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人體假肢中心,尋找“真實”。◎

在“幫助”票過半數的同時, 沈年也完成了最後的收尾。

那群收保護費的幫派終於忍不住,跑的跑逃的逃,幾大幫派一夜之間全麵崩潰, 成功讓這座城市徹底成了讓壞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在離開前, 沈年還去了趟雇主家。

那對父子還在賣酸角汁,沒有回來,家中依舊隻有那對老夫婦,他們看到沈年,眼睛一亮,連忙招呼。

沈年婉拒了老夫婦吃飯的邀約, 他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稍稍將帽簷壓過眉眼。

他沒有呦呦的天賦,還是沒學會阿拉伯語。

但是他這幾天特意找呦呦學了一句話,每天都要在心底默念無數遍。

“我要走了。”

別別扭扭的阿拉伯語響起, 不太標準。

“這段時間感謝你們, 爺爺、奶奶。”

沈年說完, 不等老夫婦反應過來,猛地鞠了一躬,扭頭就跑。

老夫婦連忙急促地呼喊, 甚至追了出來,卻隻看到沈年落荒而逃的背影。

兩位老人隻能互相攙扶著,對著沈年的背影, 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到這一幕突然好感動啊。】

【這對老夫婦其實心裏也清楚吧?是沈年幫助了他們。】

【其實他們也幫了年哥啦,這段時間一直很照顧年哥,還時不時做一些當地的小吃醃菜讓年哥帶回去吃……真好, 我覺得這組是最符合“幫助”這個主題的。】

……

沈年跑出老人的視野範圍內, 摘下鴨舌帽, 靠在牆上,露出有些泛紅的眼眶。

他緩了好半天,才重新戴上鴨舌帽,消失在了巷尾。

多年以後,這座傳言中受鬼庇佑的城市,發展成了這個國度最安全的城市。

這裏沒有保護費,沒有幫派,也沒有黨//爭。

隻有存在了上百年的冰淇淋店,和走街串巷賣酸角汁的人。

他們唱著一首旋律奇特的歌,手舞足蹈地向客人推銷自己的酸角汁。

會有好奇的客人,“這是什麽歌?還挺好聽的。”

父子相視一笑,背上的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是我們當地招鬼的歌曲。”

在客人驚慌失措的時候,他們又會笑著解釋道:“不用害怕,我們這座城市正是因為有鬼的庇佑,才能這麽發達的。”

“如果可以,我們很想鬼大人再回來一次。”

“如果您實在害怕,”父子倆無奈地補充道:“或許您更喜歡這首歌的另外一個名字。是那位總是坐在巷尾唱歌的老人告訴我們的。”

“鬼大人將它稱為——”

“《聽眾》。”

*

沈呦呦和沈年是下午走的。

他們搭上了這座城市唯一一列高鐵,順著西邊一路出發,錯過了落日餘暉與晚霞,前往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哈爾本。

這是朱克推薦他們去的城市,剛好位於這趟高鐵的最後一站。

這趟高鐵更像是火車,非常擁擠,各種膚色的人都有,熱鬧得活像個菜市場。

唯一的好處是,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孩子可以不用買票。自然也沒有座位。

沈呦呦又一次慘遭身高羞辱,她氣鼓鼓地坐在沈年腿上,惡狠狠地發誓:“等回去我一定狠狠地喝牛奶,長得比爸爸還高。”

“到時候就是爸爸你坐在我的腿上了!”

沈年:“……”

他並不想去探討自己坐女兒腿上這一行為的可行性,顧左右而言他,“你最後送了那小姑娘什麽?”

他雖然一直沒時間跟著呦呦去貧民窟,但也大致知道她在那經曆了什麽,隻有最後這個禮物,她連朱克都沒有告訴。

“這是個秘密,”沈呦呦搖頭晃腦,狡黠地眨了眨眼。

“但我敢保證,姐姐一定會很喜歡我的禮物。”

沈年還想問,卻被呦呦反將一軍,“爸爸呢?昨天為什麽偷偷哭了?”

沈年表情一僵,下意識否認,“我哪有哭。”

“爸爸,”沈呦呦表情嫌棄,憂心忡忡,“幸好你不是演員。”

否則以他這個垃圾演技,肯定早就連飯都吃不起了。

沈年:“……”

他狀似用力,實則輕輕地賞了沈呦呦一個彈腦門,惱羞成怒,“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小孩的事大人也要少管。”

沈呦呦舉一反三,振振有詞。

她說完就意識到氣氛不對,眼看著爸爸又要惱羞成怒,沈呦呦連忙捂住額頭,將眼睛閉得緊緊的,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現在小朋友要睡覺啦,爸爸午安!”

沈年好笑地看著用所有表情說著拒絕的沈呦呦,原本要彈腦門的手轉而輕輕地拂過呦呦的腦袋,嘴上卻不見絲毫溫柔,“睡你的吧。人小鬼大。”

今天上午一直忙著收拾東西,中午又忙著趕車,生活習慣良好的沈呦呦確實困了。

她噘著嘴輕輕嘟囔了幾句,沈年將頭湊到她嘴邊,才總算聽清楚。

“……爸爸才是鬼。”

他一愣,隨即無奈地扶額,啞然一笑。

心中淡淡的悵然一瞬間似乎消失了,沈年抱著沈呦呦,就像抱住了自己的錨。

他將下巴輕輕搭在沈呦呦的肩膀上,以一種略難受的蜷縮姿勢,輕輕地笑了。

【嗚嗚嗚最喜歡看呦呦和爸爸在一起了!】

【我突然想起年哥是不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啊?所以才對老夫婦這麽好。】

【怪不得,我總覺得年哥一遇到這種老年夫妻就特別抵抗不住,很容易就陷入情緒中。】

【不行了,我又想起年哥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了,就算是互相不愛了,但年哥好歹也是他們的孩子啊?】

【有些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有些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年哥是後者,他希望呦呦成為前者。】

【我倒覺得,年哥和呦呦是雙向治愈,呦呦治愈年哥的童年,年哥送呦呦一個最美好的童年。】

【他不一定是最完美的爸爸,但他確實在努力做一個最好的爸爸。很明顯,他成功了。】

*

奴雅在房間內枯坐了一整天。

直到太陽再次升起,刺目的陽光照過眼皮,留下一層薄薄的陰翳,她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手輕輕滑過照片。

那是一張熠熠生輝的照片。

少女站在高高的垃圾山上,將手高高舉起。

烏鴉從她指尖掠過,淩厲的翅膀帶來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她站在那,唱著歌,眼睛比火還亮。

她的身前,是一張張笑臉。

她的身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那是貧民窟從未有過的星空,也是奴雅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的星空。

常年的汙染讓這裏的天空始終灰蒙蒙的一層,就像這裏的居民一樣,無論眼睛裏,還是天空上,始終見不到一點星光。

但在這張照片上,無論是居民的眼睛裏,還是天空上,都是星星。

奴雅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在唱歌時,竟然這麽漂亮。

她的手指輕輕掠過照片,旁邊放著一封信,信的筆觸非常稚嫩,但奴雅不認識。

而在信的旁邊,是一個古怪的長方體,表麵像是有著一層玻璃。

奴雅忽然將信和古怪的長方體一齊拿起來,猛地往外跑。

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的弟弟錯愕:“姐,你去哪?”

奴雅頭也不回,“我去追星星!”

奴津望著陽光明媚的窗戶,心中一咯噔。

完了,我姐徹底瘋了。

然而在這個念頭浮起的前一秒,奴津的身體就代替他做出了選擇,他飛快地爬了起來,“姐,帶我一個!”

他估計也瘋了。

奴津想。

這世界上,除了瘋子,哪還有人會在大白天地追逐星星呢?

但隨便吧。

如果當個正常人,就注定要受盡欺壓,那還不如當個瘋子,鬧他個天翻地覆。

或許到最後,他們還真的能見到星星呢?

那一天奴雅和奴津瘋了一樣地沿著那條破舊的鐵路跑了一天,直到天幕漸漸變暗,才在鐵路的盡頭停了下來。

兩姐弟背靠背,仰頭望向天空,卻失望地發現,哪怕在這個最安靜的角落,也沒有半顆星星。

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就像他們看不到盡頭的人生。

而在鐵路的盡頭,隻有一個黑漆漆的山洞。

“你說,”奴雅突然發問,“山洞的那頭,會不會就藏著一片星空?”

奴津累得要死,聞言翻了個白眼,“姐,你醒醒吧,鐵路那邊是懸崖。”

奴雅追問:“你怎麽知道的?你去看過嗎?”

奴津支支吾吾,“我沒去過……但是大家都這麽說的啊?”

奴雅這回沒再接話,她撐著鐵路站起身,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平板和信,慢慢地朝著山洞裏走去。

奴津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害怕,“姐,別去了,那裏麵怪可怕的,說不定藏著鬼呢?”

奴雅沒有理他,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怕鬼的話,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奴津愣在原地,他眼看著姐姐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山洞裏,忽然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奴雅沒想到他會跟上來,一怔:“你不是怕鬼嗎?”

“我連糞溝都不怕,”奴津粗聲粗氣,“怕什麽鬼?”

“再說了,你可是我姐。”

奴雅忽然頓住腳步,看著自己的弟弟,像是在看一個全新的人。

奴津摸不著頭腦地也跟著停下腳步,“怎麽了?你不去了?”

“不,要去的,”奴雅伸出手,主動牽住弟弟,在黑暗中,悄悄地翹起嘴角,“我要去找星星。”

如果朱克在這裏,肯定會驚訝地發現,奴雅此刻的眼神,跟他的女友,簡直是一模一樣,甚至更勝一籌。

原來貧民窟裏的火苗從未斷過,反而隨著一代又一代,越燒越旺。

最後……

每次采訪到這裏,來采訪的年輕人都會好奇道:“所以您最後找到星星了嗎?”

奴雅,這位帶領X國擺脫貧困與階級的鐵血軍人,X國曆史上第一位的女性總理兼外交部部長,堅決促進跟華國戰略夥伴合作計劃的和平主義者,每到這時,總是會笑而不語。

他們找到星星了嗎?

找到了,也沒找到。

在那個漆黑的山洞後,確實是一個無法跨越的懸崖。

然而在失望之前,她不小心誤觸了平板的開機鍵。

一陣阿拉伯語的稚□□聲響起,奴雅驚慌失措之時,忽然發現這聲音出自手中的平板。

“‘全能平板’竭誠為您服務,本平板加載了各國最新的免費教育資源,還有多種變換形式,可變換成洗衣機、遊戲機等。”

“願您的未來,是一片星辰大海。”

哪怕這道女聲竭力掩蓋聲音中的稚嫩,故意學得非常官方,甚至去掉了平常那些軟乎乎的尾音。

但奴雅還是第一時間認出。

這個聲音,來自沈呦呦。

他們沒有找到星星。

但這次,他們找到了星辰大海。

*

雜草叢生的田野,看不清原樣的廢墟,和表麵黑漆漆的高樓。

明明建築和道路都修得幹淨整齊,卻荒無人煙。

這就是他們新的目的地——哈爾本。

這是一座還未從戰爭中回過神來的城市。

事實上,在沈年他們抵達的一年前,這座城市還險些被轟炸。

他們的新任務是“真實”。

這兩個字遠比之前的紙條還讓人摸不著頭腦,朱克在聽說後,第一時間就推薦他們來到這座城市。

然而此刻的沈年在看到這座城市後,卻先是深深地皺了皺眉。

“先找個酒店住下來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的身份證件總算下來了。

沈呦呦乖乖地點了點頭,拖著粉嫩嫩的行李箱,跟在爸爸身後。

在這種城市裏行走,總有種全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感覺。

行李箱滾動的聲音回**在空曠的城市間,沈年本想叫出租,然而走了半天,卻連一輛正在行駛的車都找不到。

反倒是停在路邊的車有很多,有些直接撞進了牆裏,有些車鑰匙還插//著,有些車窗上甚至有血跡。

唯一相同的是,這些車裏都沒有人。

【這裏好像一座死城啊。】

【跟死城也差不多了吧,能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不願離鄉的老人。】

【之前貧民窟那邊好歹有人煙,到了這裏,才深刻地意識到戰爭對人的影響有多大。】

【其實差不多,你看貧民窟裏的很多人,當時就是從這裏逃難過去的……戰爭啊……】

……

沈年帶著沈呦呦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總算在街道旁,找到了一間亮著招牌的小旅館。

他輕輕推開了門,悅耳的風鈴聲響起,前台坐著一位中年男人,他頭也不抬,“請進,登記。”

這種服務態度,如果放在華國,肯定會被噴死,但在這個地方,卻莫名的給人一種親切感。

沈年走上前,拿起登記本,正準備登記,卻被一隻手按住了。

“外國人?”中年男人蹙眉,上下打量了眼沈年,又低下頭去,“我們這裏不接待外國人,您請便。”

沈年聽不懂阿拉伯語,但他看得懂動作,見狀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小翻譯官沈呦呦。

沈呦呦吃力地踮起腳尖,將腦袋搭在桌子上,流利的阿拉伯語脫口而出,“叔叔,你為什麽不肯接待外國人?”

稚嫩的童聲讓中年人又抬起了頭,他看到沈呦呦,表情緩和了不少,但還是沒有鬆口。

“小孩,你看看我們這裏,”他敲敲桌子,“現在是什麽樣。”

“實不相瞞,你是我這半年來見到的唯一一個小孩,因為大多數孩子都跑了。”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一個外國人。”

沈呦呦的表情有些困惑,“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或許是太久沒跟人說話,或許是太寂寞,中年人指了指那邊一張高高的椅子,看向沈年,“麻煩您幫我把那張椅子搬過來,我想跟這位小客人聊聊天。”

沈年看懂了他的動作,不等沈呦呦翻譯,就將椅子搬了過來,將沈呦呦抱了上去。

這回總算不用墊著腳尖說話了,沈呦呦的下巴處壓出了一條紅痕,她卻渾然不知,奶乎乎地看向中年人。

“所以我一直信奉罪不及孩子,”中年人感歎,“小孩子真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生物了。”

彈幕有人在實時跟著翻譯,翻譯到這句話時,立刻炸出了一堆回答。

【同意同意,這大叔真有眼光。】

【哈哈哈果然沒有人能逃過人類幼崽,呦呦臉上的紅印子好可愛呀,好想捏捏。】

“如果您願意的話,”

看不到彈幕的中年人很有紳士風度,“您可以在我這住下來,我可以不收您的錢,但他不可以。”

沈呦呦也跟著他的示意扭頭,看到了呆站在自己身後的爸爸。

沈年迷茫地回望,不知道話題怎麽又繞到了自己身上。

“算了吧,”沈呦呦扭回頭,拖著下巴,悠悠地歎了口氣,“這是我爸爸,如果讓他自己去路上住,他肯定會被壞人拐走的。”

中年人被她逗笑了,他熟練地從櫃台底下拿出一瓶牛奶,遞給沈呦呦,滿足地看著人類幼崽臉鼓鼓地喝奶。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強盜汙蔑我們是強盜的故事。”

“他來到我們這旅遊,聲稱在我們這發現了核///武///器。”

中年人諷刺地笑了,“於是他決定帶著軍隊將這個地方掘地三尺,找出我們研製危險級武器的證據。”

“後麵你也看到了,”

中年人攤攤手,“事實上,他原本想用炸藥轟平我們的,現在已經算手下留情了。”

這些詞每一個沈呦呦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卻讓她變得迷迷糊糊。

她停下喝牛奶的動作,歪著頭,“可是,如果你們真的有核///武///器,那個拿著炸藥來轟你們的人,不是自己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嗎?”

“是的,”中年人點頭表示讚許,他欣賞地看著沈呦呦,“您真是個聰慧的孩子,一針見血。”

“他之所以敢來打我們,正是因為他確定我們沒有武器。”

“這是一個悖論呀,”沈呦呦更迷惑了,“如果他確定你們沒有武器,為什麽還要來打你們呢?”

中年人笑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這位小客人的疑惑,沈呦呦忽然靈光一閃。

“我知道了!”她抬起頭,困惑和不解一掃而空,“您在一開始就說了,他是強盜!”

強盜想搶劫,自然是不講道理。

“您真是太聰慧了,”

中年人再次感歎,“可惜我們這裏不招待外國人。”

但沈呦呦還有一個疑惑,“可是你們這裏沒有警察叔叔和軍人叔叔嗎?他們為什麽不把強盜抓起來呢?”

“因為強盜太強大了,”中年人輕輕歎息,“他們打不過這個強盜。反而前仆後繼地失去了性命。”

“到後來,也就沒有人願意打強盜了。他們寧願強盜進來搶走點東西,美名其曰合作,其實是被打怕了。”

這段話對於沈呦呦來說還過於深奧,她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有些低落地垂下了頭。

這世界上竟然有打不過強盜的警察叔叔嗎?

中年人見她情緒不對,連忙止住話題,主動道:“那邊的街角,有一家酒店,它會招待您和您父親這樣的外國人的。”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有空時能來看看我。”

沈呦呦答應了,她也很喜歡這個有點奇怪又有點執拗的叔叔,先是禮貌地道了謝,隨即伸出手,示意爸爸將自己抱下來。

“他怎麽說?”

沈年將呦呦抱下來,隨口問道。

他沒注意到,他的聲音一出,坐在前台一臉遺憾的大叔表情忽然一怔,立刻看了過來。

“叔叔說他不接待外國人,”沈呦呦解釋道:“他曾經遭受過外國強盜的搶劫……但我們可以去街角,那裏還有一家酒店。”

有住所就好。

沈年鬆了口氣,正打算拉著沈呦呦離開,大叔突然站了起來,“等等!”

沈年和沈呦呦同時回頭,大叔的眼中浮起抹驚喜和懷念,與之前對沈年的態度截然不同。

“你們是華國人?”

沈呦呦點了點頭,大叔表情更加欣喜,還帶著抹愧疚。

“抱歉,我聽鄰居說這裏最近來了兩個H國人,我以為是你們……”

“如果你們是華國人的話,我想重新鄭重地問一句,”

大叔將手在桌子上的毛巾上搓了搓,伸出手,一臉熱情,“你們願不願意在我這住下?”

沈年和沈呦呦麵麵相覷,沈呦呦率先發問,“叔叔,可以問一下為什麽是華國人就可以嗎?”

“說來慚愧。”

大叔打開前台的門,從裏麵走了出來。

直到這一刻,沈呦呦才發現,這位幽默風趣的大叔,其中一條腿,竟然是假肢。

“這是買菜的時候不小心被炸掉的,”

大叔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輕描淡寫道:“正是一個華國人救了我。”

“事實上,當時很多誌願者,包括國際主義友人,都是來自你們華國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中年人雙手合十,“很希望你們能留下來,我會給你們最好的招待的,我保證。”

【啊,突然好感動啊。】

【有種被認可的感覺,我們國家好棒啊。】

【真好,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們國家有這麽多人,為了和平和反戰爭,做了這麽多貢獻。】

沈年和沈呦呦對視一眼,隨後幾乎同時,重重地點了點頭。

*

中年人沒有說大話,他竭盡所能,努力給他們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條件,甚至包了飲食。

沈年幾次想給他塞錢,卻都被斷然拒絕。

“沒辦法了,”沈年回到房內,精疲力盡,“等要走的時候,再一次性給他吧。”

沈呦呦懷疑地看著爸爸:“爸爸,你塞得過那位叔叔嗎?”

“你可別小看我,”沈年哼了一聲,“你爸我好歹也是從華國春節中走出來的人,塞個錢那不是分分鍾的事。”

【哈哈哈哈這句話太真實了,不過我還是懷疑年哥不行。】

【我也覺得,被塞錢不一定會塞錢,就年哥那兩招,還得回家跟三姑六婆們學學。】

【好家夥,我每次都跟阿姨姑姑們從門口塞到上車,怎樣都躲不過那封紅包,簡直像夢魘一樣。】

【我就不一樣了,我每次都是作勢躲過,其實恨不得立刻讓紅包進我的口袋。】

【前麵的,我之所以不想要是因為這封紅包就算到我手上也留不住……是要上交的……出了一身汗一毛錢沒到手,誰懂?】

【太真實了,我媽每年都說幫我存著,今年我問了好多次,把她問煩了,直接回了我一句:“不用還人情的啊?”】

【這句話一出,就當紅包沒存在過吧(點煙jpg.)】

……

修整了一晚後,沈年和沈呦呦重整旗鼓,從中年人那借了副地圖,準備好好研究研究去拿尋找“真實”。

“要不去學校吧,”沈年先出了個餿主意,“肯定很多人間真實。”

“這邊的學校早就因為人數不夠關門啦,”

沈呦呦軟綿綿地否決道:“包括孤兒院,也全都關啦。”

沈年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沈呦呦也跟著認真地看了會,忽然躍躍欲試,“要不去酒吧?”

“你想都別想,”這回輪到沈年否決了,“你才多大呀?還去酒吧?”

沈呦呦有些失落地耷拉著腦袋,再次看向地圖,腦中冒出個新主意,:“爸爸,我們不如去這吧?”

沈年順著沈呦呦的手指看過去,眼神頓住,“人體假肢中心?”

看著那個碩大的“假”字,沈年本來打算否決,又突然頓住。

“有道理。”

他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好諷刺,尋找真實,竟然去假肢醫院……】

【假肢雖然帶了一個假字,其實比很多其他地方都要真實。】

【不敢看了,我看不得這些東西,第二天容易眼睛腫。】

……

在這座荒涼的小城市中,這所“假肢”醫院,或許是這裏最熱鬧的地方。

中年人知道他們想去這的時候愣了愣,也沒多問,直接點了點頭。

“剛好,我該去複查了。”

他今天穿了一條長褲,撐著椅子站起來,看上去跟常人無異。

“我帶你們去吧。”

有了熟悉地形的人帶路,這段路就好走多了。

沿途,沈呦呦仰頭,望著不遠處最高的建築,問道:“叔叔,那棟建築是什麽呀?地圖上怎麽沒有?”

中年人跟著抬頭,手下意識地握成拳,又鬆開。

“因為那是在戰爭後建起來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那是一個新聞中心。”

【!!新聞中心,那肯定很多真實事件吧?】

【哇快去那,感覺任務手到擒來了!】

【別去!H國那小孩在呢!不想讓他打擾呦呦和年哥!】

【什麽?!那他豈不是分分鍾就能完成任務?】

沈年也意識到這裏的重要性,還想多問兩句,然而中年人明顯不想多談,走向另一條道:“快到了,跟上。”

他隻好將疑問憋了回去,緊跟上中年人的步伐,朝著全市最“假”的地方走去。

*

另一邊,全市最“真”的地方。

“你們真是來對地方了,”

領路的記者笑容滿麵,帶著兩人一路往裏走,“我們這的資料庫要什麽有什麽,保證都是真實報道。”

搭檔驚喜地點了點頭,看向金崔石,吹捧道:“太聰明了金崔石兮,你是怎麽想到來這裏的?”

“我之前讀過這裏的相關報道,”金崔石矜持道:“知道這裏是離戰區最近,但短期內又不會再發生戰爭的地方。”

“還有什麽比戰爭小鎮,更容易尋找真實呢?”

搭檔心服口服,“我們肯定是任務進度最快的,真是時來運轉。”

金崔石的天賦點主要點在數字敏感度方麵,尤其是賭//博。

因此雖然一開始被送到一個有點偏僻的小鎮,他還是用最快速度,找到了最近的賭//場。

走到賭//場的時候,他已經餓了整整一天一夜,然而進了賭//場後,他瞬間活了過來,簡直稱得上如魚得水。

之前在H國直播的時候,他還要顧及國家形象,不敢大肆張揚地賭//博,但是到了這個地方,他就瞬間完全放開了。

熟練的賭//博技術,和逢賭必贏的神級天賦,很快讓金崔石的資金猛增,直播間的觀眾也越來越多,吸引了好大一波賭///狗。

金崔石的第一個任務很快就完成,然而在想離開賭//場時,他卻遇到了最大的困難。

這個地方確實沒有H國管的嚴格,卻也遠比H國血腥。

眼看著手指就要被砍掉,錢也將一無所有,不想輸又不想沒命的金崔石,選擇加入了當地最大的幫派裏,充當賭//場管理員。

正當他以為自己“幫助”這個任務就要失敗,絞盡腦汁地想該如何挽回形象時,他的任務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完成了。

現在要讓金崔石回憶,他隻能想起自己那段時間為了拍老大馬屁,幫著賭///場解決了好幾個鬧事的人,甚至讓賭///場的營業額又上了一層樓。

這樣情況就很明顯了。

這群觀眾們,隻在乎視覺效果,根本不在乎正義或邪惡,隻要符合他們的觀看欲,他們就會給他投票。

明確了這一點後,金崔石行事變得更加無所顧忌,甚至眼看著就要在幫派裏當到二把手的位置,頗有幾分樂不思蜀的模樣。

要不是在“真實”這個任務上卡了好幾天,他這次才不會放棄紙醉金迷,來到這個小城鎮呢。

甚至哪怕來到這個小城鎮後,他也沒有立刻開始做任務,而是快活地玩了幾天,實在是太過無聊,這才來了這裏。

正當金崔石開始懷念賭//場生涯的時候,資料室到了。

工作人員推開門,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去。

金崔石下意識地捂住鼻子,跟著走了進去,然而這間資料室幹淨得不像樣子,竟然完全沒有那種撲麵而來的灰塵。

他放下手,四處看了一眼。

確實是滿滿的新聞資料。

“行了,”金崔石有些傲慢道:“你可以走了,沒事別來打擾我們。”

工作人員知道他跟某幫派關係匪淺,也知道他是《天才集訓營》的選手,連忙點頭應是,退了下去。

門被輕輕帶上,金崔石這才走向那些報紙。

最近的一個架子上,一個標題非常醒目。

[震驚!X國竟做出了此等事……]

金崔石先是一驚,隨即大喜。

如果他能挖掘出一個國家背後的秘密,這豈不是天大的“真實”?還愁得不到票嗎?

他的動作比思緒更快,徑直伸手,將這份報紙取了下來,展開——

[震驚!X國竟做出了此等事!那麽他們做出了什麽事呢?請聽小編細細道來……]

金崔石有些不耐,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小編隻能說,懂的都懂,不懂得我也不方便多說,好了,今天的新聞就結束了,明天再見哦!]

搭檔隻聽到“撕拉”一聲,他震驚地抬頭,看向臉色鐵青的金崔石,“你這是在幹什麽?!這是別人的報紙!”

然而金崔石充耳不聞,他麵色陰沉地又拿起一張報紙。

[萬分緊急!速看!X國內部竟然藏著這樣的驚天大秘密……]

金崔石心底又升起一絲希望,壓著脾氣,繼續往下看去。

[……X國的“埃克斯”,竟然不讀“埃克斯”,而是讀作“叉”!今天,你讀對了嗎?]

又是“撕拉——”一聲。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06 12:24:10~2022-07-07 01:06: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愛吃肉的香芋 11瓶;銀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