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靈魄……不全?”卿晏對修真界的這些名詞術語還不是特別熟悉,“為什麽會靈魄不全?”
他又問渡靈燈:“你有辦法麽?”
他記得,當初江明潮將渡靈燈給他的時候,說這燈的功效是養護魂魄。靈魄碎片不全什麽的,大概也屬於相同的專業功能範圍吧?
津哥既然救了他的命,卿晏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話,能還上這個人情當然是最好的。
渡靈燈無奈地攤了攤手:“靈魄缺失的原因有很多種啊,這我哪裏知道,總之就是被打碎了,不知道掉在哪裏了唄。我能有什麽辦法?我雖然能養魂,但是他那片靈魄碎片都不知道在哪裏,我就算能給他修複,也得拿到那片掉下來的碎片,才能給他補上去啊。”
這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卿晏點點頭,差不多懂了這其中的道理。
“意思是,如果找到那片靈魄碎片,你就有辦法了是嗎?”
渡靈燈點點頭,卻又驚訝:“你要去幫他找嗎?這天下之大,誰知道那片碎片掉在哪兒了啊?”
她晃著腦袋表示自己的不讚同:“跟大海撈針似的。”
卿晏笑了一下。他隻是隨口一問,如果正好能幫上忙,能找到那片靈魄碎片,那麽就幫一把。但要是找不到,也就罷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這北原的黃昏和白日不同,又自有一番獨特的美麗。落日如火似的墜了下來,落在冰冷如銀的雪原上,像是冰麵在燃燒,山間的雪色披上了一抹霞光,燦爛而華麗,給人以溫暖的盛大幻覺。
卿晏坐在房間裏的爐火旁,安靜地等待著,不時和渡靈燈聊著天。
這屋子是津哥的,房間裏都彌漫著一股隱隱的白檀香味,讓卿晏躁動不安的信息素被安撫著,安定下來。
忽然,卿晏發現渡靈燈不答話了,奇怪地回頭一望,發現那個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了。渡靈燈變回了燈型,落回了桌案上,乖乖安靜躺屍。
正在他不明所以的時候,又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卿晏扭頭看向屋外。
隻見遠處的密林雪霧之中,一人緩步而出。仍然是那件潔白的長袍,廣袖被風吹起,很是仙風道骨。津哥麵色淡然,薄薄的眼皮微微垂著,有些目下無塵的味道。
他手裏拎了兩隻北原野兔,那長長的耳朵被他攥在手心,走近了,卿晏便看到他手指上沾著一點殷紅的血跡。
鮮紅隻有一兩點,落在冷白的皮膚上,十分打眼。
津哥走到了近前,抬了抬手衝卿晏示意:“兔肉,吃麽?”
卿晏盯著津哥手上的那一點血跡看,腦中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以前在某個俗套電影裏聽到的台詞——怎麽可以吃兔兔。
津哥雖然稱自己辟穀,身上還墜著佛珠,一副慈悲為懷的模樣,但是拎著兔子的樣子倒是十分順手,看上去好像也並不避諱殺生。
卿晏對兔子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見,他點點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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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兔兔真的很好吃。
因為津哥辟穀的緣故,這裏沒有任何廚具以及可以做飯的灶台,所以兩人隻好在屋外的空地上生了堆火,用最原始的方式將兔子烤了吃。
津哥本來打獵完,便已經功成身退了,將兔子直接給了卿晏,讓他自己處理。
結果卿晏看著那兩隻毛茸茸的兔子,半天都沒下得去手。
“剝皮。”津哥道,“不會麽?”
當然不會。不管是穿越過來的卿晏,還是嬌貴的原主,當然都沒剝過兔子皮。卿晏摸摸鼻子,誠實地承認自己有些廢物:“不會。”
津哥倒沒嫌棄他廢物,而是直接過來,替他把皮剝了。
那雙潔白瘦長的手上因此又多了幾分血色痕跡。
剝完了皮便要烤,卿晏又犯了難。津哥再一次問道:“生火也不會麽?”
“……不會。”
津哥仍然什麽也沒說,沉默著幫他生了火,不再發問,徑直把兔子肉在樹枝上串好,烤得流油了,才遞給卿晏。
“吃吧。”
卿晏有點羞愧,他作為一個現代人,這些野外生存技能的確為零,穿越之前活在什麽都有的便利時代,但是現在還什麽都不會,那就真的是廢物了。
卿晏決定要學一學這些生存技能。
他接過兔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很香,肉很嫩,非常勁道,還流著油,雖然沒有添加鹽、胡椒粉這些調味料,顯得有些寡淡,但是這倒更能直接突出肉本身的鮮美味道。
“好好吃。”卿晏眼睛亮了,他已經很久沒吃上這麽好的一餐了,“津哥,你手藝真好。”
自從穿越到這裏,原主的假少爺身份已經被拆穿,沒有錦衣玉食了,上路往北原走,更是一路看馬隊裏的人臉色行事,那些打來的獵物很少有足量分給他的。
津哥“嗯”了一聲,在他旁邊專心地烤另一隻兔子。
另一隻兔子烤好了,津哥又遞到卿晏麵前,卿晏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吃麽?”
他知道對方辟穀,但是也不是什麽都不能吃吧。在對方拒絕之前,卿晏又搶道:“真的很好吃誒,你自己烤出來的,不嚐一口麽?”
有種得到好東西,一定要和夥伴分享的意思。
天色黑黢黢的,隻有眼前這堆火亮著,卿晏烏黑的瞳仁映著火光,也是亮晶晶的。他把那串兔肉遞到津哥的薄唇邊,輕聲道:“就嚐一口唄,就一口。”
津哥看了他片刻,很給他麵子,當真張嘴咬了一口。
“好吃麽?”卿晏興衝衝問道。
津哥倒是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挑剔,吝嗇給出好評:“尚可。”
一邊吃著肉,卿晏開始跟津哥聊天,他問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問題:“津哥,你為什麽會一個人住在這裏啊?為什麽沒有族人和道侶相伴?”
津哥撥弄火堆,火光映在他麵上,如一塊暖玉:“我來此是為了修行。”
“修行?”卿晏道,“可修行也不是非得一個人啊,為什麽不找個道侶,雙修不是事半功倍?”
“雙修?”津哥側眸看他。
卿晏一臉無辜。
“找道侶這事,不也得看緣分麽,”半晌,津哥扭回頭,淡淡道,“我這不是找不到麽。”
“怎麽會?”卿晏吃了一驚,完全不信,“你怎麽會找不到道侶?你修為如此高,樣貌生得好,性子也這麽好,怎麽可能找不到道侶啊?肯定是你眼光高,不想找吧。”
在修真世界找道侶,就跟他們現代找對象是一樣的,攏共不就這些條件麽,這人樁樁件件都很好,怎麽會是單身狗?
卿晏很是奇怪。
“我性子好?”津哥又偏了頭,反問道。
他眸中笑意明顯,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一般。
“為何會覺得我性子好?”他問。
卿晏心道這還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就拿眼前的事舉例:“我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你卻在我危難之時出手相救,還給我熬薑湯、烤兔肉,難道還算不上善良體貼?”
津哥沉吟半晌:“這樣便算是性子好了麽?”
“這樣還不算性子好麽?”卿晏心道這人難道是個完美主義者?昨日未將馬隊中的所有人全都救下便心生自責?
但也不像啊。他看著挺淡然的啊。
“別說我了,”津哥忽然道,“說說你吧,你什麽都不會,族人和道侶為何會放你來北原找寒金果?”
卿晏“啊”了一聲,道:“這事說來話長,我現在……沒有族人了。”
原主的少爺身份是假的,自然,千鶴門的那些人都已不是他的族人了。
津哥抬眉:“也沒有道侶麽?”
“呃……”卿晏想到原主身上原來的那筆糊塗桃花債,江明潮這時候,應該已經和蘇九安成完親了吧,“原來是有的,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
“原先的道侶跟別人成親了,所以我現在跟你一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說著,他又咬了口兔肉,揚唇衝著津哥毫無防備地笑,那淡紅的唇吃得晶晶亮亮,帶著油光,唇邊淺淺地凹下去一個弧度,竟有笑靨。
“我跟你不一樣。”津哥從袖中掏出一方巾帕,遞了過去。
卿晏謝過,拿帕子胡亂擦了嘴:“嗯?”
“我來北原是因為從前殺孽過重,如今折罪修行。”津哥摩挲著腕上的檀木佛珠,聲音清清冷冷地傳來,如同夜色裏的涼霧,“救你是我分內之事,不必謝我。”
“至於道侶麽,不是不想找,而是找不到。我是罪孽深重之人,自然配不上別人清白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