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為了進行冷靜的思考,宋拂之和時章又看了幾個約好去看的房子,幾番比較下來,果然還是之前那套最合心意。

於是兩個行動力很強的成年人很快就付了首付,簽合同,辦各種手續。

辦房產證的時候,工作人員還特地向他們確認了一遍,是不是想好了要在房產證上寫兩個人的名字。

工作人員公事公辦地說:“房產證上如果寫了兩個人的名字,之後任何關於房屋的交易或者手續都需要兩個人出席。如果你們之後離婚了,財產分割也會比較麻煩。”

時章沒什麽猶豫地說:“寫兩個人。”

很快,他們就得到了一份寫著兩人名字的房產證和一把嶄新的鑰匙。

宋拂之站在空空****的屋子中央,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看裝修了?”

時章點點頭:“可以。”

裝修又是一個新的鬥爭階段,要處理的事情比看房的時候還多還麻煩。

時章直接在群裏找歐陽希,要他分享一些他裝修時覺得不錯的工作室和品牌。

歐陽希還沒回複,鍾子顏倒是先冒泡了。

鍾子顏:姓時的,你還有臉在姐麵前出現?

時章自知理虧,發了個拱手的表情。

鍾子顏:我司的搖錢樹啊!我司沒了章魚老師可該怎麽辦啊!

時章苦笑:鍾老板可別埋汰我了。

其實退圈這個決定,時章做得很艱難。

他當時跟鍾子顏表達自己想退圈的想法的時候,鍾子顏整整兩分鍾沒回複他,讓時章以為鍾老板忙著開會沒時間理他。

過了挺久鍾子顏才回複:如果你在跟我開玩笑,老娘就他媽的把你腿打斷。

時章說我沒玩笑,我是認真在考慮。

他那天晚上和鍾子顏聊了挺久的。

其實在時章告訴他們婚訊的時候,鍾子顏已經想過總有一天時章會退圈,隻不過沒想過這天來得這麽快。

鍾子顏問時章,說你舍得嗎?你舍得放下這個從小就有的愛好,舍得這個擁有無限可能的世界嗎?

時章當然舍不得,cosplay帶給他太多快樂了,那些可愛的粉絲們也是。

但他們年齡都挺大了,見過了許多現實中的妥協和遺憾,他們對這一天的到來其實是心照不宣的。

鍾子顏問他:你就不能跟你老公坦白嗎?說你是知名coser,熱愛動漫和打扮成動漫裏的人,沒準他能接受呢。

時章幾乎是立刻就搖了頭,他本來就抱著不純的動機和宋拂之結了婚,還怎麽敢試探他對這個的接受程度。

更重要的是,時章知道,宋老師那麽沉穩正經的人,他看上的就是自己“教授”的氣質,還有自己身上和他相同的那一份克己複禮。

經常在網上發自己戴假發戴美瞳還半裸的照片什麽的,明顯太超過一般人民教師能接受的範圍了。

鍾子顏問他,你想好了?

時章沉默了會兒,說大概是吧。

鍾子顏歎了口氣,說等你宣布的那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心碎。

時章笑著說哪有那麽誇張,平時也有不少人在他的作品下評論“老男人了還搞這些不正經的東西”,或者“老大叔還是別玩cosplay了”之類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理解他。

結果確實如鍾老板預料的,時章那條微博一發,評論幾天都沒歇過,一直有人在底下寫小作文,大段大段的,講章魚老師陪伴他們度過的很多時間。

時章一條條都看了,覺得很感動,心中難掩不舍與遺憾,但也確實不後悔。

人生嘛,不完美的才是人生,有失去的才是人生。

況且時章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遺憾了。

“不過你職業生涯的最後一秀在我的漫展上,算你還有良心。”鍾老板惡狠狠地說,“章小魚,最後再給姐狠賺一筆。”

時章差點笑出來,比起鍾老板家別的產業,他這能賺個屁,鍾子顏淨擱那兒埋汰他。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歐陽希才出現在群聊裏,拖著明顯疲倦的語氣,問:“找我幹嘛,我剛輔導完姑娘的功課。”

時章善解人意地問:“困了?”

歐陽希打了個哈欠:“已婚已育男人的日常。說吧,啥事兒?”

時章也不跟他客氣:“問問裝修的事兒。”

“你們房子買了?”

“買了。”

歐陽希被震撼了:“真迅速。”

歐陽希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靠進單人沙發裏,很懶地說:“裝修啊,裝修能把人磨掉一層皮。”

時章:“怎麽說?”

“設計要摳,材料要試,價格要壓,工程還要人坐在旁邊當監工,不然一不留神就給你出個錯兒。”

歐陽希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而且說真的,不止是這些事情本身累……我當時和暢安天天吵架,從選顏色到出成品,沒一個環節不吵的,吵翻天。”

暢安是歐陽希的妻子,也是一位很有主見的人,兩人遇到意見不合的情況時誰也不讓誰。

“給你提個醒,到時候跟你老公互相多體諒點,有事好好商量。”歐陽希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裝修是婚姻的試煉場。”

“知道了。” 時章催他,“給我推薦點不坑人的店家。”

“行。”歐陽希笑了。

倒也不是歐陽希一個人覺得裝修是對婚姻的考驗,宋拂之那邊,洛琉璃也在跟他聊差不多的事情。

“你們要搞裝修了啊?”洛琉璃意味深長地拉長語調。

“是的,感覺又是一場硬仗。”

宋拂之捏了捏眉骨,各種家具定製的店看得他眼花繚亂。

洛琉璃哈哈一笑:“我記得我還讀書那會兒,我爸媽買了新房,搬家,我以為會挺開心呢,沒想到他們反而開始吵架了。埋怨對方施工隊沒聯係好啊,或者尺寸沒談好啊之類的,反正出了差錯就互相推鍋。”

宋拂之皺了皺眉,他覺得他和時教授應該還不至於到會互相甩鍋的地步。

“但我倒覺得挺好的。”洛琉璃眯了眯眼,語氣很灑脫。

“從裝修裏能看出對方的性格和喜好,正好可以考察考察時教授。萬一你倆發現互相合不來,現在離婚也還來得及。”

宋拂之失笑,這確實是個檢驗適配性的好方法,就是成本有點高。

他們都把裝修描述得像什麽洪水猛獸,婚姻劫數。

宋拂之做足了心理準備,準備在和時教授意見不合時,理性溫和地同他討論。

然而真的著手開始裝修的時候,一切竟然順利得令人驚訝。

教授和老師仍然隻有周末可以約出去看家具裝潢,他們列好了計劃表,一人負責找硬裝店家,一人負責軟裝,分工明確。

在琳琅滿目的裝修風格裏,他們不約而同地選了簡約現代風,低調且富有質感。

兩人對布局和家具的需求也很一致,功能性與實用性高於觀賞性,舒適是第一位的,至於外形,風格統一就行。

為數不多的意見不合發生在浴室和臥室裏。

宋拂之覺得浴室裏裝淋浴間就行了,時章卻想裝個浴缸,而且還要那種很大很豪華的。小孩兒都能在裏麵遊泳了。

看到浴缸的占地空間時宋拂之皺了皺眉,看到價格的時候又皺了皺眉。

“占位置,價格貴,平時不經常用,浪費水,維護很麻煩。”

宋拂之隨口就說出了浴缸的五個缺點。

“因為我爸媽家裝了一個,結果他們一年沒用過兩次,人都站在裏麵洗澡,後來被我爸拿來養烏龜了。”

時章沉默了一會兒,態度卻還是很堅持:“宋老師,我想買個浴缸。”

宋拂之問:“你習慣泡澡?”

“我現在的家裏沒有浴缸。”時章實話實說,“所以想在新家裏安一個。”

“萬一裝了浴缸之後你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喜歡泡澡怎麽辦?”

時章就那麽淡淡地看著宋拂之,說:“會喜歡的。”

宋拂之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浴缸品牌的產品頁上。

時章道:“宋老師看這樣行不行,家裏兩個浴室,一個裝淋浴一個安浴缸,這樣我們各自都有喜歡的。浴缸全款我來付,之後的維護也我來負責。”

“這不是錢的問題。”宋拂之輕輕蹙眉。

但時教授的提議確實理智而公平,一人一間浴室,各自享受,他付他那邊的錢,也承擔後續維護,反正宋拂之不虧。

但總覺得這麽做顯得很生分,仿佛他們隻是合租的室友,而非合法伴侶,連浴室都要分配均勻。

宋拂之莫名覺得心裏有點堵,但很快又被自己撫平。

按他們現在的關係,這種清晰的劃分大概是最合理的解決辦法了。

於是兩人各退一步,達成了共識。

第二次意見不合是關於床墊的選購。

宋拂之不挑床,覺得床墊差不多就行了,結果時章開口就提了個歐洲的牌子,隨隨便便一款就是好幾個萬。

宋拂之去他們店裏試過,坐上去確實覺得舒服,但也就那樣,感覺和它的天價不成正比。

這會兒宋拂之也發現了,他和時章還是有些消費觀上的差異。

好吧,再現實一點,他們可能還是有一些經濟實力上的距離。

時教授還是那個提議:“主臥放這個床墊,我出錢。”

宋拂之輕輕笑了一聲,不辨喜怒:“我們家兩間臥室,一間放好床墊,一間放差床墊,你睡主臥我睡客臥,正好。”

時章一怔,立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開玩笑呢。”宋拂之調侃道,“沒想到時教授還挺敗家的。”

時敗家試圖解釋:“我也就對這兩樣東西的品質要求比較高。”

宋拂之這會兒已經想開了。

“了解。畢竟人一生的三分之一時間都在**,床墊當然要最好的。”

宋拂之本來沒想著要時教授一個人承擔這加起來快十萬的支出,但時章眼疾手快地下了浴缸和床墊的訂單,愣是沒讓宋拂之出錢。

“這樣不是個事兒啊,時教授。”宋拂之似笑非笑地拿著手機,想去掃時章的收款碼。

時章輕輕握了一下宋拂之的肩膀,就把人固定在原地。

“說好了我付就是我付。”

時章很正經地提議:“宋老師真的想分擔支出,也可以。”

“你先用,如果以後你喜歡上了這個浴缸和床墊,覺得用的好,再給我分期付款,怎麽樣?”

宋拂之默默笑了笑。

時教授這樣子,好像那個按頭給他賣安利的洛琉璃。

——我花錢送你大會員,你先看這番,保證好看,好看你再自己續費。

“行啊。”

他倒想看看,這浴缸和床墊能讓他舒服成什麽樣兒。

-

時間漸漸逼進高一期末考試,家裏裝修的進度條也在穩健拉滿。

兩位教育工作者都有一段時間的暑假,所以正好可以在暑假時搬家。

搬家快要到了,收拾行李還會遠嗎?

收拾東西,這是宋拂之最頭痛的事情。

更何況這次要收拾一整個屋子。

宋拂之私下裏其實有點不修邊幅,光看他沉穩英俊的外表,很難想象他在家裏的隨心所欲。

洗麵奶常常忘記放在哪,衣服在衣櫃裏亂亂地窩成一團,下完班就愛躺在沙發裏看漫畫,拖鞋甩得老遠。除了模型展示櫃是最整潔的地方,其餘的地方都充滿了生活的痕跡。

宋拂之慢吞吞地開始收拾那些準備帶去新房的行李,這種事情要趁早,不然積壓到最後能累得人夠嗆。

本來收拾東西就挺煩的,看到展示櫃的那一刻,宋拂之意識到一個問題,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動力。

——這麽多手辦,高達,還有各種美男圖冊,他怎麽帶去新房?

父母都不知道他的這些“低齡”的愛好,更何況這位渾身學術氣質、嚴肅溫和的教授。

宋拂之幾乎沒有猶豫,就準備把這些東西留在現在的房子裏,以後如果想看了,就回家看看。

想法很簡單,但宋拂之卻實打實地從心底感到一陣傷感。

下一秒,宋拂之突然意識到,章魚老師宣布退圈了。

這下他不僅失去了實物手辦的快樂,還失去了非常重要的精神食糧。

宋拂之低頭看著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無聲垂眸。

結婚讓他不得不藏起那些癖好,章魚老師的退圈更是讓他貧瘠的精神生活雪上加霜。

還有最後一個機會,能讓他不那麽遺憾。

宋拂之以前不想去漫展,是覺得章魚老師會一直活躍,有恃無恐的感覺,從沒想過他會突然宣布退圈。

花了些時間接受這個現實之後,宋拂之做的第一個決定就是去漫展。

最後一次了,不去真的說不過去。

宋拂之想,就讓漫展給他曾經的生活畫上一個句號吧。

晚上,他給洛琉璃打了個電話。

洛琉璃聲音懶懶的,不知道是不是剛玩完男人。

她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問:“何事啟奏?”

宋拂之:“尊敬的女士,請問您去深市的機票,訂的是哪一趟?”

洛琉璃猛地坐了起來,幾秒鍾後爆發出極為愉悅的笑聲:“啊哈哈哈哈,你終於向你的欲望屈服了嗎!”

宋拂之微笑:“侍寢多年的妃子要出宮從良了,朕自然要最後見他一麵。”

洛琉璃笑得胸腔都在顫。

很快洛琉璃就甩過來了航班信息和漫展門票鏈接。

“快點買,自從章魚老師宣布要退圈,漫展的票都快要被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