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府中玄機(四)

夢卿卿起了個大早。

見微給她喝了藥,服侍著她起身,衣服是早就熏了香的,古樸淡雅,不失禮節,一番梳洗打扮,便坐在那裏等轎攆來接。

太子府向來就有每月月中去附近寺廟祈福的傳統,夢卿卿作為未來太子妃,也應當跟從才合禮數。

華老夫人那一早就派人傳話,說是轎攆會來接,勞煩夢卿卿等著,之前原本是華老夫人帶著人去,不過今日華老夫人告病,也就隻剩下夢卿卿領著人主持。

“雲胡呢?”夢卿卿左看右看,就是見不到雲胡的人。

見微回道:“她說最近有事,因而不回來了。”

夢卿卿點頭,雲胡所說的事,也大概率是這太子府庭院鬧鬼的事。

外頭有人敲門,是來接的人,夢卿卿起身,如今先把這件事做好,回來再去思索。

轎攆裏麵被安排的極為妥當,放置了軟墊,坐著十分舒服,裏麵也熏著香,不過氣味不大,是淡雅的香氣,聞著十分舒心。

抬轎的人都是老成,很是穩當,一路下來,倒是昏昏欲睡。

夢卿卿掀開小窗口的簾子,透透氣也醒醒神,卻總覺得這方向不對。

此行最近的路,勢必經過城門,去到城郊,可此路卻像是繞了遠。

“見微,”夢卿卿小聲道:“為何繞遠?”

“聽說是城樓那邊出了一些不吉利的事兒,二姑娘身子本就弱,經不得嚇,繞遠些好。”

“不吉利的事兒?”夢卿卿對此好奇的很。

見微麵露難色,“嚇人的緊,二姑娘莫在問了。”

有幾個百姓經過,似乎也都在說城樓之上的異象。

“告訴我吧,好見微了,我好奇。”

見微受不得這樣的夢卿卿,難為情開口,“奴婢聽說,今天一早有人在城樓上看見了幾個被懸掛在那上的屍體,死壯極其慘烈,似乎像是……像是……”

“太子府之前死的那些人。”不用見微說話,夢卿卿自己給接上了。

是了,原著之中,太子府好像也死了其他的人,不過都不重要,並沒有多寫,不管怎麽說,這都蹊蹺的很。

正想著,思緒卻被另一處吵鬧吸引過去,是一個老婦人,形態瘋癲,坐在那裏又哭又笑的,周圍的都繞著她走,可她突然起身,撞在了一個看上去頗有富貴之人身上,那人也不是好惹的,見著是一個瘋婦,直接一腳踹開,又讓手下的人狠狠的打人出氣。

夢卿卿有些於心不忍,讓見微拿著自己的令牌去解圍,那人也是怕惹事的,收了人急急忙忙的走了。

停了轎攆,夢卿卿沒下來,見微把人帶到了這裏,老婦人似乎疼的很,輕輕吹著受傷最為嚴重的手,仍坐在地上,眼神渙散。

“見微,去找這婦人的親人,再去前麵的店家買一瓶跌打損傷膏來。”

老婦人呆呆抬頭,看了夢卿卿一眼,似乎知道這是幫她的人,十分用力的點了好幾次頭,說話不利索,還是一個字一個字道:

“你、是、好、人。”

夢卿卿笑笑,另一個跟著來的侍女似乎不願意她管這件事,勸著緊忙走才好,誤了時辰不好。

“我本就是去祈福的,行善事也算是助力,莫要再多言。”

夢卿卿說完這話,那奴婢才閉了嘴。

老婦人抬頭看著夢卿卿,有笑起來,“歡、兒,你、回、來、了,母、親、好、想、你。”

說著起身,打算往這邊撲,最終被人攔住,是一個青年男子,跟著見微回來的。

見微緊忙跑到夢卿卿身邊,擋在身前,“你這人恩將仇報!欺負我們二姑娘!”

那青年先安撫了那位婦人,知道惹了大禍,這轎攆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

“小人知罪,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我家中除卻我再無其他人,隻求留下一條命,照顧我這瘋魔了的母親。”

夢卿卿拍了拍見微示意自己沒事,又道:“你母親為何如此?”

提及此,青年臉上難掩痛苦,“不瞞姑娘,我家中有一小妹,數日前失蹤,再也不見,我母親著急,出門尋找之時摔下了山坡,醒來就如此了。”

夢卿卿知道最近城中也不太平,心下也同情,“你起來吧,好好治你母親的傷,看好她,莫要走丟了。”

青年激動不已,扶著他母親急忙離開了。

經了這件事,夢卿卿也徹底沒了睡意,老老實實的坐在轎中,到了才安然下來。

這寺廟開在城郊,典雅古樸,四周環境也不錯,令人心曠神怡。

來迎接的是這裏的住持,有些年紀了,慈眉善目的很。

相互拜過,夢卿卿跟著人一路進了裏麵,按著尋常,她是要在這裏呆上一日的,對這裏不熟悉會出錯,因而帶著走了好多地方,一一介紹。

“太子殿下已派人來過,說是事忙,下午才會到,二姑娘就在此等候就好。”

夢卿卿點頭,住處很好,有些淡淡的香氣,令人舒適,消散疲勞,見人都退去,夢卿卿才終於不再端著,緊忙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拉著見微緊忙坐下。

見微也累得很,給夢卿卿輕輕追著肩膀,“二姑娘從來就不喜這種規規矩矩的,今日可是累壞了。”

“的確,”夢卿卿跟著道:“堅持了一上午,裝的我累。”

外頭有人敲門,見微起身,是程述白,脫了那身盔甲,隻簡單的穿了件銀白色雲紋箭袖,腰間配了一把短劍。

夢卿卿聽著是他,也去了門口,程述白見了她,行了拜禮。

“臣程述白拜見二姑娘。”

“將軍請起,”夢卿卿不解問道:“將軍不陪著殿下,為何來了此處?”

“殿下不放心二姑娘,讓臣先來護著二姑娘。”

保護?

夢卿卿十分不信,說是過來監視她的,倒是有幾分可信。

麵子上還是笑的,程述白又沒錯,緊忙讓他起身,又想起城樓和失蹤人口之事,想著程述白是將軍,總還是知道些,開口道:“將軍,今日我來之時聽聞城樓那邊有異樣,不知可否解決?”

程述白很講究禮節,回答之時再行了拜禮,“回二姑娘的話,已經有人在查了。”

再也沒有其他問的可能性了,夢卿卿是個知難而退的人,也不多問,程述白是太子的人,萬一說些什麽,蕭澤楷進了心,許多事會更不方便。

午後掛了很大的風,夢卿卿躺在榻上想事,蕭澤楷拜托人去查,按著原著來說,應該是雲胡去了,可江穆寧被他整到哪裏去了,問了見微,隻說送到了一處客棧,不過涼州城不大,大家都為了一件事,定然是會再遇上的。

困意上湧,夢卿卿再不去想其他,一瞬間也就入了睡,極為香甜。

*

蕭澤楷端起藥碗來,補藥成天都喝著,已然嚐不出苦的味道,一口喝完了藥,蕭澤楷坐在那裏發呆。

麵前的書桌上擺著那被染了血的琉璃花燈,他試過擦拭,可還是有汙漬,恢複不了原狀。

“太子殿下。”

蕭澤楷換了一副冰冷的神情,靜靜的看著眼前之人,“說吧,什麽事。”

暗衛道:“將軍說,二姑娘隻是簡單問了一下關於城牆之事,剩下的再無其他。”

“去吧,告訴述白,我今日晚些去,不要讓她醒的早,用藥仔細些。”

暗衛受命,隻一瞬間的功夫就沒了身影。

蕭澤楷起身,外頭風大,日頭到還不錯,除卻那風,是個不錯的天氣。

有人在敲門,蕭澤楷又坐了回去,來者是華老夫人,讓人拿了食盒,她親自送了過來。

裏頭東西大多是蕭澤楷喜歡的,華老夫人陪伴他久,對他十分了解。

蕭澤楷不含糊,送來的菜盡數都吃的精光,似乎是想起什麽來,道:“不知城郊可有什麽風景好些之處?”

華老夫人似乎沒想過他會這般問,不解道:“殿下為何突然問起這事來?”

“二姑娘初來此地,又是遠離故鄉,我怕她孤單,想著得了空帶她去逛逛,正好祈福,歸來之時帶她去看看。”

華老夫人點頭,“我倒是不怎麽知道,不過聽說有一處湖泊極好,咱們這兒都是大漠戈壁,好不容易有一處湖泊的,去看看吧。”

蕭澤楷對這個提議很是歡喜,外頭也來了轎攆,說是可以起行,不耽誤時間,蕭澤楷起身欲走,卻又突然停下腳步,回身道:

“保重身體。”

華老夫人愣了一下,恢複的倒是快,繼續笑著,“殿下也是。”

*

蕭澤楷站在夢卿卿門外,聽著夢卿卿的夢話。

她說:“殿下,給我殿下。”

蕭澤楷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他總是孤單一人,天地之間,似乎沒有什麽是屬於他的,接到賜婚旨意之時,他不是錯愕,反倒有些喜悅。

他有太子妃。

他的太子妃。

而他的太子妃,似乎也在默默喜歡著他。

“可惜啊,”蕭澤楷搖頭,輕輕推開門,看著睡的正安穩的夢卿卿,緩步走到她麵前,“可惜我不懂愛,也不會愛。”

聞了安眠香的夢卿卿睡的極香,蕭澤楷看著她,喃喃自語。

“你到底,是誰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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