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宋拂之去衝了個澡,洗完出來之後,沙發布整床都被時章換了下來,已經被收拾幹淨了。

花瓶也被扶了起來,裏麵的花明顯比剛開始減少了幾枝。

宋拂之笑著搖搖頭。

煙盒和打火機還擺在茶幾上,宋拂之過去拿起來,放回了床頭櫃裏。

挺有意思,時章那邊的床頭櫃擺的是戰鬥物資,宋拂之這邊擺的是善後補給。

晚上兩人窩在一起睡覺,手臂輕輕搭在對方身上,很安穩很暖和。

宋拂之在陷入睡夢前模糊地想,婚後生活如此安逸平靜,如果能一直這樣過下去,是很好的。

窗台上的崽子們肉眼可見地圓潤了起來,細軟的絨毛逐漸變成更成熟的質地,隱約間能窺見成年隼的英氣。

五隻小崽子都順利地渡過了最初的難關,兩位奶爸倍感欣慰,在窗台前狂拍照片。

“明天周一,我來喂吧,應該可以準時下班。”時章說。

宋拂之點頭說好。

第二天傍晚,宋拂之在辦公室準備等會兒要講的試卷,手機收到了一個來自時章的視頻邀請。

他還打了句話:“快看這兩隻小的在菜雞互啄!”

宋拂之把卷子推到一邊,笑著接了視頻。

一入耳便是環繞立體的啾啾聲,時章的聲音差點被壓過去了:“沒打擾你吧?”

宋拂之說“沒有”:“在準備晚自習的內容,快收尾了。”

時章的鏡頭對著窗台,兩隻小崽子扇動著小翅膀玩在一起,真的很像在菜雞互啄。

兩人說說笑笑地看了一陣子,宋拂之突然聽到時章那邊傳來了一聲門鈴響。

時章也頓了頓,疑惑道:“這個點能是誰啊。”

宋拂之:“是不是買東西了,快遞員。

“不會啊。”

鏡頭一陣晃動,畫麵換成了地板。

時章邊走邊說,“快遞都是送到我們家的。”

鏡頭一頓,時章停在了家門口。

接著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是幾秒的沉默。

鏡頭一直停留在時章的雙腳和地板上,突然一晃,黑了。

時章關掉了攝像頭。

“宋老師,我先掛了?”時章聲音柔和,“有人找我。”

宋拂之說好,重新把卷子拉回到麵前,很自然地說:“晚上見。”

時章應了聲,就掛了視頻。

時章收好手機,下一刻眼神就變淡了。

沒想到在他恰好在家的這天,會迎來這樣一位不速之客。

站在時章門口的是一位女士,化著淡妝,長直發,一席月白色長款連衣裙,給人一些距離感。

她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時章:“能進嗎?”

“等我一下。”時章說,“出去找家咖啡店。”

女士淡笑:“你還是一個人住啊?”

她頓了頓,帶著明顯的戲謔,喊了聲:“哥。”

時章沒回答她的前一個問題,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喊錯了吧。”

女士輕聲嗤笑:“你爹天天在家裏念叨,小章,小章。你說你是不是我哥。”

時章皺起眉,臉色很不好。

因為他聽到了“你爹”這兩個字。

“我知道你不認這個爹,我也不覺得你是我哥。”她漸漸收起了笑意,“但沒辦法。這世上沒辦法的事情太多了。”

兩人隨便找了家咖啡店,一路上都沒怎麽講話。

到了咖啡店,找了個角落裏的僻靜位置,一人點了杯喝的。

“找我什麽事?”時章問她,“時妍。”

其實剛剛時妍叫得也沒錯,從血緣上來說,時章確實是她的哥。

同父異母的哥。

他們倆上次聯係已經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這次時妍突然登門造訪,不知道會是為了什麽。

時妍:“別總是這副臉色。你以為我想來找你?”

時章垂了垂眼睛,神色放鬆了些。

他完全相信,如果時妍可以,她一輩子也不會想來找自己。

時妍攪了攪咖啡,道:“我爸馬上過六十五大壽,他想要你回去。”

時章嘲諷一笑,這樣的表情很少能在時教授臉上看見。

他問:“我哪一年回去過?”

時妍也笑了笑,語氣不知是解脫還是悲傷:“這估計是老頭子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

她繼續道:“癌症晚期,還在積極治療,但我覺得效果不大。”

時章陷入沉默。

桌上一時間沒人講話,咖啡廳裏放著不知道誰的鋼琴曲,在落日餘暉中流淌。

時妍低頭專注地往咖啡裏加方糖,時章就看著她加。

時章確實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消息。

即使他一直並不接受這段父子關係,但時正霖至少是給予了他一半血脈的人。

而這個人的生命現在進入了倒計時,時章的心情很難用一句話概括清楚。

“你,你弟,還有你媽媽。”

時章頓了頓,扯出一個淡笑,“有誰會希望見到我?”

“沒有人想見你。”

時妍答得很利落,她聳聳肩,“但時正霖想見,一家之主想做的事情,我們都沒辦法改變。”

“你知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家念叨時章時章時章,急了就發瘋,我真他媽煩得要死!”

時妍的語調突然激動地揚起來了些,細微地發著顫。

時章抿了抿唇,他並非不能理解她的失態。

時妍深呼吸了幾次,才笑了聲:“所以還不如讓你回去見他一麵,趁早斷了他的念頭,不然他要念到入土。”

時章冷靜道:“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想見到他。除了這個姓氏,我跟時家沒有關係。”

時妍放下咖啡匙:“但從法律意義上來說,你確實是他兒子。”

“而且,非婚生子也有遺產繼承權。”

時章搖搖頭:“我願意寫聲明放棄繼承權。”

“時章,我挺佩服你的。時正霖這麽多年來都想認你回家,你倒從沒答應過,怎麽這麽有骨氣的啊?”時妍沒什麽溫度地瞥他一眼,“不過幸好你不想回來,不然我媽能被活生生氣死。”

至於時正霖為什麽還是想要認時章這個兒子,原因估計無非就是那麽些,因為時章有了出息,當名校教授,能給時家掙麵子。

看我時正霖的兒子,就算是流落在外的,也一樣這麽拿得出手。

時妍眯了眯眼:“如果我是你,我不僅要把自己錄進族譜,我還要把家產爭到底。

“那我就要每天麵對時正霖了。”時章爽快地笑了,“我好不容易才擺脫他。”

時妍忽然不出聲了,把頭發挽至耳後,半晌才道:“時章,我也挺羨慕你的,可以不被困住,可以理所當然地遊離。”

其實時章想說,他沒什麽可羨慕的,但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清楚時妍過的是什麽生活,或許即使她生活富足,卻也有難以言說的苦衷,便沒有說出口。

時章想,如果時妍真的知道他作為私生子,曾經經曆過什麽,她應該說不出“我羨慕你”這種話。

但如果她羨慕的隻是自由,那時章覺得自己確實比她更自由。

在童年的一長段時間內,時章都覺得自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他隻是大大的宇宙中一個小小的運行錯誤,是一行標紅的代碼,是本該被抹去的存在。

他好像是在很後麵的時候才搞清楚,他那極少回家的生父是位小有成就的商人。

而時正霖當初和時章的生母廝混一夜的時候,他早已有婚約在身,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時妍的母親。

在出生後的這麽多年裏,幾乎所有的旁觀者、受到的教育、社會認知都在告訴時章,他是一個完整家庭的破壞者,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即使這一切都不是他能選擇的事情。

時章已是而立之年的成年人,自認為很多事他都看得很開了,他也盡力過出了屬於自己的生活,但這個不得不麵對的句號比他預料中到來的更早。

時章也不得不意識到,無論他已經盡力出走了多遠,無論他用多麽光鮮的成就洗刷過自己多少次,這個與生俱來的身份還是會烙印在他的骨子裏,跟隨他一輩子。

時妍離開之前說:“來不來隨你,但是你擬好放棄遺產繼承的聲明之後,可以發給我的律師。”

繞了這麽大一圈,時章估計時妍這趟來,其實就是想強調最後這麽一句話。

時妍先行離開了,剩下半杯冷咖啡,擺在時章對麵。

時章這杯一口未動,他覺得胃部細細地絞緊,無形的壓力從食道噎到呼吸道,讓他喘不上氣。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解救了他。

時章看到來電顯示上的“拂之”,呼吸卻又一下子被掐緊了。

時章按了接聽鍵,這次卻平生第一次地沉默了,沒有主動和宋拂之打招呼。

宋拂之平穩的聲音傳來,像以往幾個月來一樣:“時教授,你還在家裏嗎,我下班了,要不要我來接你回家?”

然而奇跡般的,這樣短短的一句話突然就撫平了時章心中的焦躁。

時章閉了閉眼,低頭握著手機“嗯”了一聲。

這一聲不清透,仔細聽還帶著點鼻音。

但他下一句話就恢複了平日的溫和:“好呀,那麻煩宋老師了。”

宋拂之很快到了,時章上了副駕駛。

兩人在車裏聊的都是很日常的話題,宋拂之抱怨說有個知識點講了十遍還是有人錯,時章就講他又改到了什麽離譜的論文,那簡直不像論文而像一塊拚貼畫報。

他們一起笑起來。

學生是兩人永遠的共同話題,雖然讓人頭禿,但是聊起來其實很歡樂。

他們都想要孩子們變好,所以還會討論些高中大學通用的教育方法。

這樣的聊天對於時章來說宛如火場甘霖,能輕易壓過別的思緒。

在等待紅燈的間隙,宋拂之轉頭,笑著問:“我爸媽問我們最近有沒有時間回家裏吃個飯?他們說太久沒見到我們了,都快要忘了。”

“啊。”時章愣了下,很快點頭,“好呀。我周日應該都是空的。”

“不急著定時間。”

紅燈轉綠,宋拂之慢悠悠地踩油門,“提前一天跟他們說就行了,他們好買菜。我爸說他最近研究了幾個驚豔的新菜,但我媽說可難吃了,非要我倆回去給他們評評理。”

時章笑出聲:“這樣啊,那一定保持客觀。”

從玻璃反光中看到宋拂之認真開車的側臉,時章臉上一直掛著淡笑,心中卻泛起隱秘的涼。

還記得最開始的那場同學聚會上,王老師講了她和宋爸爸的戀愛經曆。

一位醫生一位老師,每天隔著柵欄給對方送飯,一起騎自行車回家,自由戀愛,攜手至今。

宋拂之擁有一對恩愛的父母,一個完美的家庭,是時章難以觸及的童話世界。

從一開始時章就隱瞞了自己真實的過往,他知道這樣做不對,但他做不出別的選擇。

時章從小到大什麽沒被罵過,他以為自己早就麻木了,但當他真的麵對宋拂之的時候,時章才發現自己是根本無法將這一切大方**在對方麵前的。

他是個卑鄙的人,偷穿了不合腳的水晶鞋,企圖混入擁有南瓜馬車的晚宴。

時章的想法很直接,放棄遺產繼承,徹底和時家劃清關係。

一切平靜幸福就都能繼續。

至於他和親生父母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一筆算不清的爛賬。

晚上,兩人照例相擁著入眠,懷裏的人擁有偏低的體溫,卻仍然讓人感到無盡的溫暖。

時章照例親吻宋拂之的額頭,說“晚安”,然後很快陷入平穩的安眠。

宋拂之在淩晨三點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側臥在被窩裏,眼前隻有窗外透進來的一絲月色。

身邊的半邊床是空的,還帶著體溫,時章剛離開不久。

其實在時章剛坐起身的時候,宋拂之就醒了。

他閉著眼,感受到時章輕手輕腳地下床,然後繞到自己這邊,輕輕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取走了煙和打火機。

腳步輕緩地離開臥室,延伸到陽台附近停下。

一段寂靜後,宋拂之聽見了打火機發出的輕響。

宋拂之無聲地閉上眼,手指抓緊了被角。

其實他今天下午模糊地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時章家突然有不知道是誰的人登門造訪,然後他一直在家待到了宋拂之下班。

以往時章是會提前回家的。

宋拂之本來覺得自己想多了,因為晚上的時章一切正常,直到他從睡夢中醒來,聽到一向自律的時教授,居然在陽台抽煙。

宋拂之微微皺眉,時章應該是遇上什麽事兒了,而且他並不想說。

這天晚上宋拂之沒怎麽睡好,一直保持著睡姿沒動。

時章抽完煙回來之後,也睡得很安靜,但仔細聽,他的呼吸並不像深眠那麽悠長。

果然,第二天早上起床,一切都如往常相同。

時章賴了會兒床,打著哈欠跟宋拂之說早安,刷牙的時候還在哼歌,非要和宋拂之搶廁所。、

好像昨天深夜的一切都像宋拂之的幻覺,像他做的夢。

宋拂之有點擔心,隱秘地、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時章,但一無所獲。

如往常一樣安穩地過了幾天,時章一直沒什麽異常,宋拂之也忙,漸漸地放下心來,覺得自己可能還是想多了。

這也正常,成年人嘛,總會有些隻有自己才能消化的情緒,哪怕是最親密的戀人也難以排解。

更何況宋拂之和時章,兩人滿打滿算也才認識不過幾個月,要說和時章的親密程度,宋拂之恐怕還比不上鍾子顏和歐陽希。

而反觀自己,宋拂之也還沒完全敞開自己。

從興趣愛好到**偏好,他還沒說過,短時間內恐怕也說不出口。

閃婚就有這麽點兒風險,凡事都要慢慢磨合,相信最後總能找到解決辦法。

宋拂之覺得他們總有一天能做到彼此信任,至少時章不必再在半夜起來抽悶煙,而是可以向自己傾訴他的苦惱。

深夜的情緒容易在白晝下消散,尤其是當宋拂之被小鳥們的叫聲環繞時,心情會變得更加開闊。

好吧,雖然有一些些的吵,但更多的是欣慰,是看到生命一點點生長起來的喜悅。

小崽子們一點點褪去柔軟的絨毛,變得像少年小隼了,感覺脖子上很適合戴一條紅領巾。

宋拂之站在窗台遠處看著它們,隻覺得萬物可愛。

宋拂之和時章已經漸漸減少了投喂的數量,等小鳥們再長大些,父母就該帶著他們飛走了。

莫名的有點不舍。

最近FuFu那個賬號毫無更新,視頻熱度果然降了下來,但累計瀏覽量也到了快百萬。

在這個視頻平台上或許算不上爆火出圈,可也足以讓宋拂之在cosplay圈裏小小地出名了。

這些天宋拂之什麽更新都沒發,連個人簡介都還是空的,評論也是一條都沒回複,讓圍觀群眾們離開了大半,隻有一小部分人還在地下鍥而不舍地追評。

-嗚嗚嗚,Fu老師發完一個視頻就跑了嗎!怎麽管殺不管埋啊!

-我知道你沉默這麽久是在憋新大招cos對吧?一定是一定是。

-希望下次漫展可以偶遇身材這麽好的男菩薩。

-啊啊啊啊,本來以為好不容易找到了章魚老師退圈後的新福音,結果怎麽您也不更新了啊啊!

-Fu老師您說句話唄,告訴我們您還準備繼續出作品QAQ

這些天宋拂之默默地把所有評論都看完了,大部分人都在誇他,也有小部分人說什麽,臉看不清,是P的,純靠特效,不好看,等等之類。

宋拂之倒是沒太把這些掛在心上。

讓他比較驚訝的是,相當一部分評論都提到了章魚老師。

他們覺得宋拂之是繼章魚老師之後,身材最好的硬漢型coser了。

怎麽說呢,這麽多人把宋拂之和他曾經喜歡的coser放在一起相提並論,讓宋拂之有種神奇的感覺。

不是追星成功,也不是頂峰相見,反正就是……宋拂之感覺自己和章魚好像多了點前後輩之類的奇妙聯係。

盡管章魚老師已經退圈了。

宋拂之把這個發現跟洛琉璃說了,洛琉璃哈哈大笑,說你肯定可以超越章魚,開創屬於自己的風格,而不是成為他的平替。

完了之後洛琉璃又覺得有些惋惜,她說:“要是這會兒章魚老師還沒退圈就好了,沒準你再火點兒,大家呼聲一高,你就能和章魚老師一起合作了呢。”

宋拂之笑笑:“那也太不可能了。”

宋拂之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看著窗外的鳥子們搶肉吃。

猝不及防的,點點滴滴的聲音越來越大,天色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陰沉。

等宋拂之意識到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下得很大,紅隼父母張開翅膀又收攏,好像試圖把孩子們攏到自己的羽翼下,小團子們可憐地擠在一起,也不叫了。

宋拂之“嘶”了一聲,中斷了和洛琉璃的聊天。

這段時間都沒下雨,所以他們沒注意到天氣問題。

宋拂之看到時章的窗台上方,其實有一個尚未完全打開的遮雨棚,直線往下的話能遮住小鳥們,但窗外風雨傾斜,這麽點雨棚根本不夠。

雖說大自然裏落雨是常事,但這一大家子就在家門口,能遮點雨就遮點吧。

雨越下越大,宋拂之緊急給時章發消息:外麵雨很大,你家窗台的遮雨棚怎麽打開?有按鈕嗎?

時章估計是不方便打電話,用文字回複他道:本來可以遙控,但是壞了很久了,要用長竿子手動撐開。

宋拂之:你家有長竿子嗎?晾衣杆之類的?

時章:有,在儲物間。客廳左邊有扇門,打開就能看到。

窗外又是一陣響動,有的小隼撲扇著翅膀,好像想飛,不知道是不是想逃開雨水,或者想盡情享受。

宋拂之心裏一緊,他看過類似的報道,還沒完全學會飛的小鳥在雨中會因為翅膀被打濕而飛不起來,最後會掉到地上。

看它們這撲騰的勁兒,宋拂之真怕這群叛逆少年把自己給折騰得離家出走了。

尋找竿子刻不容緩,宋拂之按照時章說的,客廳裏有扇門,打開就能看到——

眼前就是一扇緊閉的門,宋拂之想也沒想就握住把手一扭,推開了。

那一瞬間他的大腦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啊啊,時章說的好像是客廳左邊的門啊,但這裏是不是客廳右邊?

罪過罪過,宋拂之心裏默念,他真不是故意擅闖私人領地,他這就離開。

但門已經被打開了,房間裏的陳設也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宋拂之呆楞兩秒,瞬間“嘭”地把門關上了。

他默不作聲地狂奔去客廳左邊,從正確的儲物間裏拿出了一根晾衣杆,走到窗台邊,遠遠地伸出去,把遮雨棚慢慢往外推展。

雨點狂落,小鳥狂叫,宋拂之的心髒也在哐哐狂跳。

不僅心髒跳,眼皮子也在跳,一下一下的,哐,哐,哐。

宋拂之麵無表情地把遮雨棚弄好了,腦子裏卻用誇張的重複放大特效播放著方才那一秒鍾看到的景象。

他看到的仿佛不是時章的房間,而是一整個被濃縮的大型漫展。

時章,家裏,怎麽會,有這麽多,cosplay的,衣服。

宋拂之拄著晾衣杆站在空寂的客廳裏,像一位佝僂的老父親,目光空洞地和窗外的小鳥崽豆豆眼對視著。

宋拂之想,宋老師啊宋老師,你肯定是腦袋不清楚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