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爭權（14）
宮裏急匆匆亂作一團。那內應也跟著趁亂跑了出去。
剩下夢卿卿一人,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上不下的。
臉上還帶著麵具。兩個麵具屬實是悶得慌。
不過既然蕭熹微那邊情況緊急。定是很多人守著。自己若是過去。怕就是引人懷疑。如今情況，還是跟著大流。她人怎麽做，她就跟著學。不出任何意外。
按著今晚的情況。也是意外之喜。雖不知右相為何要找自己的替身。不過既然找到了正主頭上。也算是離最機密的計劃近了一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得打進右相身邊。知道原因, 才好要做防備。
夢卿卿跟著眾人守在大殿門口等令。屋子裏大盆大盆的鮮血被端出來。看上去很是嚇人。
經此一事。蕭熹微隻怕是將將快撐不住。夢卿卿站在屋簷下。
難得的平靜。目光投向屋內。值不值得？這個問題無解。
人總會有自己的宿命。無論如何。她都無力更改。隻能看著。看著周邊的人。走向命定的結局。
此時情緒此時天。秋風起了。
***
蕭熹微沒死。睡了三四日, 才悠悠醒轉。這幾日。江穆寧並沒有閑著。
按著計劃。江穆寧聯係了朝中的對右相早有不滿的大臣。
右相雖然勢力根深蒂固。可小人為利而聚。右相手底下的衷心。也都是在右相燈光仍在的時候。可如今。無論如何。蕭熹微的孩子沒了。縱然右相有千千萬萬個不能殺蕭熹微孩子的理由。朝堂變換的借口也都有了。
同利而聚。無利而散。江穆寧什麽都沒做。他隻是旁敲側擊。沒有人會一直願意屈居人下。趁著這次理由。若是得了勢頭, 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因而朝廷更是變幻莫測。江穆寧不敢馬虎。右相手底下能夠瓦解的，雖說很大。可也仍有無法瓦解的。
右相有兩隻軍隊。是他保命的。一個在城外。如今遍尋不到。是無法抵擋的一個勢力。還有一個是在城內。
江穆寧得拖時間。他得到了雲胡的消息。再過不久。蕭澤楷會派她過來。帶著軍隊。到時候，就有了拚死一戰的機會。現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拖住。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要給右相編織一個幻境。告訴他。他們要不了他的命。這樣。右相就不會隨意動用手底下的人。
夢卿卿這邊同樣。右相因為蕭熹微的事兒。被收到了宮裏居住。雖說是軟禁。不過條件各處都是極好。他並沒受到任何虧待。
這也是計劃的一步。
那內應帶著夢卿卿一步一步進入。夢卿卿很少接觸右相。對他所有的了解，來自於蕭熹微。
必須冷靜下來。眾人為此付出了一切。決計不能在她這裏出了差子。
事情和她所想差不多。右相對自己的困局無甚害怕。沒人敢殺他。就算他殺了蕭熹微。這皇城內外，都無人敢動他。
這也是為何要把右相放在這裏的原因。右相必須同外界隔開。江穆寧才能下手。才能讓他的集團從內部, 咧出一道口子來。
“參見右相大人。”
夢卿卿跟著內應跪好。一副發抖模樣。眼神止不住瞟來瞟去。
“是她？”
“回大人。奴找了好久。這人不會說話。而且身形也很像。也試著給她帶了□□。若是遠一些, 定是可以以假亂真。”
右相點點頭。夢卿卿把頭抵在地上。仇人近在眼前。怎能不激動。可如今並不是激動的時候。她如今不是早就死了的夢卿卿。而是啞女。啞女膽小懦弱。她也要如此。
忽地脖子上被人死死掐住。喘不上氣來。夢卿卿惶恐抬頭。嘴巴張的極大。如同撲通掙紮活命的無水之魚。
“兩個選擇。是死是活？”
夢卿卿眼淚止不住的流。是靈魂深處的恐懼。她在求生。
右相滿意的鬆了手。“你有用處。你就是一個小嘍囉。若是背叛我。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夢卿卿重獲新生。整個人趴在地上。她知道。她過了這一關了。雖還是不知右相究竟為何如此。可若是如此下去。也是可以早作打算的。
恍恍惚惚跟著內應出去。外頭又刮起了風。
夢卿卿裹了裹身上的衣衫。繼續前進著。
***
盛樂衍這頭一直守著蕭熹微。蕭熹微醒來之後, 一句話都沒說。
他也不問。縱然是諸多疑問。他也不問。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 他抓不住的感覺。明明蕭熹微就在他身邊。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為何？究竟是為何？
“喝些水。”盛樂衍語氣溫柔。給蕭熹微倒了口水。蕭熹微並不拒絕。喝了水繼續躺著。
是良久的沉默。盛樂衍努力的說著一句又一句的話。這次身份互換。蕭熹微沒回應。
“你回去吧。”良久。蕭熹微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盛樂衍此時正剝了一顆葡萄。“好。我回去。”
葡萄放回了原處。盛樂衍起身。在轉身之時。忽地無力。心頭湧上來一陣莫名的沉默。
“出來吧。”
蕭熹微看著人都走了。才對著身後道。夢卿卿沒有耽誤。急忙出現。她明白。蕭熹微現如今最為急迫的事兒是什麽。便一五一十說得全乎。
蕭熹微點頭。大口大口喘著氣。終究是傷了身子。整個人如同紙糊的一般。白的令人懼怕。都不敢伸手觸碰。隻怕一碰。人就會如此煙消雲散。
“什麽時辰了？”
“快上燈了。陛下。”
蕭熹微點頭。抬手摸了摸頭上的桃木簪。又看向外頭。
“快了。一切都快了。”嘴角是苦笑。卻又帶著解脫。
“您想過嗎？”夢卿卿開口。“陛下。臣女不明白。您想過, 若是您離去。那些人該怎麽辦。殿下、將軍……”
“孤對不起太多人。”蕭熹微抬手, 最後的夕陽打進來。透在她的手上。“這雙手，太多的鮮血。不可否認。無論出於什麽目的。都是孤下的手。我難逃其咎。卿卿。若是你還能見到我弟弟。不要告訴他。讓他恨我吧。”
“陛下, 陛下一定可以……親自見到殿下。”
“卿卿。孤明白。你是個好人。從第一眼, 孤就知道。我阿弟他, 太孤獨了。我不是好的阿姐。對他。我除了給他一個好的朝廷。再也沒辦法了。我就這麽一個弟弟。”
“若是你也願意。千萬不要錯過。”
“叫我一聲阿姐吧。”
夢卿卿輕輕攏住蕭熹微的手。她的手很涼。捂不熱。可夢卿卿仍舊沒有放棄。都是人。一定可以熱乎起來。
“阿姐。別怕。”
蕭熹微笑笑。“我知道。我也害怕。我離開後。述白怎麽辦。”
夢卿卿無奈。有情人分離。天底下，總是如此。因緣際會。無奈無奈。
“我從前覺得, 也讓他恨我。也許會好點。”
“可我不舍得。他恨我, 我光是想一想。我都害怕。”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心中若無愛。何懼憂與怖。
“我是個自私之人。我配不上他……”
對他們二人。夢卿卿除了無能為力。實在是說不出什麽。
這是他們能夠選擇的最好的結局。
正說著話。忽地來了一人。是從密室進來的。同夢卿卿來的路途一樣。
“程將軍？！”夢卿卿起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
程述白沒見過這種模樣的夢卿卿。夢卿卿本想著解釋。卻被蕭熹微攔下。也就噤了聲。隻說自己是蕭熹微的心腹。
蕭熹微衝著程述白一笑。是全然的放鬆。她不問為何程述白會風塵仆仆的出現在這裏。她隻在乎。外頭那樣冷。可不是要凍壞了。
“過來。這裏暖和。”蕭熹微笑的真切。夢卿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蕭熹微。
夢卿卿識趣離開。程述白走過去。滿心滿眼。都是擔憂。
“別怕。我沒事。等我好一些。我給你跳舞。”
程述白點頭。抬手攏住蕭熹微的手。唯有這個時候。二人不再是君臣。可以如此溫存一會兒。隻做彼此的心上人。
“述白。我想你了。”
蕭熹微止不住淚水。“你放心。都是假的。我沒懷孕。我沒碰他……”
遇到程述白。她總是輕易哭的。
“我明白。”程述白安慰。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蕭熹微。是生是死。他隻在乎蕭熹微。
程述白輕輕拍蕭熹微的後背。如同之前。“睡吧。我在。”
蕭熹微抓緊程述白的衣袖。“我也在。”
***
朝堂上事情愈演愈烈。蕭熹微醒來後。身子雖然沒有大好。也強撐著上朝。
大臣們熙熙攘攘。要的, 也都是一個說法。
蕭熹微不說。隻讓他們自己判斷。她要看一看。這朝廷到底有多少人, 可以為自己所用。
然而她自己都沒想到的是。朝中大臣不知為何口風都瘋了一般一致。
——他們要殺了右相。清君側。
江穆寧對此也是搖搖頭。他如今滿心滿眼都在搞定城內右相的軍隊上。這樣的情況雖說有推動。可也實在是出人意料。
到底發生了什麽？右相如此多年的經營，就這樣被毀於一旦……
蕭熹微同江穆寧百思不得其解。可群臣激憤。一直嚷嚷著說法。
江穆寧也很頭疼。宮中的禁軍如今是右相手底下的。他江家雖說還有護城軍。可若是盡數都盡數浪費在此。之後若是出事。怕是來不及支援。後繼無力。
今日之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推動。蕭熹微在高台上。審視這下麵。
她忽地想起來了什麽, 蕭澤楷……？！
若是自己沒猜錯。這如今的一片倒的情況。一定是蕭澤楷在背後推動。
所以。蕭澤楷沒事。還很好。程述白找到了她弟弟。
那程述白就是蕭澤楷讓回來的。
蕭熹微心裏有了決斷，“諸位的話。孤也都明白。可右相勞苦功高。孤也是難做。孤的親生骨肉。孤怎能不心疼。先撤了右相的職位。禦史台去查一查右相。最後在做決斷。”
這個說法很好。右相經不住查。既然有人推了一把。說明目的是一樣的。
右相必死無疑。所以，右相身邊，是早就被安插進去了內應。
下朝後。夢卿卿四人聚在一起。對局麵進行了分析。
四人都相信一個——蕭澤楷做了什麽。
如今情況如此順利。反而不敢輕易下手。
此時外頭來了一隻白鴿。夢卿卿認得。蕭澤楷還是玄度的時候。用過。這是蕭澤楷專用的。
程述白接過來。裏頭隻有一句話——帶上手裏所有的軍隊。去空州。
空州？夢卿卿聽著而熟。腦子卻回憶不起來。
“空州是……右相最後的防衛地。”蕭熹微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