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但唯獨,他不能放她離開。
薑聽雨決定不理他了。
但這個決定在她洗完澡後就被打破。
因為, 她的衣服沒有辦法再穿了。
裙擺沾了水漬,皺成了一團,上麵還有鹹濕的氣味, 就算洗幹淨了,她也不願意再碰這條裙子。
隻是看著, 她都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不久之前在辦公桌上的情..事。
薑聽雨臉紅透了, 羞赧拿過架子上的浴巾,牢牢裹在自己身上, 腳上趿著寬大的拖鞋走出浴室。
休息室裏的窗簾緊合, 床頭開了盞昏暗的閱讀燈, 好似給房間染了層旖旎的曖昧。
薑聽雨環視一圈,沒有看見男人的身影。
他應該在外麵的辦公室。
薑聽雨糾結半晌, 還是走到門口敲了兩下。
沒等男人回應,她就偷偷打開一點門縫,探出了頭, 一眼就看見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工作的男人。
他身上的襯衫解了幾顆扣子,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 脖頸上的領帶早不知被他扔到哪裏去了。
活脫脫的斯文敗類。
不,他連斯文都算不上, 純粹的敗類。
薑聽雨心裏暗暗罵了聲, 尤覺得不解氣。
察覺到女孩的視線,謝霽淮從電腦屏幕前抬眸,輕凝向她。
女孩雖然隻露出一張小臉,卻不難看出她臉上氤氳著的水汽, 額間的發絲也泛著潮濕。
她的臉蛋紅撲撲的, 像早春盛開的櫻花, 風一吹便簌簌下著粉雪。
謝霽淮不自覺捏緊手裏的鼠標, 喉結滾動:“洗好了?”
薑聽雨抿了一下唇,聲音裏帶著嬌蠻的意味:“我的裙子不能穿了,幫我送一條新的裙子過來。”
謝霽淮對她的態度沒有什麽微詞,隻覺得可愛,畢竟也是他有錯在先,不怪她生氣。
“隻有裙子?”
“還有內衣,整套的。”薑聽雨紅著臉補充。
想起家裏謝霽淮準備的那些內衣,薑聽雨立刻叮囑:“不要奇奇怪怪的內衣。”
謝霽淮彎了彎唇,慢條斯理道:“要我準備,就隻能按照我的審美來。”
薑聽雨蹙起眉心,想發怒又覺得是在無理取鬧。她才是受害者呀,怎麽還得依著男人的意思來。
但現在,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要麽穿他送來的衣服,要麽就穿髒了的衣服。
“那、那好吧。”
薑聽雨無奈答應,心裏默默罵他是強盜邏輯。
衣服很快送到了薑聽雨手上,一套粉白色的蕾絲內衣,還有和她上午穿的那件一模一樣的藍色公主裙。
薑聽雨抱著衣服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腦子裏想的卻是門外的男人。
他雖然做的有點過分,但想的倒是很周到。
她來公司陪謝霽淮上班,出來的時候卻換了身衣服,明眼人肯定能看出來他們做了羞羞的事。
薑聽雨唇角抿起甜美的弧度,剛才在心裏給謝霽淮扣的分又加了一點點。
不過,她還是沒打算原諒他,畢竟今天的事怎麽想都覺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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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霽淮也沒想到小姑娘的氣性這麽大,連著好幾天都不願意和他親熱,抱一下也不肯,更遑論親吻。
女孩年紀小,又是嬌慣著長大的,有點小脾氣正常,況且那天他也確實做得過分。
謝霽淮哄了她幾天,哄得她有鬆動的趨勢,本以為可以徹底破冰,結果到了周三晚上,小姑娘開始收拾行李,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架勢。
謝霽淮慌了,死死扣住她的行李箱,“寶寶,你這是要去哪兒?”
薑聽雨莫名其妙地打量他許久,突然明白了過來。
謝霽淮搞錯了,以為她要離家出走,事實上,她隻是去外地給劇組拍攝定妝照罷了。
不過這倒是個和謝霽淮談判的好機會,她甚至可以給自己增加籌碼,徹底拿捏住他。
薑聽雨心裏偷笑,麵上卻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委屈道:“我不要和你住了,你就會欺負我。”
謝霽淮心跳驟然發緊,好似被一隻手攥住了般,全身的血液都在那瞬間凝固。
“寶寶,我……”
修長手指微微發顫,無力的失去感時隔多年又再次洶湧襲來。
腦海裏塵封的記憶慢慢回溯,眼前似又浮現出他不願再記起的畫麵。
謝霽淮闔上雙眼,手指死死地攥緊成拳,指骨都用力到發白。
十年前,他的生日那天,一場事故奪走了他父母的生命,那時的他,也是這樣渴望留住他們,卻什麽也沒有留住。
父母離開了他,現在女孩也要離開他。
為什麽?為什麽他總是無法留住自己心愛的人……
薑聽雨被他這幅模樣嚇到了。
他看起來特別的痛苦,特別的無助,就像是被無盡黑暗吞噬的人,渴望上天能給予他一絲光亮。
“謝霽淮?”薑聽雨輕輕喚他。
謝霽淮睜開眼睛,目光定在女孩臉上,他伸出手想要碰她,卻又不敢。
他怕自己碰了她,隻會將她越推越遠。
薑聽雨一把握住他的手,赫然感受到他掌心冰冷的溫度。
臥室空調開得並不低,再冷也不會手心都在發涼。
是生病了嗎?
薑聽雨急忙關切道:“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謝霽淮抽出自己的手,緩緩道:“我沒事。”
他強迫自己收回凝在女孩臉上的目光,微微哽咽的嗓音透著沙啞:“我還有工作要做,先回書房了。”
不敢麵對女孩的離開,隻能選擇逃離。
邁開幾步後,他停了下來,背對著女孩說道:“有什麽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薑聽雨愕然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久久沒能緩過神。
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收拾好行李,薑聽雨進浴室洗澡,出來時已經是深夜十點了。
然而謝霽淮還是沒有回房。
自他們結婚以來,謝霽淮很少會忙到這麽晚,至多到九點就會結束工作。
今晚的他,似乎是在刻意避免進臥室。
從她說要離開家裏後,謝霽淮就變得很奇怪。
薑聽雨爬上床,雙手環抱起曲起的膝蓋,腦海裏回想起她最後看見他的那個背影。
高大寬闊的背影,卻隱隱透著悲涼和……脆弱。
薑聽雨心顫了下。
她怎麽會在他的身上看到這種感覺,不會的,一定是她看錯了。
薑聽雨躺了下來,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然而腦子亂得根本睡不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就到了十點半。
薑聽雨仔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卻什麽都沒聽到。
謝霽淮沒有回來。
薑聽雨坐起身,思來想去,給好友程簡依發了消息。
程簡依一向睡得晚,這時候還不到她睡覺的時間。
綿綿雨:【一一,男人在什麽情況下會躲著不見人。】
程簡依正在熬夜改策劃案,腦子運行過載,快要爆炸了。
看到好友發來的消息,沒精打采地回複:【你老公生你氣了?】
薑聽雨想了想,【他應該沒有生氣。】
定睛細看自己的消息後,薑聽雨急忙解釋:【不是,不是我老公。】
【是一個朋友問我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複她,就想聽聽你的答案。】
一一:【無中生友。】
綿綿雨:【……】
綿綿雨:【不和你說了。貓貓生氣.jpg】
一一:【別別別。眠眠仙女大人有大量,別生氣啦。】
一一:【你先跟我說說前因後果,我才好給你分析,對不對。】
薑聽雨想想覺得有道理,就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她。
程簡依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下措辭,委婉提示:【你老公,哦不,是那個男人,他應該是因為女生要離開而痛苦。】
綿綿雨:【痛苦?】【可我覺得他不會的,他是個很強大的人。】
程簡依無奈歎了口氣,手指轉動著圓珠筆:【再強大的人也會有脆弱的一麵,眠眠,相信我,他現在或許很需要你的安慰。】
看到安慰這兩個字,薑聽雨都有了應激反應。
周六那天,謝霽淮也請求她給他一點安慰,結果就狠狠欺負她。
她怕自己又上了他的當,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薑聽雨瞄了一眼緊閉的門,還是心軟了。
綿綿雨:【一一,要怎麽安慰?】
程簡依也沒有經驗,撓了撓淩亂的頭發,絞盡腦汁想了個辦法:【你先把實情告訴他,然後撒撒嬌,應該就好了。】
撒嬌啊……
薑聽雨站在書房門口,緊張得呼吸都困難。
一一勸她來找謝霽淮說實情,再撒撒嬌,她竟然也就真的這麽做了。
薑聽雨深吸了口氣,手指屈起,輕輕敲了下門。
“我、我可以進來嗎?”
門內沒有任何聲響傳出,就連敲擊鍵盤的聲音都聽不到。
是沒聽見嗎?
可她的聲音並不算小,謝霽淮不應該沒有聽見。
等待的時間尤其焦灼,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始終懸在半空中,忐忑不安。
在她伸手準備再次敲門的時候,屬於男人的磁沉聲音低緩進耳畔。
“進來吧。”
薑聽雨擰開門把手,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
她探著腦袋從門縫裏看書桌後的男人。
男人的視線停留在電腦屏幕前,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她,就連餘光也吝嗇給她。
薑聽雨邁著輕悄的步伐,一點點挪到書桌前,鼻子靈敏地聞到了香煙的味道,味道沒那麽濃了,似乎隔了很長一段時間。
薑聽雨蹙了下眉心,溫溫吞吞喚他的名字:“謝霽淮。”
女孩聲音軟軟綿綿的,像一縷淡淡的陽光暖烘著心髒。
謝霽淮放在鍵盤上的長指重重扣下,屏幕上的郵件打出一長串亂碼。
他微闔了下眼,從鍵盤收回手指,目光平靜地看向她,嗓音淡淡:“有事找我幫忙?”
從臥室離開的時候他丟下了這句話,此刻他便以為她是來求助的。
薑聽雨感受到了他疏離的態度,他們之間離得並不遠,她卻覺得他們之間好似隔了一堵無形牆,讓眼前的男人變得難以接近。
“沒有,我已經收拾好了。”薑聽雨輕聲道。
謝霽淮目光定在她臉上,眸子裏神色逐漸發暗。
書房燈光過於明亮,照得女孩嬌嫩的肌膚更顯白皙細膩。
小姑娘站在他麵前,隔著一張書桌,澄澈幹淨的眸子水盈盈望向他,貝齒咬著櫻粉色的唇瓣,似是想要和他說什麽,又難以啟齒。
謝霽淮輕笑了下,勾起的唇角滿是諷刺。
他該誇她是個懂禮貌的小姑娘,就連要走了都會過來和他告別。
謝霽淮滾了滾喉嚨,將心裏的煩躁強行壓下去,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話:“什麽時候走?”
“……明天早上。”
明天。
謝霽淮默念了遍,心絞得犯疼。
電腦屏幕裏的那封郵件,從不到九點一直回複到現在,寫了又刪,刪了又寫,來來回回。
心不定,工作也沒辦法聚精會神。
或許,也是他潛意識裏在自我放縱,由著他的心去痛苦去煩亂。
今晚一過,他就再不能如此頹喪。
他是最沒有資格沉浸在痛苦中的人。
過去是,現在也是。
在他回到書房不久,已經戒掉許久的煙又被他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拿了出來。
火機燎了煙頭,燃起星星點點的煙火。
尼古丁入喉,久違的冷冽味道刺激口腔,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指尖夾著的香煙還在燃燒,蓄積起來的煙灰撲簌簌落在桌麵上。
想起女孩聞不得煙味,謝霽淮下意識地就要扔掉手裏的煙。
戒煙後,書房裏連煙灰缸也沒有了。
好不容易翻出來的煙也不知該撚滅在哪裏。
謝霽淮眉心輕折,將煙頭扔進了垃圾桶,又倒了點水,衝滅了星火,而後起身走到窗台,推開窗戶,任由夏夜裏的暖風鑽進屋子裏。
他盯著窗外黑沉沉的院子,眼眸裏湧動著複雜的神色。
良久,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當然知道門外的人是誰,卻不敢見她,怕從她嘴裏聽到他不願聽到的話。
此刻真的聽到了,遠比他想的要痛得多。
謝霽淮坐在椅子上,視線比女孩要低得多,看她的時候隻能抬首仰望。
“一定要走嗎?”
聲音啞得厲害,好似喉嚨裏堵了沙。
女孩很輕的點了點頭:“嗯,已經決定好了。”
謝霽淮沉默了一瞬,從椅子上站起身兩步走到女孩麵前,伸手抱住了她,抱得很緊很緊,像是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裏,再不能分開。
“寶寶,別走,你怎麽懲罰我都可以,別離開我好嗎?”
在那短暫的沉默裏,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要失去她。
她不願意和他親熱,他就安分守己不再碰她,她不願意和他睡一間房,他就主動搬去客臥。
她可以用任何方式懲罰他。
但唯獨,他不能放她離開。
做不到。
任憑他怎麽說服自己,都做不到。
作者有話說:
謝總卑微挽留。
高傲的人為了心之所愛願意卑微到塵埃裏。
他真的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