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宋拂之這天把時章留的早飯給吃了,然後回去睡到了十二點才起床,睡得很飽。

之後連著幾天時教授都早出晚歸,宋拂之一個人在家睡到自然醒,享受愉快的暑假。

時章負責做早飯,宋拂之負責做晚飯,午飯各自解決。

宋拂之這才了解到其實時教授在暑假也挺忙的,有實驗要盯,有學生要帶。

洛琉璃是這段時間在家裏昏天黑地趕稿,是不可能約出來的。

大部分時間宋拂之都一個人在家裏,想幹啥幹啥,跟以前沒什麽區別。

每天也就晚上會和時章呆在一起,但兩人講的話也不多,各自在桌前做自己的事,真有點像高中生自習。

時教授偶爾會開視頻會議,多半是跟別的實驗室交流問題,偶爾也會給國外大學開講座。

宋拂之順路看過幾眼時教授的屏幕,充滿英文和公式,圖片也不像想象中那樣充滿植物畫,更多的是艱深的微觀結構,宋拂之看不太懂,隻覺得應當是很厲害的東西。

生活節奏平淡,宋拂之卻覺得他的假期生活比以前變得單薄了許多,總覺得差些什麽。

他剛開始沒意識到原因,直到有天打開微博,刷新很多遍也沒再看到章魚老師的新作品時,才發現到底是缺了哪裏。

以往有喜歡的太太退圈時,宋拂之也多少會悵然若失一陣子,不僅是因為再看不到好看的作品,而是因為有種錯過的遺憾。

一個人退圈,她便以一種不明顯的方式,從許多人的生活中消失了。

或許宋拂之這輩子和某個才華橫溢的陌生人相距最近的距離,就是在網絡上的一個點讚。

宋拂之關掉微博,慢悠悠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意識就回了自己曾經的家。

回到家就好像回到了快樂老巢。

展示櫃上積了很薄一層灰,宋拂之清理幹淨,欣賞了一會兒藏品,心情愉悅。

以前父母催婚,是因為他們都覺得宋拂之一個人在家沒個伴兒,很寂寞,很可憐,但宋拂之從小就不這麽覺得,他甚至是享受孤獨的。

一個人的時候最安靜,思想卻可以自由地在許多世界間穿梭。

這些天來,宋拂之時不時就回趟自己家,看看漫畫,翻翻寫真集,跟充電似的。

結了婚,居然還要回獨居的家裏充電,也是挺好笑。

不過跟時教授同居也不費什麽電就是了,每天都過得很規律,宋拂之硬生生從一個夜貓子變成了養生大師。

直到這天,宋拂之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男人銀發披肩,五官陷落在刺眼的白燈裏,很明顯,男人發怒了。

這是章魚老師在最後的漫展上cos的角色形象,但夢是不講道理的,角色還在,劇情卻換了。

宋拂之是年輕國王身邊最受寵愛的男妃,夜夜獨得寵幸,能在國王身邊自由來去。

但他的真實身份是敵國臥底,為了獲取王的信任和情報,他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尊嚴。

結果某日東窗事發,宋拂之還沒來得及逃走,就被怒不可遏的國王囚進了地下監獄。

宋拂之想張嘴求饒,卻被一個撕咬般的吻堵住了唇。

對方讓他仿佛死了又生,生了又死。

在生死的邊際,他終於得以仰頸喘息,求饒的字句脫口而出。

喊的不是角色名字,而是::“章……!”

宋拂之倏地睜開眼,日光鋪灑,房間安靜。

**隻有他一個人,時教授已經離開了,家裏靜悄悄的。

宋拂之躺在**沒動,呼吸還很快。

陽光已經很烈,從窗簾縫中擠進來,劈落半床的金色。

雖說夢中人是二次元的角色,但宋拂之很確定是章魚老師版本的,大概是因為夢太真實了,讓他處於某種二三次元的混合態上。

說實話,宋拂之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類似的夢。

突然夢到,讓老男人怪不好意思的。

也挺意猶未盡的。

或許是因為章魚老師退圈了,所以他以另一種形式來給宋拂之看更新了。

但更合理的解釋,應該是憋太久了。

平時兩人睡得規規矩矩,沒人開口提這茬,也沒什麽契機,自然沒人會踏出第一步。

宋拂之在屋裏轉了幾圈,直接回了趟自己家。

打開衣櫃門,宋拂之檢閱了一遍深處的寶庫,本來都挑好了幾個,猶豫再三,還是沒拿。

這帶回家去的風險實在有點兒太高了。

但精神食糧不能少,宋拂之又在書桌旁邊坐了挺久,打開抽屜挑挑揀揀。

最終從選了幾本coser的寫真集——

不是別人,全是章魚老師的。

沒辦法,現在沒法把所有收藏都帶回家,當然隻能帶精品。

在路上宋拂之還挺想笑,他這一路弄的,跟倉鼠搬家似的,而且還得偷偷搬,不光明不正大。

多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看漫畫躲著爸媽一樣。

書房裏有兩個書桌,一個人一個,都配了鎖,但兩人都沒用。

宋拂之把寫真放進最底層的抽屜,又在上麵壓了幾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看著挺安全。

衡量許久,他還是給抽屜加了道鎖。

雖然他相信時教授不會翻他的東西,但以防萬一以後家裏有客人來玩,或者小孩兒誤把抽屜打開了呢?

況且時章一直很懂得分寸和距離,會允許他們之間互相存在秘密,應該也能理解鎖的存在。

給寫真集們安頓好住所後,宋拂之隨機抽取了一本幸運寫真集走向臥室,步伐稍顯急促。

這麽多天,時教授從來沒有中途回過家,一個人在家很自由。

在新家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睡床昂貴而寬敞,想著這張床幾小時前還躺著另一個男人,上麵還殘留著對方清淡的氣息。

一小時後,臥室完全恢複原樣,空氣清新如常。

不一會兒,時章打了個電話過來,宋拂之悄悄鬆一口氣,幸好他已經結束了。

這種好像做了壞事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時教授在電話裏說,他晚上回來吃飯。

宋拂之坐在飄窗邊喝咖啡,問時章晚上想吃什麽菜。

時章說了幾個家常菜,又問他:“在家無聊嗎?”

宋拂之略感心虛,卻實事求是:“不無聊,很充實。”

當晚睡覺的時候,宋拂之心裏還隱隱有些顧慮,擔心自己沒整理幹淨。

但時章一如往常地坐到床邊、摘眼鏡、關燈入睡,動作沉穩,長款睡衣上連褶皺都沒有,規矩地躺到宋拂之身邊,讓他一顆惴惴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宋拂之今天獨自在家撒了歡,所以睡得特別快,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在寧靜的臥室裏,宋拂之在睡著的前一刻模模糊糊地想,“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簡直就是對他和時章婚姻生活的最好描述。

雖然平淡,在年輕人看來肯定是缺乏**的,但宋拂之其實很享受這種細水長流的日常生活,對方不會過度入侵他的空間。

-

然而這樣平靜閑散的暑假生活沒來得及過多久,宋拂之就要回學校了。

看到宋拂之晚上十一點還在桌前翻教材,時章問:“要開學了嗎?”

“嗯。”宋拂之敲了敲筆杆,“打算提前準備一下教案,開學前還有一大堆會要參加。”

“大學也要開學了吧?”

“應該比高中晚一點。”時章從電腦調出一張圖,“這是我的新課表。”

宋拂之拍照存好,跟他說:“我們課表還沒定,到時候定了就給你發一張。”

結了婚,兩人的工作安排就合並到了一起。本來日曆上隻有一個顏色的標記,現在又多了一種。

宋拂之認真看時教授課表的時候,時章在旁邊,目光淡淡地掃過宋拂之書櫃最下層的那個抽屜。

——上麵安了一把小小的鎖。

這把鎖上周就在這兒了,當天晚上時章就敏銳地發現了它。

但他沒問。

沒必要問,不太禮貌。

能和宋拂之結婚、同居、躺在一張**入睡,這已經是時章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宋老師平時看著冷淡成熟,睡熟了之後倒是不規矩得很,愛翻身,腿也愛到處亂搭。

可能他體質涼,睡著之後會下意識地靠近熱源,呼吸常常撲在時章耳邊。

最開始的那幾天,時章幾乎整夜整夜地睡不熟,陷在小火慢煮般的淺眠裏,神經在衝動和克製的交界處反複拉鋸。

深夜難耐的時候,時章也想過一個人去客房睡,快天亮的時候再睡回來,但猶豫許久,他終究還是舍不得。

愛人就睡在身邊,他怎麽舍得去睡隔壁。

每天早晨,時章很早就會起床,可以避免較為尷尬的事情發生,也可以早些去學校,如果時間允許,他還能在辦公室淺淺補個覺。

每天夜深人靜,他太清楚自己最想做什麽事情,但也太清楚他不能做。

哪怕隻是一個不會被察覺的偷吻,時章也不願乘人之危。

因為宋拂之明顯還沒和他親密到那程度,他甚至往自己的抽屜上掛了一把鎖。

時章理智上不介意,他明白每個人成年人都有自己不願被他人窺探的事情,包括他自己也有。

但對在意的人的探求欲是難以消泯的,時章便覺得煎熬。

宋拂之的這把鎖像一個直白的信號:我還沒有打算毫無保留地向你分享一切,我需要一些獨立的空間。

時章隻好愈加克製地睡在他身邊,做好一位安穩盡責的丈夫。

-

老師們比學生提前返校,都是一副假期綜合症晚期的狀態,目光迷離地聽領導講話,強撐著不撅過去。

過了一段時間,學生們正式返校,安靜許久的校園重新熱鬧起來,搬東西的,清理座位的,久別重逢大聲嘮嗑的,躲在底下狂抄暑假作業答案的,戰場十分混亂。

宋拂之提前半小時進班,高高地站在門口,底下的情況一覽無餘。

直接開始點名字,點了五六個人,宋拂之敲敲桌子:“都別抄了,停筆,作業直接給我。”

混亂的班裏瞬間死寂一片,宋拂之沿著班級走了一圈,把那些抄作業的人的本子都收了起來。

“做不完作業,可以。不會做,可以。暑假回來交空白的作業本給我,也可以。但是抄別人答案,不行。”

咚地一聲,宋拂之手裏那遝作業磕在講台上,震得全班人精神一凜。

說完這句話宋拂之就走了,統共也就在班裏待了五分鍾,但餘威長存,整整一個早自習都沒人敢大聲講話。

範桐苦著臉:“媽呀,斧子哥嚇死我了,還沒開學就下死手。”

他同桌就在剛才被光榮地收了作業,手裏還虛虛地攥著筆,此刻生無可戀:“我死了。”

抄襲作弊這類行為在宋拂之這兒是絕對不允許觸碰的紅線,知識可以不會,但行為一定要正直。

抄作業的那幾個在課間被宋拂之叫了出去,回來之後每個人表情都挺嚴肅。

宋拂之在班會課上宣布了新學期的活動,“開學第一課”——去名校大學參觀。

這是學校今年才打算開展的活動,帶高二的學生們去名牌大學拜訪參觀,讓他們看看優秀的大學生活是怎樣的,從而激勵孩子們的鬥誌,讓他們樹立起奮鬥的目標。

礙於宋老師的威嚴,沒人大聲歡呼,但孩子們都很高興。

這所大學是中國有名的“最美校園”之一,去那裏參觀估計跟秋遊差不多。

年級組開會討論這個活動的時候,宋拂之就意識到,這正是時章任職的大學。

但宋拂之沒有提前跟時教授說,因為他們高中主要是跟招生辦和行政的對接,跟教課的教授們扯不上關係。

時教授平時大概也很忙,呆在不對外開放的實驗室裏,在偌大一個校園裏壓根碰不上。

就不打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