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愛我?
北城不見得比臨江更好。
兩室一廳的小窩不見得比酒店的頂層套房好。
溫莎莎約鍾意吃飯, 定了一家高級餐廳。
鍾意嫌膩味,突然想起以前在秋暮橋住的時候,有家烤魚店的生意很火爆, 味道也很好。
兩人眼巴巴打車過去,吃了頓火辣辣的烤魚。
吃飯的時候, 鍾意微信進來幾條消息。
是鍾爸爸分享枝枝吃飯的照片。
溫莎莎也瞄了眼枝枝。
一眼就看到鍾意的兩個置頂微信。
一個是鍾家的家庭群。
另外一個。
最後一句聊天——是鍾意的口吻,道晚安。
不用猜是誰。
溫莎莎問鍾意怎麽弄呢, 以後是臨江和北城兩地住,還是打算搬到臨江去。
畢竟是跟著周聿白。
鍾意吃得嘴唇火辣辣的,沒說話。
這根本不是需要她思考的問題,她需要做的隻是接受安排。
她這兩天有個廣告要拍。
在片場休息的時候,鍾意拍了一小段工作花絮發給周聿白, 用可愛又抱怨的口氣說攝影棚燈光出了問題, 拍了六個小時還沒有結束,今天收工應該會很晚。
周聿白那會正在開會。
擱在桌上的手機連聲顫音,打斷了部門經理匯報的聲音。
他示意繼續。
拿起手機, 皺眉掃了兩眼, 直接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一旦允許他人踏入私人領域,必然要讓渡某些空間。
特別是女人。
比如每天早晚的貼心問候和見聞分享, 以此維序一種親密無間的假象。
隻是諸如此類的信息太多,回應的對象也有排序。
周聿白沒太放在心上。
或許是出於後天培養的紳士品格和骨子裏疏離的禮貌。
他會在空時回複她寥寥數語。
鍾意說的那個試鏡角色已經確定, 是部甜寵古裝劇的女二。
她在《伽羅鏡》火了一把,雖然冷卻得很快, 也算是有個有成熟作品的年輕女演員。
這部劇的女主角是資方那邊定的。
鍾意也認識——之前在伽羅鏡合作過的喬伊。
之前鍾意在片場懟過她,兩人相處不太對付。
沒想到這回又狹路相逢。
這部劇的拍攝周期隻有兩個月, 劇情也還算簡單, 下月中旬就要開機。
沒想到事兒不少。
先是劇本的事兒。
喬伊那邊在改戲, 不可避免地殃及到鍾意的劇本。
劇組編劇連連抱歉,給鍾意換了好幾次本子,角色人設越改越差,台詞越來越少。
再是檔期。
鍾意這邊的工作少,最近又沒有團隊打理,要配合其他演員的時間,進組時間再三更改。
最後她還在一個線下活動遇到了喬伊。
喬伊瞄到鍾意的裙子首飾,狐疑地轉了轉眼珠子。
再看她拎著隻自己沒買到的新季手袋,提高音量:“這款限量包在外麵都買不到,你這拚單服務還挺厲害的,居然能租到。”
鍾意低頭看了眼。
這會兒她真心實意想起周總的好——起碼出手很大方,免於她被當眾打臉的尷尬。
她輕描淡寫:“是麽?我對這些沒研究,我的SA沒說這包很難買,送過來的時候夾在當中還挺不起眼的,隻是今天造恰好被型師挑中了,拿出來搭一下。”
旁邊有女明星湊過去問:“你這包是國內專櫃買的嗎?哪裏的SA?我等了兩個月都沒消息哎。”
鍾意道:“我幫你問問我的SA?不知道他手上還有沒有多的一隻。”
女明星忙不迭道謝。
喬伊甩了個眼色,嘟囔道:“不過是攀上個阿貓阿狗,還真以為自己麻雀變鳳凰了……”
悻悻走開。
晚上鍾意給周聿白發消息,給他曬了張全妝的自拍照。
深V的禮服,華麗大顆的珠寶,玫瑰色的嘴唇和嫵媚的眼妝,皮膚閃著亮晶晶的珠光,臉頰輕輕貼蹭著大捧的嬌豔鮮花。
配上那雙清澈的眸眼和直視鏡頭的眼神。
又清新又嬌媚。
周聿白盯著那張照片。
仿佛心有靈犀。
手機鈴響,鍾意的電話。
他接了。
話筒裏是她軟綿綿的聲音:“已經休息了嗎?”
“在書房。”
“你總是那麽忙。”她撐著下巴,像雲一樣輕輕歎氣,又有點累,“我今天也是忙了一天,剛到家。”
周聿白先想起她家那灰暗的樓梯間。
“今天什麽活動?”他語氣如常跟她閑話。
“一個媒體舉辦的慈善晚會,我跟著張簡則去湊熱鬧。”
她抓了抓長發,甩甩亂糟糟的腦袋:“還遇見了喬伊。”
周聿白喝了口咖啡,挑眉:“喬伊?”
“一個女演員,以前合作過,下一部劇我和她二搭,她也是楊韻詩的朋友。”鍾意怨念道,“她今天居然說我麻雀變鳳凰,可能是嫉妒我的美貌和穿搭,畢竟我今天穿的戴的都是周少您的手筆,她也買不著的那種。”
電話那端。
周聿白又挑眉棱,身體往椅背一仰,神態舒緩。
她有時候說話,莫名能讓他愉悅一下。
他聲線清潤:“她畢竟讚美你是鳳凰。”
“是這個意思。”鍾意抱著手臂,“有點開心也有點不開心,她說我攀上了阿貓阿狗,這話我要說給你聽聽。”
“所以你今天在我麵前告狀?”
“是啊。”她承認,“她得罪的不是我,是周總您。”
他在話筒裏笑了聲。
鍾意聽著話筒裏他的輕笑。
她感恩戴德起來,語氣真摯又甜蜜:“我想你了。”
周聿白沒說話。
“晚安,早點休息。”鍾意對話筒啵了一下。
鍾意做了一份自己的行程表,把表共享給了李總助。
哪天拍雜誌、試鏡、進組、參加活動以及和朋友聚會,一目了然。
她的想法,扣除這些工作和必要社交。
剩餘的空閑時間,隻要周聿白有需要,她可以隨時去陪他。
不過她回北城也有一段時間。
周聿白那邊沒有讓她再去臨江。
隻是某天,她無意點進楊韻詩的微博。
在楊韻詩近期的一張照片——餐廳拍的北城夜景,落地玻璃窗倒影出璀璨的燈光和室內一些朦朦朧朧的影子。
玻璃一角有個男人模糊的背影。
高頎挺拔,風度翩翩。
就這麽一個朦朧的輪廓,就挺好認的。
評論有友人說:“劃重點——英俊男士出鏡。”
楊韻詩回了個“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鍾意看了一下這條微博的時間,是上個周末。
她記得她那天去了美容院和健身房,看了部院線電影,跟他說了幾句話。
他罕見地及時回複她幾句話。
隻是沒告訴她,他也在北城。
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隻是覺得這男人外表溫潤如玉,骨子裏又帶著疏離冷淡。
即便兩人已經是那種關係。
不過這事也不由鍾意掌控。
那天晚上鍾意和溫莎莎,再和一幫模特、演員朋友去大排檔吃小龍蝦燒烤。
天熱了,晚風舒適。
大家坐在外麵吃吃喝喝聊聊就很有意思。
鍾意接到李總助的電話,讓她去見周聿白。
“現在嗎?”鍾意剛吃了幾口燒烤,意猶未盡。
李總助在電話裏說是。
她大啖幾口小龍蝦,把手擦幹淨,跟朋友們打個招呼要走。
大家不肯,勾著鍾意肩膀:“走哪兒去,這麽久沒見麵,好不容易湊一塊聊聊,你怎麽就要跑,今晚上不醉不歸啊,誰走誰是孫子。”
溫莎莎拍開那幾雙手,幫鍾意開路:“人家裏有事。”
鍾意打了個出租車去周聿白那。
還是上次那個酒店。
周聿白似乎也剛從外麵回來不久。
他倚在餐桌邊緣,一手插兜,一手捏著電話,語氣柔和得要命:“您和馮老師約會,我就不在家當電燈泡……”
看見鍾意進來,黑漆銳利的眼盯在她身上。
她今天素顏。
新燙的長卷發,很蓬鬆慵懶的卷,絨絨地包著她那張小小的臉。
幹淨雪白一張臉,隻有嘴唇紅豔豔——被小龍蝦的湯汁辣的。
衣服也穿得很隨意。
寬寬大大的白襯衫,鬆垮垮地係了一顆紐扣。
內裏背心熱褲,露出筆直纖細一雙長腿。
腳上蹬了雙帆布鞋。
他把她留在臨江半個多月。
嚐過了,情欲說到底也就是那碼事。
並不難控。
不見她的時候便不怎麽想。
等到見了麵,他心底就會浮起一種疑惑——為什麽沒想起她來。
周聿白跟梁鳳鳴道晚安。
三言兩語收了電話。
鍾意走過去,直直站在他眼皮子底下,衝他甜甜一笑。
伸手摟住了他。
他能感覺她兩手環繞的力道。
愉悅感從肌膚接觸的熱度綿綿上升。
周聿白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去吻她的唇。
不知為什麽,呼吸有點急,吻也比想象中的深。
隻是中途停頓,他蹙眉:“吃什麽了?”
她身上清恬的香氣外,也沾著點煙火氣。
“麻辣小龍蝦。”她吐吐舌頭,“有點辣,我忘記喝水了。”
周聿白沉著臉把她推進了浴室。
花灑的水很燙,瓷磚和玻璃又涼得讓人打顫。
水汽氤氳模糊,彼此的眉睫上沾著水珠,看不真切,又覺得出乎意料的漂亮。
鍾意吐出漱口水,踮腳和他接吻。
唇腔麻酥,吻冰涼又滾燙,這滋味讓人腦子轉不過來。
悸動的沉迷感,比在臨江更好。
好到鍾意幾乎有一種錯覺,這個男人似乎想完整困住她。
她沒辦法親吻他嘴唇的時候,隻能旎旎喊他的名字。
他看著她豔色如霓,嗓音冷靜:“想我嗎?”
她星眸燦爛:“想。”
“愛我?”
“愛。”她情迷意亂摟住他。
第二日晨起。
周聿白要去堪崇巷看周老爺子和老太太。
他安排鍾意去商場花錢——讓女人高興又最不花心思的做法。
鍾意已經習慣了這種回饋方式。
逛商場的時候順帶給他買了條刺繡領帶表達謝意。
這次見麵後,鍾意收拾行李進了組。
她在組時間一個月,中間沒有休息,會一直在劇組待到殺青。
這次拍攝在一個新的影視城。
因為是新建的,地方很荒涼,周邊各種配套也不太成熟。
酒店條件也很一般,房間空調不太製冷,沒有冰箱,蚊蟲很多。
除了拍戲外,娛樂活動幾乎為零。
鍾意每天早晚會和周聿白說兩句。
今日天氣、片場笑話、黑漆漆夜晚的螢火蟲和月光照耀下皇城的簷角。
她語氣輕鬆可愛,曬出的照片和視頻都帶著夢幻的濾鏡。
但這部劇特別不好拍。
拍攝周期短,每走完一場戲,機位燈光場地也跟著換,又緊接著下一場。
這倒罷了。
戲裏鍾意演的是喬伊同父異母的姐姐,兩人的戲手份不少。
喬伊的角色是個柔軟純情的小白花,性格善良單純。
鍾意的角色是被父母溺愛,嬌縱跋扈的大小姐。
但喬伊說,純情小白花的人設已經不吃香了,現在流行白切黑,活生生把自己改成了外表柔弱,內心堅毅、智商高超的高光人物。
為了配合她,鍾意的角色就成了個雞肋的陪襯。
和她對戲也不是件開心事。
這部劇體量小,最大牌的腕就是喬伊,她又是資方的人,便不怎麽看得起同組的演員。
除了遲到早退讓人久等,容易出戲NG外,喬伊總能打斷鍾意的節奏,頤指氣使:“拜托,你能不能敬業點,你這樣讓我怎麽演?”
鍾意一臉莫名:“我怎麽了?”
要麽是鍾意擋著她的反光板,要麽是鏡頭和走位,要麽就是入戲節奏跟不上。
鍾意看著她那張小白花的臉,一忍再忍。
後來劇組私下流傳起了鍾意陪睡換角色,毫無底限搶資源的八卦。
流言就是從主演化妝間傳出來的。
“我跟你們說哦,我有個朋友是她的大學同學,她念書的時候就已經這樣,很少回宿舍住,不知道跟誰在外麵同居,就這麽才慢慢混進了這個圈子,不然她一個非科班出身,怎麽可能……”
“可是鍾意老師人還蠻好哎,挺溫柔客氣的……沒想到私底下……”
“知人知麵不知心啦。”
鍾意麵無表情地走進化妝間,把手裏的水杯潑了喬伊一身。
“啊——”喬伊猛然尖叫。
“喬伊老師這麽伶牙俐齒,怎麽不跟大家講講你自己的故事,豈不是更精彩。”
“鍾意,你怎麽敢——”
“我隻是警告你,少信口雌黃,這回潑的是你的衣服,下回潑的就是你的臉。”鍾意冷聲道,“做人幹淨一點,自己不幹淨就好好洗洗,別光想著往別人身上潑髒水。”
喬伊尖叫:“你什麽意思?你太過分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臭名昭著想不想在圈內混了……”
劇組的女一號和女二號。
當著全組人的麵吵起來了。
喬伊氣得跳腳,當場打電話給資方,要求換女二,把鍾意的戲份全刪光。
戲都拍了一大半了。
導演過來勸和,讓鍾意跟喬伊道個歉。
鍾意不肯善罷甘休:“我可以為我的魯莽行為道歉,但喬小姐首先要為汙蔑我的名聲跟我道歉。”
這個圈子,一味的忍氣吞聲並沒有什麽好結果。
隻會讓恃強淩弱的人看見,知道好欺負,下次再踩一腳。
鍾意沒什麽好怕的。
喬伊要有能耐,要封殺就封殺,她大不了不幹了。
喬伊氣得摔凳子:“我道歉,我憑什麽道歉?那就報警好了,讓警察來講道理。”
“那就報警。”鍾意拗著下巴,“大家都罪有應得。”
這事拖到最後,不了了之。
大家忍氣吞聲,戲還繼續拍著。
大概有一個禮拜。
鍾意沒有給周聿白發過任何消息。
微信上靜悄悄的。
起初幾日還不覺得。
周聿白某天去SAPCE,周思旻笑嘻嘻搭著他的肩膀問起鍾意。
他突然想起,有好幾日她沒有跟他分享劇組生活,也沒說早上好和晚安。
再過了兩日。
周聿白無意看了眼鍾意的行程表。
她還在劇組拍戲。
李總助匯報工作時,周聿白若無其事問了句:“最近她有沒有打電話?”
李總助說沒有。
周聿白斂眉想了許久,抽空打了個電話給鍾意。
沒人接。
下午開會,鍾意倒是回電話給她。
會議室的人都看著周總漫不經心地叩著桌子,目光沒看會議屏幕,而是垂眼瞥著手機。
他指骨輕敲了許久,最後皺眉,手指重重一下。
暫停了會議。
周聿白出去接電話。
鍾意的聲音有氣無力,帶著濃重的鼻音:“周總。”
他皺眉:“生病了?”
鍾意呐呐:“前幾天拍戲摔了一下。”
“怎麽回事?”
“沒什麽事,就是吊威亞不小心摔了。已經去過醫院,沒什麽大礙,就是這兩天腿有點疼,淤青不太好看。”她落寞道,“這幾天我在房間躺著休息,很累,也沒打攪你。”
“為什麽會吊威亞摔下來?”他冷聲問,“劇組怎麽回事?”
“我沒忍住,跟喬伊吵架。”她嗓音委屈,漸漸低啞,“可能是那天沒休息好,第二天有一場吊威亞的戲,不知道怎麽著,可能繩子沒綁牢,還是我不小心,摔到地上。”
周聿白沒說話。
掛斷電話,直接回了會議室。
當天晚上。
司機開了六個小時的車,去了某個影視城。
到劇組酒店的時候已然半夜。
他皺眉走進房間,衣線微皺,神色冰冷。
她抿著唇。
眼睛濕漉漉的,望著他的時候光亮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