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府中玄機(三)

蕭澤楷坐在那裏看著夢卿卿,夢卿卿顫顫巍巍站起身回望。

好在剛才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她沒氣成蕭澤楷,可好歹也算是陰差陽錯表明了一股子真心,成了關鍵時候維護病弱丈夫的好形象。

可蕭澤楷的臉色晦暗不明,就這般靜靜的看著她,眸子發冷,帶著審視,蕭澤楷今日著一身玄衣,頭發半束,一半落下,隨風而動,麵容是病態的白。

不知為何,這樣的蕭澤楷,讓夢卿卿莫名的感覺懼怕,如同案板上的肉一般,蕭澤楷的人設是前期天真無邪人盡可欺,後期才是殺伐決斷的反派。

可如今,夢卿卿覺得自己像是穿越了一般,那個大反派蕭澤楷好似提前出現一般。

夢卿卿觀察良久,最終不得不先開口,小聲道:“殿下。”

蕭澤楷似乎還在打量她,眼眸不曾離開半分,“嗯,二姑娘好。”

滲人,太滲人了。

夢卿卿被風吹的激靈了一下,茫然失措看了眼外麵。

月黑風高夜。

下句話是

——殺人放火天?

蕭澤楷就算是病弱,真的要殺她,她也抵抗不過啊,黑暗中一道銀光閃過,夢卿卿定睛一看,是一把斧頭。

蕭澤楷不是要砍死她吧?!

天花板已經折了,就是說蕭澤楷可能並不像看上去那般弱,原著害人啊!

“二姑娘怎麽不說話?”蕭澤楷出聲,歪著頭看她,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夢卿卿抓緊襦裙,強迫自己冷靜,大腦持續宕機,她打算拚一把。

“我緊張。”

“二姑娘為何緊張?”

蕭澤楷刨根問底,夢卿卿深呼吸,呼出口氣道:“我原本是來找殿下的。”

“那為何在這裏找我?”

“我在去殿下那裏之時,路過這裏聽見有聲音,一時好奇就過來了。”

夢卿卿低著頭,卻不時看蕭澤楷。

求求了!不要問了!咋還沒完了!

蕭澤楷咋舌,“那二姑娘為何找我?”

繞來繞去,果然又回來了,夢卿卿心裏苦,可蕭澤楷看著她,她不能不說,她還要在這裏混的。

“二姑娘?”

“我喜歡你!”夢卿卿大聲說道,之後便低下頭,隻聽見自己心跳如雷的亂響。

蕭澤楷皺著眉看著她,江穆寧也勉強支開自己的眼縫看她。

破罐子破摔了!

那五天壽命是掙不到了,可來一次,壽命沒有,攻略值提高也不錯。

退而求其次。

“我愛慕殿下!我還在家中時,就拜托父親見過殿下的畫像,我真心愛慕殿下!”

蕭澤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從桌子上跳下來,“二姑娘是見色起意?”

“啊?”

蕭澤楷上前,一把拉住夢卿卿的手臂,把人拽了過來,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拉過去之後喘了好幾口大氣。

完了,夢卿卿心涼,蕭澤楷鐵定是要拿大斧子砍她了!

等了許久,也隻等來了蕭澤楷一聲又一聲的咳嗽,夢卿卿睜開眼,給蕭澤楷順氣。

也同情了自己一把,給要殺自己的劊子手順氣,她是第一個,果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蕭澤楷卻掰著她的肩膀讓她轉過去,麵對著臉腫到認不出模樣的江穆寧。

“他剛才要打我。”

“哦……

啊?!”

夢卿卿有些不可置信,背後這個帶著一絲委屈感的人,和剛才逼問她的是同一個?

轉變怎麽這麽快?!

蕭澤楷繼續委屈道:“我同他講道理,他不聽我說話,再後來就要動手。”

???

鼻青臉腫躺在那裏的不是江穆寧?!

怎麽感覺受了委屈的是蕭澤楷一樣。

“可,他倒在那裏了……”

夢卿卿小聲道。

不等蕭澤楷回答,江穆寧開了口,“我不是被他打的。”

“啊?”

“剛才太黑,我沒看清踩了空,摔倒了。”江穆寧解釋道。

夢卿卿抬手指了指江穆寧的臉,“那你的臉是……”

“他臉先著地。”蕭澤楷在後麵補充。

“我是太累站不動了,坐在這裏休息。”

夢卿卿:……

靠!她剛才在做什麽?!

啊啊啊啊啊,命沒見回來,臉丟沒了。

“你在幹甚?”蕭澤楷見著夢卿卿低頭,似乎在尋找東西。

“找我碎了的麵子以及夠大的地縫……”

晚來風起,外頭的夜更加黑了,這裏無燈,更顯黑暗。

江穆寧摔的挺慘,武力天花板失誤摔成地板磚,夢卿卿讓見微進來,扶著江穆寧去了蕭澤楷說的住處上藥去了。

夜過深,夢卿卿看著手中見微剛才給的夜燈,又看了看蕭澤楷。

夜黑風高的,讓他一個人回去怕出事,畢竟他現在身上有炮灰光環,再出事。

“我送殿下回去。”

蕭澤楷出奇的臉紅,支支吾吾道:

“半夜……孤男寡女、你、你同我一起回去、不、不太好吧……”

眼看著蕭澤楷扭扭捏捏,夢卿卿剛才的膽怯一掃而空,今日無論如何,總算知道了一件事

——以後可以放心在他底線上蹦迪,他是溫柔的小白花

不過這小白花是太子,平日裏相見的機會少,真要等到成親之日,自己就真得等死了,錯過今晚的機會,下一次都不知道啥時候。

思及此,夢卿卿挺直了腰板,“殿下,我是正直的人,讓我送您回去吧。”

*

前半夜是陰天,現下終於放晴,露出銀白的光來。

點點星子出雲間,出了庭院,總算見到了太子府掛著的宮燈,廊下的尤其多,幾步一盞,夢卿卿握住手中的琉璃宮燈,站於蕭澤楷左側。

廊下多風,晚間更是冷,蕭澤楷右則多有東西擋著,左側有夢卿卿,著實是一個溫暖的屏障。

夢卿卿被風吹的冷的很,偏生在蕭澤楷麵前不好發作,隻能偷偷看他。

蕭澤楷低頭不語似乎在思考,白皙的耳垂微紅,連帶著臉頰。

原主的身子骨弱,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路還遠,隻怕凍這一路,明日身子不會好受,還得喝那些苦苦的藥,可讓蕭澤楷凍一路也著實不好,左右為難之下,夢卿卿試探性道:

“殿下冷嗎?”

蕭澤楷愣住,是了,他想的沒錯,夢卿卿是故意給他擋風的,猶是如此還害怕自己凍著躊躇發問,滿臉關心。

“二姑娘,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夢卿卿見他答非所問也沒多想,道:“殿下且問,妾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蕭澤楷停下腳步,猛然靠近夢卿卿,眼神又變得如同剛才一般,帶著天然的壓迫和審視,“二姑娘喜歡我什麽?”

夢卿卿垂眸,良久才試探性的道:“我、我、我喜歡殿下、活著。”

“你的喜歡,還真是實際。”蕭澤楷起身抬步。

夢卿卿欲哭無淚,怎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急忙打算追上去補救,卻不小心踩了空,身子失重下落。

被一雙溫暖的手扶住。

夢卿卿抬眸,對上蕭澤楷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他的手是暖的,暖氣從他握住的手臂源源不斷發出。

四下無人的走廊,暗紅色宮燈渲染的氣氛,吹過兩人之間的風。

麵前人是自己剛才表白過的,也是未來夫婿。

氣氛太過於曖昧,好似靜止,天地之間唯餘二人,遺世而獨立。

夢卿卿指尖發涼,瞳孔放大,身子不受控的發抖。

她在害怕,麵前之人溫柔孱弱,眉眼帶笑,把她扶起,人畜無害。

可夢卿卿突然想起了原著中的內容。

在原著之中,這個案子是真實存在過的,江穆寧作為巡案司總指揮使,被派到這裏來查案,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鬧鬼案子。

案子沸沸揚揚,除卻朝廷派人,蕭澤楷還張貼懸賞,在江湖招人,招來的就是女主雲胡,兩人因此相識,結伴查案。

可作為具有絕對主角光環的二人,這個案子卻最後無果而終。

因為這個案子,一共死了兩個最為重要之人,一是原主,二是華老夫人,最後推出來的凶手直指是臨近的部落作亂,不過也算是頂罪。

倒是蕭澤楷因禍得福,失去了新婚妻子,失去了自小培育自己長大的華老夫人,換過來了回京的機會。

從那之後,蕭澤楷一蹶不振,雖說回了京,卻一心沉醉於寺廟佛堂。

而女主雲胡被江穆寧哄騙做了替身,一舉一動皆像是死去的原主,蕭澤楷再見傾心,兩個人掙的你死我活。

讀者皆以為蕭澤楷是因為失去摯愛,後又愛而不得才黑化。

可夢卿卿總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蕭澤楷有些不對勁,這案子本身就十分不對勁。

講不清楚在害怕什麽,可身子是實實在在的在發抖。

蕭澤楷看著麵前如同小白兔一般驚慌的夢卿卿,突然輕笑一聲。

笑聲把夢卿卿拉回來,知蕭澤楷是在笑她,也不欲和其多加爭辯,趕緊把這祖宗送回去,她得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紅色的襦裙被風輕輕吹動,夢卿卿退開拉開距離,“我們走吧殿下。”

*

蕭澤楷站在書房前頭,輕輕轉動書架上的青色花瓶,書架頓時一分為二,成了個門,開出條路來。

四下看看無人,蕭澤楷拿起書桌上早就備好的燈,進了那暗門。

是一條長長的廊道,初時極為狹窄,身後的門再次還上,瞬間暗了下去,黑暗中,隻有蕭澤楷手中唯一一點光亮。

走到一道門前,蕭澤楷心情極好的開了門,又點了蠟,房間瞬時間亮堂起來。

地下有幾個被綁住的人,用一根繩子捆在一起,掙紮不得,見著來人是蕭澤楷全都一臉震驚。

這房間除卻一張椅子什麽也沒有,除了大之外再無任何優點。

蕭澤楷心情極好的坐在椅子之上,看著下麵被綁住的那幾個人。

“是你?”

蕭澤楷點了點頭,“風水流輪轉,卻不曾想這般快,老大?”

那老大是之前綁了蕭澤楷的頭兒,原本威風淩淩,此刻卻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狼狽的躺在這裏。

“那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是你?”

“你沒資格問這麽多,該我問了。”蕭澤楷坐正,一臉正經,雙眼都是求知欲,“你們說如果一個大姑娘和你說她愛慕你,還送你回來,是不是對你情根深種?”

???

地下的人一臉疑問。

蕭澤楷沒理他們,自顧自道:“她說喜歡我活著,替我出頭,愛的如此卑微,我該如何去做才好?”

???

見人不回答,蕭澤楷遺憾的撇了撇嘴,“我這個人,不懂得愛的,應該讓她知難而退的。”

嘴上說著,嘴角不經意的笑著。

???

這明顯就是很高興嗎!

“好啦,我完事了,”蕭澤楷起身,掛在腰間的劍被瞬間拔出,“就此別過。”

“你——”

還沒來得及出聲,蕭澤楷手起刀落的瞬間,人就沒了呼吸。

他冷眼看了地上的人,如同在看什麽不值錢的玩應兒一般。

門再次被推開,來人是程述白,他並不驚慌,行禮參拜道:“殿下,咱們還沒問。”

“問不出來的,我之前在他們手裏之時能得到的都得到了,不用留著。”

蕭澤楷的臉上染了血,剛才手提的琉璃花燈已經滅了,他的臉在黑暗中更顯得冷漠,收回劍,他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拿起燈看了看。

程述白道:“殿下說得也是,他們在這裏為所欲為多時,買賣奴隸,逼良為娼,裏應外合,條條都是誅九族的死罪,罪有應得。”

蕭澤楷歎息了一聲,抬頭無辜的看著程述白道:“述白,我的琉璃燈染上血了。”

程述白:???

這重要嗎?!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清楚這太子殿下的舉動了。

“我們應該怎麽處理這些人。”

程述白努力把話題從燈上扯回正事。

“掛在城牆上,”蕭澤楷仍舊看他的燈,這是她送他回來的時候拿的燈,他覺得挺好看的,不過染了血,“有些人,不嚇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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