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次元
回去的路上,宋拂之跟時章講了喬煦陽的事。
其實三兩句就能講完,他們是之前相親認識的,喬煦陽一直在單方麵追宋拂之,但他沒接受過。
“時教授別介意,我跟他說了我們要結婚,他應該不會再找我了。”宋拂之頓了頓,又說,“我也沒有腳踏兩條船。”
“我知道。”時章很快答道,“最開始在咖啡館那次就能看出來,他追你追得太緊了。”
宋拂之想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哪次。
早在相親之前,咖啡館店員喊了他們“S先生”,他和時章湊巧在咖啡館坐了同一張桌子。
那時喬煦陽給他送玫瑰,時章就坐在他對麵。
“你還記得呢。”宋拂之輕鬆地笑了下,“我差點沒想起來。”
時章很快看向別處,過了會兒說:“公眾場合突然看到有人拿著玫瑰求愛嘛,印象挺深的。”
這個小插曲輕描淡寫地就過去了,時章沒再問別的,也沒順著問問宋拂之更以前的相親對象,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回到王老師家,吃了個其樂融融的晚餐。
宋拂之低頭喝湯的時候,思緒有點放空。
喬煦陽說的那些話也沒錯,時章表現得太有教養,未來的伴侶被別人表達好感,他一點情緒都沒有,事後也不深究,還能和對方聊滑板。
甚至連今天下午,做健康宣傳的大娘給他們塞保險套的時候,時章臉上也沒什麽變化。
他這麽不在乎,應該也隻能是因為不愛。
宋拂之覺得這很好理解,他也很能理解。
因為他也是。
反正一家人吃飯吃得賓主盡歡,宋拂之能看出他爸媽有多高興,這也就夠了。
吃完飯收拾好,四個人又坐一塊兒聊了會天,王老師就開始趕人,要他們早點回去休息,本來周末就很短。
宋拂之也不跟他們客氣,簡單跟爸媽說了兩句,就帶著時章告辭了。
“辛苦時教授了。”這是出了家門之後宋拂之跟時章說的第一句話。
時章笑了:“這算什麽話,不辛苦。”
早上來的時候,本來宋拂之要開車去接時章,但時章說他家遠,不順路,所以沒讓宋拂之去接,他們就開了兩輛車過來。
兩輛車停在樓下,他們沒著急分開,站在一塊兒商量後麵的安排。
什麽時候領證,要不要去看房,兩人直接拿出課表和日曆對著討論。
“去我車上坐著說吧。”時章突然提議道,“晚上外頭有點冷。”
宋拂之說行,跟著時章上了他的車。
時章坐駕駛座,宋拂之坐了副駕駛。
整理衣服的時候,宋拂之摸到衣兜那兒突出來了個小尖角,他伸手一觸,很快想起這是什麽。
那位大娘塞給他們的保險套。
宋拂之默默把手撤了回來,問:“對了,領證之前,我們找個時間先去做婚檢?”
“好的。”時章應了,“我回去了解一下各個醫院的檢查項目有沒有區別。”
時間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宋拂之看著日曆上和課表排在一起的結婚日程,非常井井有條。
“那我們醫院見。”宋拂之看著時章說,“教授早點休息。”
接著就打算下車。
“宋老師,等等。”時章輕聲喊他。
“嗯?”
宋拂之又坐了回來。
他想問時章有什麽別的事,但沒問出口。
因為他看到時章伸手按開了車裏的一個置物盒,從裏麵取出了一個絲絨的小盒子。
這是他們前不久,剛買的戒指。
宋拂之從看到盒子的那一刻起就沉默了,他沉默地看著時章修長的手指搭上盒子邊緣,輕輕推開,現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溫潤地在深色絲絨間流淌。
時章突然撩起眼皮,輕柔地攝住了宋拂之的視線,用那雙深黑的眸子專注地注視他。
宋拂之突然嗓子很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想了想,還是做了個決定。”
時章聲音很緩,眼睛又垂了下去,拇指觸上金色的戒環。
他垂著眼睛的時候,眼皮隻剩淡淡的一條褶,睫毛密密,鏡片在眼窩下折出一彎月光似的淺弧,顯得很有文氣。
那彎月弧突然閃動起來,是時章抬起了臉。
“我想跟宋老師訂個婚,不知道宋老師會不會覺得唐突。”
宋拂之尚且冷靜地問:“我們不是早就定了嗎?”
“口頭上說了。”時章小心地把那枚戒指拿起來,“但也隻是口頭上說了。”
“但是我的那枚沒帶在身上。”宋拂之說,“這個是你的。”
時章一下子笑了,眼尾的弧度很柔和。
“之前說過了,我的戒指就是你的。”
宋拂之看著時章的手裏的戒指,心髒快速跳動起來,在狹窄寂靜的空間裏,顯得震耳欲聾。
時章看著宋拂之,微笑著說:“其實現在宋老師還可以改變主意,外麵有很多才貌出眾的年輕人,宋老師也有很多選擇。”
“但如果戴上戒指,不管是滑滑板的還是送玫瑰的,宋老師就都要錯過了。”
宋拂之沉默了一會兒,問:“時教授……還是有點在意下午的事?”
時章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地點點頭,很直接地說:“看到別人追求你,我不太舒服。”
他向宋拂之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可以嗎?”
宋拂之垂眼看著時章的手掌,修長有力,膚色勻稱,這應該是一雙常拿著試劑瓶和筆的手。
宋拂之在這一刻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難以自控,慢慢把左手放到了時章的手心裏。
看著這個男人向你攤開掌心,很難不接受他。
指尖碰到掌心,溫熱的觸感,和下午搭在他後頸上的溫度一樣。
“宋老師同意了?”時章又確認一遍。
“啊。”宋拂之挑挑眉,“同意了。”
時章下一秒就扣住了宋拂之的左手,把金色的戒指從他的中指指尖開始,慢慢往上推,直到那環金色嚴絲合縫地掐在宋拂之指根。
宋拂之下意識蜷了蜷手指,戒指戴在手上的感覺很陌生,有種禁錮感。
宋拂之垂眸道:“隻有一個人戴著,不像樣。”
“那下次見麵,你給我戴,這樣行嗎?”時章問。
宋拂之:“當然。”
“回去慢點開車。”時章道。
“噢。”
其實宋拂之還沒完全緩過勁兒來,但時章已經打開了車門鎖,輕輕喀地一聲,提醒他該回家了。
宋拂之腦子還沒回神,身體先做出了反應,他推開車門,邁了出去。
“宋老師。”
時章坐在車裏,叫住了宋拂之。
宋拂之下意識停下腳步,看著教授坐在燈光柔和的駕駛座裏,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他從鼻腔裏發出一個疑問的“嗯?”
時章溫和地看著宋拂之:“過來點。”
他的目光那麽淡,卻像一座不見底的深潭,讓宋拂之忍不住聽從。
宋拂之走近了一步,慢慢俯下了身。
時章伸出手,按住了宋拂之的衣領,輕微的觸感隔著衣料,落在鎖骨旁邊的位置。
宋拂之微微睜大雙眼,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觸感卻在下一秒消失了。
時章收回手,指尖多了一團白色的絨毛。
“楊絮。”時章說,“掉你身上了。”
……
宋拂之:“噢。”
還沒等他直起身,時章再次伸出手,按在了同樣的地方。
宋拂之身子一僵,隻得維持著俯身的姿勢。
時章微微朝車窗外傾身,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些。
他輕聲道:“晚安,未婚夫。”
聲音比楊絮還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