了床，伸出完好的右手，拍拍身邊的位置，“老公，來，賞你今晚陪我睡。”
慕寒蕭從善如流，凹了個側對著她的姿勢躺下，“隻是今晚嗎？”
“……唔，”洛諳晚眼皮微微眯著，語氣有些迷糊，“以後，看你表現……”
慕寒蕭側躺在她身旁，心滿意足地看了她一會，伸出手，小心地貼著枕頭和床單，一手穿過她的後頸，一手帶著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裏，這才安心的閉上眼。
即將睡著時，洛諳晚突然迷糊著喊：“胳膊疼……”
慕寒蕭立馬驚醒。
就著窗外模糊的月光，他看到洛諳晚蹙著眉頭，麵露不虞，右手搭在左臂上。
應該是麻藥過了。
他立刻將手輕輕抽出來，放緩動作出了房門下了樓，翻箱倒櫃許久，才從收納好的家用藥箱中翻出布洛芬，又謹慎地查看了使用說明，確定可以用於不太嚴重的輕中度骨折止痛消炎，才端起水，拿上藥，重新上了樓。
迷蒙中，洛諳晚聽到慕寒蕭喊她張嘴，出於對他的信任，她下意識張了嘴，接著就感覺一片圓圓的帶著苦味的藥片被推了進來，正要吐出去，又被灌了口水，於是她就著水便吞咽了下去。
二十多分鍾過去，睡夢中那股難捱的鈍痛漸漸消失了，她眉頭一鬆，眉眼舒展著睡了過去。
慕寒蕭見藥起了效，這才鬆口氣，重新攬著她，放心入睡。
這晚卻睡得不太安穩。
他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裏，有洛諳晚，但又不止有洛諳晚，還有一個麵目模糊的男人。
他看到洛諳晚與那個男人不停地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不停地從他們口中的“主腦”、“係統”處接任務，然後再一起配合著，幫不同的男人、女人調查、解決插、入他們正常婚姻生活中的女人和男人。
他看到洛諳晚主要負責情報收集與分析，製定方案計劃，而男人，則更多利用自身魅力，按照她的計劃執行，兩人配合默契，親密無間。
每當任務達成，洛諳晚都會對男人露出讚許的笑，而男人，也會在不經意間，望著她怔怔出神。
這種眼神，慕寒蕭很熟悉，這是心悅洛諳晚的眼神。
男人喜歡洛諳晚，喜歡他的她。
慕寒蕭心中生出了一股熊熊的，名為嫉妒與獨占欲的火。
這人是誰？？？
念頭一出，他的全幅心神都集中在了男人的臉上，勢要看清男人麵容。
或許是執念生效，在某個瞬間，某個兩人徹底告別，洛諳晚變成一陣白光徹底消失後，他終於看清了男人的臉。
這人……是岑旭？
慕寒蕭大驚。
頂著與岑旭一模一樣的臉的男人靜靜立在喧囂人流中。突然，世界卡頓，喧囂褪去，男人開口了，“主腦，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慕寒蕭如同觀眾，靜靜看著這一幕。
空中響起了沒有感情的機械音：“你是我的一部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除了你自行生出心智，暫時脫離了我的掌控外，你有什麽資格與我做交易？”
男人無聲一笑，抬頭時笑意已散去，“你說的有道理。那就不做交易了，我們打個賭如何？”
機械音頓了頓，問：“什麽賭？”
男人：“就賭，洛諳晚會不會愛上我。你放我去她的退休世界，如果她愛上我，我要徹底脫離你的掌控，從此以人類的身份存在。如果，她沒有愛上我，我自願抽離有關她的所有記憶，任由你掌控，如何？”
機械音不答。
男人有說：“別急著拒絕我，如果你不答應，我立刻啟動自毀程序。要知道，盡管我是你的分支，但我也是你的核心之一。一旦我啟動自毀，我保證，你一定會損失慘重。”
“……好，”長久的靜寂過後，機械音退讓了，“我答應你。不過，有前置條件。”
男人無聲地鬆了神情，又恢複了閑適狀態，“你說。”
機械音：“我會抹去你的記憶，改變你的容貌，出身，給你一個全新的，截然不同的身份。如果你進入了她的世界，有可能一輩子見不到她，哪怕見到了，她也不會認出你的真實身份。即使這樣，你也能接受嗎？”
男人沉默著，久久沒能回答。
就在慕寒蕭以為男人要開口拒絕時，男人答應了，“我接受，但我也有個條件。”
“給我換一張帥氣的臉，再給我一個有錢的身份，越有錢越好。”
洛諳晚想要暴富的心願，在他耳邊已經念叨無數次了，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這次機械音答應的很幹脆。
慕寒蕭滿心疑點，看得雲裏霧裏，但有一點他看清楚，既然男人與主腦的賭約達成，那麽，男人便不會是岑旭。
這兩個條件，岑旭都不算符合。
不是岑旭就好。
慕寒蕭沒察覺到，他暗暗鬆了口氣。
那麽，男人到底是誰呢？
在慕寒蕭充滿探知欲的目光中，空中漸漸顯露出了一具3D立體人體建模，是他朝夕相處無數個日夜，既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男子身體。
正是慕寒蕭本人的形象！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破天際，驟然照亮了他心中的黑色迷霧。
男人，原來竟是他自己嗎？！
機械音開口：“這個形象，你滿意嗎？”
男人圍著虛擬形象轉了好幾圈，確認看不出顏值死角，才點頭，“不錯，就他了。”
慕寒蕭心底驟然升起名為不爽的情緒。
機械音：“你在她的世界，將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不過，我會給你安排一條既定線路，如果你賭輸了，將會按照我設計好的線路在她的世界過完一生，死後數據抽離，再徹底被我掌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我不會後悔，我賭我會贏。”
男人抬頭看向虛空，露出篤定的笑，“無論到時還是不是‘我’，我都會贏。主腦，你就做好失敗後灰溜溜退出的準備吧。”
“寒蕭，寒蕭……”
夢境散去，一片混沌中，慕寒蕭是被洛諳晚伸手搖醒的。
“你怎麽了？”恍惚中，他微張著眼，看到洛諳晚一臉真切的憂慮，“已經早上十點了！平時這個點你早就去公司了，今天卻比我醒的還晚。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醒。”
“……我沒事。”神思逐漸清明，慕寒蕭朝她一笑，“隻是太累了，做了個夢而已。”
“那就好。”洛諳晚安心了，立刻躺下當鹹魚，“那你快去上班賺錢吧，我是病人，再睡個回籠覺。”
慕寒蕭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緊緊抱了洛諳晚好一會兒，突然開口問了她一個問題，“在我之前，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洛諳晚本來都快睡過去了，聽到他這麽問，立時一個激靈，清醒了。
好家夥，終於還是沒能逃過情侶之間問情史這一關嗎？
不過，她不虛，因為她確實沒有情史可言啊。
洛諳晚為自己留下一滴惋惜的淚，別了，她曾經向往過的百位小鮮肉們，以後她都不會再有機會體驗了。
“沒有，絕對沒有！”洛諳晚對著慕寒蕭信誓旦旦，就差並指起誓了，“你是我的初戀，況且，咱倆現在不都領證了嘛，以後我也隻會喜歡你，愛你一個人。”
“是嗎？”慕寒蕭靜靜望著她。
“是啊！”洛諳晚隻當是他做了個噩夢，心神不穩，於是低頭在他臉上“吧唧”一口，“今日蓋章，我都記著呢。”
慕寒蕭終於笑了起來。
他說：“我也愛你，隻愛你。”
他決定將夢裏的一切，隻當做一場夢，他將永遠藏在心底，或許等到兩人一起慢慢變老了，某天躺著曬太陽時，他會當成一個故事，講給洛諳晚聽。
說不定到那時，她會被他嚇一跳呢。
至於現在，慕寒蕭決定最後去解決一件事。
告別洛諳晚，換上一身常穿的高定西裝，去往公司的路上，他給祝淖發了條信息。
【我們該談談了，辦公室見。】
祝淖敲門進入時，慕寒蕭特意讓一臉莫名的孔特助退了出去。
老板不對勁，祝淖……祝淖天天一副無欲無求的死人樣，倒是看不出哪裏不對勁，但……
有什麽事是身為慕寒蕭左膀右臂的他不配聽的？！
孔特助莫名感到一陣不平，他也沒走遠，挑了個斜對著辦公室大門的空位坐下，手裏捧著一杯熱美式，邊喝邊用餘光注視著緊閉的辦公房門。
門內。
慕寒蕭冷冷注視了祝淖幾秒，說：“主腦，你輸了。願賭服輸。”
他特意字正腔圓地念出了主腦二字，示意祝淖，他已經知悉一切，恢複了記憶。
哪怕他實際上並沒有那個男人的記憶，隻是看到了男人的過往。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祝淖輸了。
“讓我來猜一猜。”慕寒蕭沒有給祝淖開口的機會，“岑旭，是你放出來迷惑諳晚的煙霧彈，對嗎？哦，還有雋哲，再遠點，還有邢安淩，這些人，都是你故意設計接近諳晚，隻為了讓我沒有機會接近她，也讓她沒機會接近我，對不對？”
“還有你拍給我的照片情報，也是用來擾亂我心神，期待我自亂馬腳的，對不對？”慕寒蕭看著祝淖，不帶感情地一笑，“可惜了，我和諳晚的感情，反倒因為這些障礙變得更加牢固了。諳晚已經正式和我在一起了，而你，輸的徹徹底底。”
祝淖抬手，首次摘下臉上的黑框眼鏡，鏡框下封印著的那張臉，赫然與夢中的男人一模一樣。
“嗬，你是見不得光的老鼠嗎？”慕寒蕭輕嗤，“連化身都要頂著別人的臉。”
祝淖終於開口：“這張臉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也曾是你的一部分。”
慕寒蕭心神一動，主腦，或是祝淖，他，或它，無論是誰，總之，他相信了。
果然，主腦不是人，再智能也看不透人心。
“我承認，是我輸了。”祝淖認得幹脆，“答應你的賭約我會遵守，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話落，慕寒蕭幾乎立刻感受到一股無形製約離他而去。
他心神緊繃，掌心微濕，麵上卻一副勝券在握。
而這一切，祝淖一無所知。
“我還以為，”祝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跟著洛諳晚這麽久，最先識破我身份的，會是她。哪知，竟然是你。”
“這就是諳晚的可愛之處了。”慕寒蕭笑笑，卻不是對祝淖，“她聽到你的名字，隻會可憐你有一對垃圾父母，給你起了一個‘祝你成為一攤爛泥’的賤名，哪裏會從名字諧音聯想到你的真實身份。為了不被發現，你也是夠能自黑的。”
連慕寒蕭也不得不佩服，如果不是因為這場夢，或許他也隻是懷疑，而不會確定。
祝淖點頭，讚同了他的說法，“我走了。”
“好走，不送。”慕寒蕭說。
辦公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慕寒蕭才抬起頭，看向祝淖原本站立的位置，那裏現在已經是一片空白。
祝淖消失了，這次，應該是真的走了。
慕寒蕭長長地呼了口氣。
“孔特助，進來吧。”
孔特助滿懷期待地進門，然後一臉懵逼地發現，祝淖人呢？那麽大一個活人，隻是來了趟慕寒蕭辦公室，就……憑空消息了？！
孔特助IQ高達188的智腦徹底宕機，轉不動了。
他驚恐地看向慕寒蕭。
“祝淖走了，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已經回到他該去的地方了。”在孔特助滿臉聽天書的懵逼神情中，慕寒蕭神情淡然，抬手做了個封口的動作，“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後你就徹底和我綁在一起了。”
要不是孔特助十分確信他從頭到尾沒有聽到慘叫聲，打鬥聲，也沒看到祝淖出門，辦公室內一如既往的整潔，確實不像是發生慘案，他都要懷疑是老板殺人滅口了！
花了整整一天時間，確定了監控裏沒有祝淖的身影，公司員工也對祝淖毫無印象，隻有洛諳晚、盛綰綰還和他一樣記得這號人，孔特助終於艱難地接受了慕寒蕭的說法。
祝淖，大概不是人，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現在他確實回去了。
才怪！
無論怎麽想，這事都很離譜啊！
直到洛諳晚徹底養好傷，與慕寒蕭一起飛往意國城堡舉辦世紀婚禮，而孔特助某天晚上突然被喝醉的盛綰綰霸王硬上弓強勢脫單，兩人身為親友團隨行參加婚禮時，這件事還仿若世紀難題藏在孔特助心底。
或許他將需要一輩子時間思考，或許某天慕寒蕭大發慈悲，突然告訴他真相……
但孔特助沒能猜測太久，就被洛諳晚和慕寒蕭氣炸了！
婚禮當天，臨近儀式開始兩小時，新娘拐著新郎，逃婚了！！！
隻有一張紙條留下：
【孔特助，婚禮太麻煩了，我和寒蕭昨晚已經拜過堂走過儀式了，今天這麽盛大的婚禮，就由你和綰綰頂上吧，新婚快樂！】
快樂你妹啊！！！
孔特助內心無能狂怒，直到對上躍躍欲試的盛綰綰的臉。
還，還真是，快樂她妹？？？
好像，也可以試一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