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太陽漸漸落山,野外的氣溫下降得很快,時章隨意披了件外套,掩住身材,又變回了謙謙君子的樣子。

漫天紫色的晚霞,不少人們停下來拍照。

“今天天氣好,晚上應該可以看到星空。”暢安對女兒說。

小羽高興地跳起來,跑到車裏:“我要把望遠鏡拿出來!”

歐陽希正在旁邊準備烤肉用品,探頭問:“你自己會不會安裝?要不要爸爸幫忙?”

小羽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我先試試——”

剛才時章和宋拂之還沒整理好帳篷裏麵的東西,就跑過去取風箏了。

這會兒他們返回帳篷,往地上鋪了一層防潮墊,然後是充氣墊,最後時章取出了兩個睡袋,一個挨著一個,放進了帳篷裏。

“我們晚上這樣睡嗎?”宋拂之問。

時章頓住幾秒:“也可以把兩個睡袋拚起來。”

睡袋是兩個人一起挑的。

時章自己本來就有一個睡袋,宋拂之覺得再添置一個雙人睡袋有些不方便,不如再單買一個單人睡袋。

和時章買的同款,兩個睡袋放一起能拚成一個大的睡袋,能兩人一起睡。

誰也不知道野外一起睡會不會漏風,所以不如兩個單人睡袋靈活。

但現在看著滿滿當當的帳篷空間,宋拂之擔心的並不是漏風不漏風的問題。

而是位置就這麽點兒,如果擠在一個睡袋裏,那唯一有可能的姿勢,就是抱在一起睡。

似乎會有點不安全。

宋拂之猶豫了會兒:“還是分兩個睡袋睡吧?”

“行啊。”時章答應得很幹脆。

鋪好帳篷出去,歐陽希他們已經在吆喝著做飯了。

食物是三家分配著帶的。

歐陽家負責帶肉類,時章他們帶了水果和主食,鍾老板直接扛了一箱飲料幾箱酒。

宋拂之看著那幾箱酒人都傻了,鍾老板真是豪邁。

野營是成年人的過家家,把各種裝備和食物擺好的過程很治愈。

新鮮飽滿的水果碗擺在折疊桌上,四周圍著七張躺椅,烤架上飄來陣陣肉香,油花滋滋響,合著遠處樹林裏的陣陣鳥鳴。

“來來,吃肉了!”

歐陽希端來一盤香氣四溢的羊肉串,一時間沒人伸手。

“拿啊。”歐陽希驚訝道,又伸了伸盤子。

鍾子顏挑挑眉,看了看宋拂之和金曉南,笑了:“這麽客氣?還放不開是嗎。”

“那我先拿。你們趕緊的,吃。”

鍾老板可不跟人客氣,拿起肉串就開啃。

不一會兒,時章那兒的也烤好了。

“小羊排。”

時章把盤子放到桌上。

鍾子顏直接伸了筷子。

“等會兒。”

時章手裏拿著烤肉夾,輕輕一擋,就把鍾子顏的筷子頂到了一邊。

時章垂著眼,把一塊羊排夾到了宋拂之碗裏。

“蒜香的,加了辣。”

給宋拂之做了這麽久的菜,他的口味時章早摸清了。

喜歡蒜,喜歡辣,口味重。

鍾子顏看著他倆,直接笑了:“不是,時先生你是何居心,開小灶?演都不演了。”

時章正大光明地點頭:“是啊。”

宋拂之也沒不好意思,說了聲“謝謝”,三兩口把羊排吃了。

他由衷地點頭:“很好吃。”

時章笑著看他。

宋拂之把時章手裏拿的烤肉夾奪了過去,站起身:“你歇會兒,我替你。”

時章搖搖頭:“我不累。”

宋拂之看他一眼:“那你跟我過來吧,一起烤。”

先生的話就是聖旨,時教授很乖地跟著過去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金曉南抿了抿唇,小聲問鍾子顏:“姐姐,你喜歡吃什麽味道的?我去幫你烤。”

鍾子顏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大男孩兒白皙的耳根一下子就紅了,眼神躲閃,支吾地說:“那,那晚上再吃……”

歐陽希和暢安幫小姑娘架望遠鏡去了,烤架邊就他們兩個人。

宋拂之問:“來吧,時先生,點菜,你喜歡什麽什麽肉?”

時章笑著問:“宋大廚,私廚服務嗎?”

宋拂之點點頭。

時章點了幾種。

小牛排,雞翅根,雞胗,豬肝。

宋拂之問:“你喜歡吃動物內髒?”

時章“嗯”了聲:“大部分都喜歡,除了腸子不吃。”

宋拂之默默記下了,笑道:“那我們這點還是挺不一樣的,我不喜歡內髒。”

“那正好。”時章很豁達,“不用搶飯吃了。”

宋拂之笑起來,又問他想要幾分熟,要加什麽調料,要不要辣。

他知道時章口味偏清淡,但現在才知道他燒烤連孜然都不怎麽愛放,喜歡原汁原味的口感。

今天又多了解了一些丈夫的喜好。

弄完私廚,兩人又烤了很多肉,還特地給小朋友烤了蜜糖味的雞翅。

深藍的夜幕淺淺降臨,橘黃色的小燈亮起來。

三家人終於整整齊齊地圍坐在了桌邊,火鍋咕嘟嘟地沸騰,白煙屢屢,很溫暖。

“來,大金。”

鍾子顏給金毛開了個罐頭,狗狗立刻晃著尾巴跑了過來,親昵地在鍾子顏手心裏蹭。

“來,小金。”

鍾子顏給金曉南夾了一隻蝦,金曉南低著頭說“謝謝”。

暢安笑了:“大金小金,還挺整齊,但怎麽聽起來有點兒怪呢。”

金曉南說:“大金已經算是老年狗狗了,輩分比我高,叫他一聲大金名副其實。”

暢安心道她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名字和金毛差不多,這男孩兒好像還挺樂嗬。

宋拂之問:“鍾老板怎麽和金同學認識的?”

鍾子顏看向金曉南:“你說?”

“啊,噢。”金曉南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就,就那天,我換了條遛狗的線路,牽著大金去湖畔公園玩,碰到姐姐在跑步。第二天去的時候又碰到了,連著碰了好幾天,我們就認識了……”

暢安樂嗬嗬的,問得很直接:“你主動搭訕的?”

“也,也不算吧!”

這孩子真是臉皮薄,稍微問點什麽就臉紅,金曉南說:“就是大金追著她跑了一段兒,我叫大金別追了,就和姐姐說上話了。”

“哦,叫大金別追了,換你自己了。”

金曉南揉揉耳朵,嗯了一聲。

時章一直在旁邊安靜聽著,突然笑了。

戲謔的目光投向鍾子顏:“我記得是誰說自己不愛在戶外跑步來著?說蚊子多,路也不好跑,不如健身房。”

鍾子顏淡淡的:“那是以前,後來改了。”

歐陽希太懂了,立刻接上,問:“什麽時候改的?”

鍾老板被許多媒體圍著問尖銳的問題仍然能對答如流,她此刻卻沉默了幾秒,笑了笑說:“第一次遇到金曉南的時候。”

饒是知道答案,但親自從鍾子顏嘴裏聽到這句話,還是讓眾人發出了“哇”的起哄聲。

金曉南反而成了最驚訝的那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鍾子顏說不出話來。

傻孩子,這估計夠他樂個十天半個月的。

“哎,好甜。”暢安笑著歎了一聲,“搞得人突然好想談戀愛。”

歐陽希嗓音沉沉:“我們現在沒在談?”

“結婚了就是另一種感覺了,是吧。”

鍾子顏答的是歐陽希,眼睛卻看著時章和宋拂之。

這話倒是引起了宋拂之的思考。

他本來覺得婚姻就是平平淡淡的,和他爸媽那種差不多。

柴米油鹽,生活瑣碎,彼此是家人多過戀人,但他卻清晰地感到自己逐漸產生的心動。

那是一股衝撞的、失控般的力量。

時章沒回答鍾子顏,隻是轉頭看著宋拂之,墨色的眼睛裏閃著細微的光。

好像不用多說什麽,看著對方就懂了。

“哇,我的公主!”

小羽稚嫩的童言童語突然打斷了大人們的聊天。

暢安回頭一看,小羽一直蹲在旁邊往大金身上貼貼紙。

大金毛很乖地蹲在地上,笑著吐舌頭,金色的毛上全是亮閃閃的小貼紙。

金曉南第一個笑了起來,哈哈哈地摸手機,說實在是太可愛了。

暢安無奈地說抱歉,給大金添麻煩了。

金曉南說沒事兒,大金瞅著也挺樂嗬的。

被孩子這麽一打岔,也沒人記得什麽結婚相關的問題了。

小羽說她口渴,鍾子顏忙把她帶的那些飲料和啤酒都放了上來。

“差點給忘了,酒都沒喝!”

鍾子顏把橙汁分給小姑娘,剩下的大人,一人一瓶小麥果汁。

發到宋拂之手裏的時候,鍾子顏頓了一下,問:“宋老師喝酒嗎?”

宋拂之爽快地說:“喝。”

還開了句玩笑:“怎麽,我不像是喝酒的人嗎?”

“沒。”鍾子顏大笑,“宋老師看著為人師表,想象不出來你醉的樣子。”

宋拂之確實沒醉過,他隻知道自己酒量不差,具體多少不知道。

暢安“哎”了一聲:“今天小羽在呢,喝不了多少。回程的晚上我們再去喝,讓奶奶先接小羽回家。”

歐陽希點了老婆一下:“少喝點。”

小酌怡情,眾人開了酒,舉在一起碰杯。

六瓶啤酒,一瓶橙汁。

小姑娘好奇地吵吵,說也要喝酒,她媽媽用筷子沾了一點給她嚐,小臉立刻皺了起來,說好難喝。

金曉南從車裏拿了把吉他出來,歐陽希驚了:“你們連吉他都帶了?”

“野營怎麽能沒有吉他。”

金曉南隨意地坐到椅子上,單腳放鬆地垂著,撥動琴弦。

年輕人身形挺拔,圓圓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鍾子顏:“你想聽什麽?”

小羽坐不住,跑去旁邊鼓搗自己的天文望遠鏡,嘴裏喊著:“媽媽,那是不是飛馬座!”

初秋曠野的夜裏,晚風清涼,星燈點點,年輕人彈琴低唱,小孩仰望星空。

愜意悠閑,一派安謐。

宋拂之抿入一口酒,稍覺恍惚。

他此前未曾有過這樣新鮮的體驗,這是時章帶給他生活的新變化。

剛剛的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宋拂之卻記得。

他轉頭望向時章,問:“你以前為什麽學攀岩?”

時章放下酒,道:“最開始是因為工作需要,想著去野外采集的時候多少可以用到。”

思索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說:“而且我那會兒精力旺盛,喜歡運動。”

宋拂之淡笑:“看得出來。”

這身線條不是純在健身房裏就能練出來,時章估計從小就挺愛運動。

宋拂之看著時章,緩慢地問:“跟我結婚,是不是改變了很多你之前的生活?”

“你學攀岩,搞研究。鍾姐下午和我說,你以前的時間安排得很滿,有很多自己的目標……現在卻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家裏。”

時章稍愣,承認道:“我以前確實忙,想堅持的事情很多,想達成的目標也很多。”

宋拂之微微抿唇:“那你豈不是因為結婚放棄了之前的生活?”

“我沒有放棄。”時章很快道,“我是開啟了一種新的生活。”

時章歪了歪頭,抬手指了指歐陽希一家。

“暢安以前和朋友一起搞樂隊,歐陽希以前愛打遊戲,有了女兒之後他們整天圍著孩子轉。我也問過他們後不後悔,他們說一點都不後悔。”

宋拂之望著小姑娘墊腳看望遠鏡的背影,爸爸媽媽站在她身邊,很溫馨的畫麵。

“雖然他們失去了一些東西,但得到了更多。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宋拂之嗓音發啞:“那你呢,你為什麽選擇我?”

宋拂之有點自嘲地笑了:“我的人生乏善可陳。”

“今天,參加學生們的運動會,領獎,照相,收到你的花,開車來到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看著你幫小男孩取風箏,然後我們吃燒烤,喝酒,聽朋友彈吉他,坐在這裏看星空——”

“這已經是我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最最精彩的一天。”

“時教授,我這麽無趣。”宋拂之問,“你會不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啊,我不會。”

時章心緒翻湧,喉頭不暢。

他沒聽過宋拂之如此深長的剖白,他沒想過宋拂之竟然也會不自信。

“拂之,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宋拂之似乎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時章說:“任何事,任何你以往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比如,比如在學生麵前唱歌,比如和他們一起合影,比如曾經沒實現的夢想。”

宋拂之又笑了,很輕地一歎:“夢想……”

好像隻有小學生會寫“夢想”為題的作文,高中生都不會寫這個主題了。

高中生隻會練議論文,討論時事,討論觀點,為的是高考,是分數。

“夢想”,居然聽起來是小孩子才有資格擁有的東西。

宋拂之太懂現實了:“我都三十好幾了。”

“那有什麽關係。”時章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覺得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陳,可以隨時做出改變,我會支持你。”

“無不無聊是個主觀判斷標準,我就不覺得你無聊。”

時章看著他:“在我眼裏……你哪裏都好,哪裏都可愛,我都很喜歡。”

這簡直是太直接的告白了,這個大直球把宋拂之砸得腦袋一懵。

從沒見過時教授有過如此明顯的情緒。

時章覺得自己大概是醉了,說的話完全沒有經過腦子。

“而且別再問什麽會不會後悔之類的話,我不會後悔的。”

宋拂之腦子還有點木然,張嘴問:“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

時章有點無奈地看著他,帶著酒香的唇碰了碰宋拂之的耳廓。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

……

“哇啊啊,流星!”

小羽突然喊起來,短短的手指戳著天際,“剛剛過去了!看到了嗎!”

“什麽什麽!”

“哪裏哪裏?”

彈琴的不彈了,談情說愛的也不談了,一聽有流星全都跑到了外麵。

流星的速度很快,他們沒看到這一顆。

小羽像個宇宙學家,抓著媽媽的手機要她幫忙查資料:“新聞有說今天會有流星雨嗎?我記得沒有呀。”

“新聞沒說呢。”暢安查了會兒。

“那可能就是隨機的流星體劃過了大氣層。”小羽說,“再等等吧,沒準還有。”

宋拂之沒忍住,誇讚道:“小羽懂得好多呀。”

歐陽希驕傲地說:“從小就愛看這些宇宙啊星星之類的書,懂得比我多。”

“小天文學家。”

宋拂之問,“小羽以後是不是想當天文學家呀?”

他突然想到剛剛和時章那番關於“夢想”的短暫談話,眼前的小女孩像一顆亮晶晶的星星。

“不是誒。”

小羽卻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我以後想當仙女。”

大人們哈哈大笑:“原來小羽是在勘查之後的住所呀!”

宋拂之也笑了。

時章忽然摟住了宋拂之的手臂,氣息短促而驚喜:“看。”

開闊的天幕上方出現了一道淺藍色,從左上方,優雅地滑過夜空,落進右下方的黑夜裏。

真正的流星沒有動漫中描繪的那麽絢爛耀眼,更像是一滴稍縱即逝的、銀色的淚。

“啊我看到了,流星!”

“哇啊啊。”

雖然短暫,但是宋拂之看得很清楚,流星劃過的軌跡像一弧彩虹。

真實的感到全身發麻,宇宙帶來的震撼太盛大了。

宋拂之下意識地扣緊了時章的手,力度顯示出他內心的激動。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

時章輕聲說:“我曾經在納木錯湖畔看到過銀河和流星,卻都沒有今天美。”

小羽扯著她爸爸的衣角:“快許願快許願!”

宋拂之問時章:“教授,你有什麽心願嗎?”

時章說:“該實現的都已經實現了。”

“我把我這個願望名額送給你,你可以許兩個願。”時章說。

“這麽多啊。”宋拂之笑笑。

宋拂之早就不愛搞許願這套了,印象中,他小時候連過生日時都不怎麽許願。

因為他知道凡事靠人不靠天,靠不了蛋糕,更靠不了一顆在地球大氣層飛馳燃燒的石塊。

但如果是今天,他確實願意有所期許——

他希望此刻長駐,希望愛的人能永遠幸福。

多土,多俗,但他還是許下了這樣的心願。

宋拂之想,他前半生所有的乏善可陳,都在今天被彌補了。

如果不是現場還有未成年小孩,宋拂之真想在流星下狠狠吻住時章的唇。

流星讓野營的人們驚喜了很久。

小姑娘一直很興奮,暢安和她商量道:“咱們去洗澡好不好,早些休息。”

因為建設尚不完善,公共洗漱區距離營地區還挺遠,條件也比較簡陋。

暢安最先帶著小羽去洗澡,回來之後說那兒排隊的人很多,隔間數量不夠,最好快點去。

女士洗澡可能比較麻煩,所以本著女士優先的原則,宋拂之喊了聲:“鍾老板先去?”

鍾子顏正坐在旁邊削蘋果,頭也不抬地說:“沒事,你和老時先去吧!”

“那我們先去。”

時章不跟她客氣,收拾好了換洗衣物,就和宋拂之出發了。

洗漱區要往山上爬一段路,夜晚挺黑的,兩人打著手電筒往上走。

果然已經排了不少人,女性浴室那邊排的隊更長。

男生們衝澡迅速,所以等待時間其實不算久。

一共就三個衝澡隔間,宋拂之打趣道:“今天沒法泡澡了,教授忍耐一下。”

時章說:“嗯,回去就天天泡澡,補回來。”

前麵的大哥打開隔間門,大剌剌地穿著條沙灘褲就從霧氣蒸騰的隔間裏走了出來,大方地露著啤酒肚,吆喝著:“下一位兄弟,洗咯!”

時章站在前麵,宋拂之就順勢推了推時章:“兄弟,輪到你了。”

這個順序沒什麽好計較的,時章先進去洗,宋拂之拿著衣服毛巾在門外頭等他。

設施簡陋,隔間門不過就是層薄薄的木板,裏麵的響動從外麵聽得一清二楚。

裏麵傳來悉悉簌簌的響動,大概是時章在脫衣服。

不用親眼看,都知道肯定賊拉性感。

“宋老師。”

裏麵的人突然喊了一聲。

宋拂之深吸一口氣:“嗯?”

“能麻煩幫我把髒衣服拿出去嗎,裏麵地方太小,沒處掛。”

“行啊。”

“那我開門遞給你。”

木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宋拂之移過去擋住,時章從裏麵伸手把衣服遞出來。

門板被推得更開,宋拂之隻消一秒,便看清了時章毫無遮擋的飽滿胸肌。

宋拂之接過衣服,上麵還帶著男人的體溫。

驀地覺得,淋浴間溫度實在太高。

“我很快洗完。”時章說著,關上了門。

裏麵的水聲在外麵聽得很清晰。

大學住校排隊洗澡的時候,宋拂之也站在淋浴室外等過別人。

但那時隻覺得煩,急,怎麽前麵的人還不出來。

這還是頭一次,一門之隔,宋拂之竟停得入神。

不難想象,水流是如何淌過那人的下巴與肩膀,抬手洗頭的時候,背部應該會顯出和攀岩時同樣的肌群。

但他的眉眼卻那麽斯文,薄薄的眼皮,淡色的唇。

再加上他說過的那些話——

他說他永不後悔,他說他一見鍾情。

宋拂之撐著門板,手背凸起一片隱忍的青筋。

裏麵的水聲終於停歇,頃刻間安靜一片,耳邊充斥著自己心跳的轟鳴。

時章說:“我洗完了。”

“噢。”宋拂之短促地應他。

時章在裏頭一愣:“你怎麽了?”

宋拂之心平氣和:“你好了沒。”

時章:“穿件衣服,馬上。”

隔間門再次被推開,白霧洶湧擠出,模糊了視野。

宋拂之顧不得身後排隊的人,直接重新把時章推回了隔間,反手扣上了木門,嘭地一聲響。

根本沒給人反應的時間,宋拂之把時章抵到門上,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也就幾秒鍾兩人就默契地分開了,外麵全是人,出不了聲。

兩人無聲對視。半晌,是時章先行動,握著宋拂之的脖子捏了兩下,聲音又低又啞:“什麽意思啊宋老師,這麽突然。”

“沒什麽意思。”宋拂之眯著眼,“就想親親你。”

時章翹起嘴角:“是嗎?”

宋拂之將衣服毛巾一股腦塞進時章手裏,把他往門外推。

低聲說:“你先回去……把兩個睡袋拚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