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爭權(15)

蕭澤楷不會輕易讓剛剛回來的程述白突然離開。

所以……一定是空州那邊需要人去。還一定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由此看來, 那邊一定是出了什麽事。需要去鎮壓。

程述白如今來看是不得不走。可為何右相明明這幾日就在宮裏。哪怕是做了什麽,蕭熹微他們這邊不可能沒有消息。

右相就是什麽都沒有做。有另一個人。做了什麽。為外頭的人,發出了什麽消息。

夢卿卿冷靜下來。如今的情況很是明顯。他們憑空多出一個敵人。

雖不知是否是右相自己安排的另一個內應。卻也還是先存疑。畢竟世上無絕對。

時辰一分都耽誤不得。程述白是偷偷回來的。也算是先見之明。否則若是正大光明。此刻出去。怕還是經過層層程序。等人到了。空州怕是早就成了右相東山再起的據點。

反擊已然開始。外頭是蕭澤楷、雲胡和程述白。裏頭是夢卿卿、江穆寧和蕭熹微。

雖計劃不同。隔著誤會。卻還是不知不覺連起手來。去擊破最後的屏障。

***

蕭澤楷看著天。事情都已安排妥當。突然多出來空餘。

一個月。他已經有一個月未曾見到夢卿卿了。如今思念的狂潮快要吞噬他。

夢卿卿死訊傳來的時候。他如墜冰窟。他祈求過。在諸天大雪中。曾經真心祈求過。

祈求過。問過。為何如此。為何如此?何以至此?

而後種種,他才明白。

都是天命。令他如此。

他掙紮沉淪。同黑暗為伍。同野獸廝殺。帶上嗜血麵具。

而後夢卿卿來了。破開一道光來。蕭澤楷想過。等一切都結束了。他就繼續瞞著她。兩人一起。過一過他想過的日子。

而如今都沒了。蕭澤楷回首。忽地發現。他其實從來沒抓住什麽。也沒留下過什麽。

夢卿卿是他最後的良知。夢卿卿在。他才能留住自己的魂魄在這人間。他才能像個人一樣。帶著憐憫。帶著雜念。夢卿卿走了。他如同一塊石頭。

殺人是他最大的價值。

蕭澤楷目光是嗜血的歡愉。右相。在這個男人身上。他蕭澤楷失去的太多了。姐姐, 父親, 母親, 愛人。這些。他都要一一討回來。

他要讓那些人。隻看得見他。隻看著他。

忽地吐出一大口血來。長年累月的打鬥。蕭澤楷得了這個毛病。不致命。卻疼的深入骨髓。

從前他覺得這個好。這樣的痛感。才讓他覺得。他在活著。可如今。他哭出了聲。有個人曾經和他說。疼要說。不要忍著。

蕭澤楷伸手,對著虛無。“疼。卿卿。我好疼啊。”

我好疼。所以。你能來哄哄我嘛。

***

夢卿卿從榻上驚醒。她夢見了蕭澤楷。蕭澤楷受了傷。哭的很傷心。她夠不到。她拚了命。蕭澤楷也沒聽到她的話。

她想說。她不會怪他。人都有自己的無奈。身在局中。又如何天真。若是天真。怕是命都沒了。

她想說。她想陪著他。就算之後是地獄。她們二人。也要一起去。贖罪也好。其他也罷。她都願意陪著他走著。

愛。從不是鑼鼓喧天聲勢浩大的來。而是等你發現之時。就已經深入骨髓。

不知道為何而愛。不知何時愛。可就隻那人站在那裏。你就會愛他。

夢卿卿想過蕭澤楷來過的路。今日蕭澤楷站在這裏。和她說話。陪她經曆過的一切。盡數都是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若是有一絲絲不幸。蕭澤楷都見不到她。

心頭是心悸。夢卿卿很不舒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玄度……”夢卿卿流淚。不知為何。今日太奇怪了。

手上顯示生命值的線快要結束。夢卿卿流出淚。她真的快要死了。

她以為她會害怕。至少從一開始。她是這樣想的。可如今她才明白。事到如今。她隻害怕。蕭澤楷若是又剩下一人。會不會害怕。

隻有隔的遠。才可以看得清楚自己的心。

之前在身邊時。夢卿卿隻注重於自己的怕。她對蕭澤楷會成為反派的劇情害怕。可如今。她隻是想。從前經曆過的種種。不斷浮現。

蕭熹微說。她無法描述她同程述白的過從。

夢卿卿笑笑。她同蕭澤楷。真的有過從嘛。

原來。原來最後想要的。隻是再見一麵。

深夜。兩地無眠。

***

程述白是被蕭熹微送出去的。蕭熹微身體不好。還是強撐著。

這個時節。桃樹花期過了。

蕭熹微笑著看向程述白。“等你回來。估計得明年。花兒就開了。”

程述白點點頭。給蕭熹微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他還是記掛蕭熹微的身子。

“我可是蕭熹微。我不會有事。”蕭熹微強撐著笑容。

底下的手卻在止不住的發抖。是了。和程述白一樣。她也在害怕。自己的身子。自己怎麽能不清楚。她不知還可以撐到程述白回來。程述白不得不走。若是程述白看見她死去。怕是忘不了了。

程述白還要走出去。還要忘了她。去過自己的日子。

程述白道:“空州那邊風景好。等之後。我帶你去看。”

“好。”蕭熹微答應的爽快。這輩子不性。就下輩子。下下輩子。

二人的對話總是沉默。蕭熹微想起二人的初見來。

程述白是父親給自己指得,教她騎馬的師傅。她是看不起的。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怎麽能教的好自己。

她不斷找茬。可程述白還是容忍。程述白不愛說話。她總是得說十幾句。程述白會回幾個字。

而後蕭熹微的樂趣,就是同程述白說話。

“從前你都不愛同我說話。我可傷心。”想到這裏。蕭熹微有些嗔怪。畢竟, 普天之下, 她還能做一回那個驕奢**逸的小公主的時候, 就是在程述白麵前了。

程述白麵前。蕭熹微, 隻是蕭熹微。

“那我之後多和你說話。”程述白說的坦**。他的話總是這樣。無論什麽話。在他嘴裏說出來。都平白無故加上了承諾的意味。

“走吧。我看著你。等這次你回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

蕭熹微忍著淚水。程述白躊躇。而後下了很大的決心。

“蕭熹微。”這是第一次。程述白如此鄭重, 連名帶姓得, 叫蕭熹微的名字。

“等我回來。我們成親吧。”

蕭熹微愣住。隨後止不住。直直上去抱住程述白。

“好。”

隻憑著這一句話。無論程述白何時歸來。她蕭熹微都不會死。她會撐著。撐到最後一刻。

她要同程述白成親。

她要解決好一切。把一個清清白白的蕭熹微。給程述白。此生此世。來生來世。他們都不會再次分開。

皇城依舊美麗巍峨。裏頭的人來來去去。它還是它。

豎日。蕭熹微這頭終於下了決定。程述白是晚上離去的。若是不出意外。快馬加鞭五日會到。

右相可以解決了。現如今。右相是個被廢棄的棋子。他不得不死。

右相對此波瀾不驚。很是愉快接受了自己的結局。不吵不鬧。就連抄家,也都一笑而過。

朝臣們都忙著細數右相的罪證。去忙碌自己之後的位置。

右相就在蕭熹微的麵前。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夢卿卿跟在蕭熹微背後。事到如今。她也沒選擇暴露。對整個局麵來說。她是誰並不重要了。右相也隻當她是蕭熹微的人。並不驚訝。

太平靜了。右相叱吒風雲。一生都在鬥。事到如今。竟然毫無反抗。竟然就這樣接受了結局。

怎麽可能?

蕭熹微過來, 也隻是為了明白。右相葫蘆裏頭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可右相沉默不語。蕭熹微對他的控訴他置之不理。蕭熹微的任何行為。他都沒有反應。

蕭熹微令人看了。那就是真正的右相。沒有□□在。

不對勁!就是不對勁。夢卿卿在背後一直看著。右相總是穩操勝券。就算如今無法翻身。也絕技不會坐以待斃。

右相的後路在哪裏?

忽地, 右相開了口, 手給自己斟上鴆酒。“陛下。老臣看著你長大。無論如何。您都忘不了老臣了。看著這多年的情分上,老臣說一句。”

“老臣不是人。是一頭狼。”

此話一出。蕭熹微有些呆。“什麽?”

“老臣明白, 明白陛下對老臣的恨。不過陛下。狼若回頭, 不為報恩, 就為尋仇。老臣會在您心頭, 咬下來一大塊肉來。”

說完,還不等蕭熹微繼續問。右相把鴆酒一飲而盡。頃刻就沒了氣。

夢卿卿一直在品味這句話。右相的後手……

晚間, 蕭熹微點燃了大殿所有的燈。整個人坐在地上。

盛樂衍直到現在都沒有來大吵大鬧。表示出非一般的淡定。

她們到底忘了什麽……這是此時此刻。蕭熹微同夢卿卿最為頭疼的點。

而後大殿的門被推開。盛樂衍來了。臉上很是淡定。仍舊穿的樸素。臉上帶著淡雅自得。仿佛仍是高高在上的大君。

看見蕭熹微坐在地上。盛樂衍脫了自己的大氅給蕭熹微披上。一臉關懷。

“陛下怎得坐在這裏。地上涼。又是晚上。陪在陛下身邊的人。也不知提醒陛下。陛下龍體。怎能如此不在乎。”

夢卿卿對此很是不解。莫不是打擊太大。盛樂衍瘋了?!蕭熹微如今和盛樂衍是明麵上的死敵了。何必再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陛下孩子脾氣。快起來吧。不然有人會心疼。”

蕭熹微抬眸,“盛樂衍。你明白的吧。”

“陛下覺得臣應該明白什麽?”

“一切。你這樣聰明。一下午,夠你明白了。明白了就回去。孤不殺你。”

盛樂衍點頭,有些惋惜道:“陛下果然絕情。不過陛下,起來吧。凍壞了。有人會心疼。比如說……”

盛樂衍目不轉睛盯著蕭熹微,“程將軍。”

“你……?!”蕭熹微對程述白的事兒控製不住。“你是何意?”

“還記得嗎?”盛樂衍陷入回憶,“臣同陛下說過。陛下身邊所有的人。臣都會除掉。陛下這樣的人。孤孤單單多好啊。冒姑姑應該死。程將軍也是。”

夢卿卿同時震驚。現在明白過來太晚了。右相為何會如此坦然。一切為何會如此順利。一切的一切。她們遺忘的第二個推手。是——盛樂衍?!

“你把他怎麽了?說話!”蕭熹微起身,雙目通紅。若不是留著問話。怕就要殺人了。

“程將軍死了。估計快了吧。消息快到了。”

蕭熹微搖頭,隻喃喃道不可能。程述白還沒到空州。盛樂衍怎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

夢卿卿看著控製不住。也擔心起來。

“陛下。沒有人什麽都能得到。”盛樂衍大吼道,“臣恭祝陛下,坐擁天下,萬壽無疆。”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江穆寧急匆匆跑過來。身上都是血。身後跟著一大堆禁軍。想必是來攔他的。

“下去!”蕭熹微對著那群士兵道。“你,有何稟報。”

江穆寧腿部受傷。已然用了最大的力氣。整個人不受控趴在地上。

“陛下……程將軍……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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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重頭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