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確實是巷子裏的店, 車子開不進去，需要走路。
倆人一前一後走著，漸漸地周邊目光越來越多, 大多在看那個與老舊巷子格格不入的矜貴男人。
走到一半，落後兩步的人終於忍不住，“你把你西服脫了。”
現在4月初, 春天，氣溫不算高也不低, 他的穿著沒有不適, 席庭越回眸, 略微不解, “為什麽？”
尤音用隻有倆人聽到的細音說：“太惹眼了！”
席庭越無聲笑, 脫下外套，搭在臂彎。
尤音再看去，他身上隻剩件黑色馬甲和襯衣，收到腰處, 從後麵看去完全整個寬肩窄腰, 很有型。
她後悔了, 不該讓他脫的。
尤音加快腳步，選擇視而不見。
走了三四百米，來到家招牌上了年紀的“西北麵館”前, 旁邊甜品店同樣，一看就是開了很久, 門口也的的確確在排隊。
先進麵館。
正是飯點，麵館裏幾乎坐滿, 尤音怕沒有位置，忘記“大庭廣眾下不許和她說話”這個要求, 對身後人說：“我占位置，你點單。”
“好，你吃什麽。”
尤音掃一眼牆上菜單，“牛肉麵，加肉。”
三四分鍾，麵端過來，牛肉鋪滿整整一碗，看得人食欲大開。
“喝不喝水？”
“不喝。”
尤音迫不及待夾了一塊牛肉吃，吃完，雙眼睜得像小鹿：“好好吃！”
她對於美食總是保持熱愛，對麵席庭越看著，揚起眉梢，也低頭吃麵。
中間沒有人再說話，吃完大半，尤音感覺到鹹了，手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好水，她猛喝下半杯。
喝完，響亮打了個飽嗝。
對麵人看過來，尤音立馬捂住嘴，咕噥：“看什麽！”
席庭越輕聲笑，“還吃嗎？”
碗裏還有不少麵和肉，尤音不想浪費，但......“我還想吃蛋糕......”
席庭越放下筷子，“我去買。”
“......”她原本隻是想表達既不想浪費又想吃蛋糕，可沒想到他這麽上道，尤音想了會，沒拒絕他這個提議，“那你等會拍菜單給我看。”
五分鍾後他發過來一張照片，尤音選了芋泥西米露，芋泥奶酪和黑森林蛋糕，還有一份吐司。
他很快提著袋子回來，“買好了。”
周圍幾桌年輕男女看過來，眼神曖昧，尤音心一橫，甜甜對他笑：“謝謝你啊哥。”
席庭越身子一震，掀眸看她。
可女孩已自然打開袋子看，滿臉笑容，仿佛上一秒什麽都沒說。直到回家尤音心情都很好，進門時還跟他說了再見。
席庭越因為那聲稱呼一直靜不下心，洗了一個小時澡也沒能平靜。
躺上床是十一點，他點上熏香，關了燈，打開手機找到熟悉頭像，不敢發晚安，他說：【明天朋友會送一箱澳龍過來，你在家收一下，不用放冰箱，我晚上回來處理。】
等了兩分鍾沒等到回複，席庭越放下手機。
又十分鍾，他起身到外麵喝了口水，回來，按亮手機右鍵，鎖屏屏幕幹幹淨淨。
二十分鍾後，再次拿起手機，編輯消息：【早點休息。】
這次不到三分鍾回了：【你不是不喜歡吃海鮮嗎？】
【噢對了，今天牛肉麵和蛋糕多少錢？我轉你。】
沒等他回，對麵直接轉賬兩百。
【剩下當你跑腿費和車費。】
席庭越看著那轉賬，好笑又無奈，不收怕沒有下次，收完後回複：【晚安。】
......
徐遊這段時間都忙，倆人沒什麽機會見麵。
當然這中間每天都聊天，徐遊會跟她分享上課期間發生的趣事，也會關心問她在做什麽今天吃什麽。
平時安靜的手機消息忽然多了起來，雖然現在倆人還不是戀愛關係，但尤音想著以後要是談戀愛了也會是這樣嗎？需要天天問候？天天聊天？
事實上她有點不太習慣，她畫漫畫需要相對安靜的環境，以前在水明漾書房一待能待一整天，雖然心裏小小抱怨席庭越不著家，可那段時間她畫得十分順暢，一天能完成好幾章的量。
現在時不時一陣消息，她又不好意思不回，一天六七次下來，她思緒被連續打斷，重新提起筆又得花好一會才能進入狀態。
有天晚上跟祁夏提起這件事，祁夏說：“每一段關係都需要磨合，對麵男生是不是不知道你的狀態？你如果十分介意這一點，跟他說清楚，如果他覺得時刻聊天才是談戀愛，你們也許不合適。”
祁夏現在是她愛情導師，尤音又問：“姐，會不會是我的問題，還是我性格問題？”
祁夏看著女孩懵懂的臉，不好意思說得太直接，給她倒酒。
她自己也沒談過多少次戀愛，可無論是上學還是出來社會，見過太多陷入戀愛的妹妹，她們哪個不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性格可能有，但最根本原因是不夠愛，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麽會不期盼對方發的消息呢？
祁夏問她：“音音，你對這個男孩什麽想法？”
尤音認真回答：“我不知道，徐遊很好對我也很好，我其實很期待這一段關係，雖然說是他追我，但我也想努努力，不能隻讓他一個人付出。”
祁夏思考一會，說：“那就努力，一起探尋合適你們的相處方式，女孩子也可以主動，別害怕。”
她和盛則複一開始也是她先主動，兩個人的關係不會誰先告白就落下風，分開歸根結底是愛的程度不同。
尤音點頭，若有所思。
祁夏起身去衛生間，回來看見她還杵在餐桌上，她倚在門邊，問出自己一直好奇的事：“席總那邊呢，你怎麽打算的？”
尤音抬起頭，對這個問題呆了幾秒。
怎麽打算的......現在她和席庭越的關係處在一個很難言的狀態中，這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們之間沒了以前那種劍拔弩張，不算是好朋友也算不上仇人，她找不到詞語去定義這段關係，也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去處理這段關係，隻能這麽不尷不尬的處著。
唯一一點能確定的是，不管現在如何，他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那些壓進心底的事不代表沒發生過。
尤音：“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再回頭。”
祁夏深深看她一眼，沒說什麽，“還喝酒不？”
“不喝了，姐你也別喝了，喝多傷身體。”
“閉嘴。”
“噢。”
......
後來尤音隱晦提起需要畫完畫才能回複消息，徐遊懂了，之後隻在中午晚上休息時聯係她，尤音輕鬆不少。
一直到兩個星期後的周五晚徐遊終於有空，尤音提前跟他說過，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省得他再過來浪費時間。
路程有點遠，尤音下午四點出發，坐地鐵過去。
她正想著怎麽打發這段無聊時光，微信來了消息：
編輯雲雲：【小音，有影視想簽《我們的青春》，在的話通個電話。】
尤音呼吸一滯，反複看了十遍這條消息，整個人停住不動。
旁邊阿姨以為她怎麽了，輕柔問：“小姑娘沒事吧？”
尤音猛然驚醒，連忙揮手，“沒事沒事阿姨，就是，就是天上好像掉餡餅了。”
阿姨笑不行，繼續眯著老花眼去看她自己手機。
尤音立即撥通編輯的電話：“雲雲
姐我沒看錯吧？真的假的？”
編輯說：“我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可是為什麽啊......”
影視和單行本可不一樣，是天差地別的存在，尤音覺得能出單行本已經是上天眷顧，她的作品拍成電視劇是她做夢都沒夢過的事。
編輯：“你忘記你短短半年多漲起來的五十多萬粉絲？你以為哪個畫師有你這種熱度？現在連載這本熱度也非常不錯，對方不傻，人家也要賺錢的。”
“雲雲姐，我，我現在有點激動......”
編輯在電話裏笑：“我知道你激動，但你先別激動，對方第一輪談價是三百萬，具體合同細節我整理好發給你，你認真點看，價格還能再談談，不過浮動程度不會太大，你好好考慮考慮。”
“好好好，謝謝雲雲姐。”
電話掛斷，尤音再次呆住，三百萬......
旁邊阿姨又問：“好事啊小姑娘？”
“嗯，阿姨，天上真掉餡餅了。”
“掉了你就接住它，吃掉。”
尤音失笑，“好，我吃掉它。”
過了會編輯發來消息，說細節還在確認，稍晚點再發她，尤音回複好。
一直到培訓機構樓下，尤音嘴角沒放下來過。
她深深呼吸，壓下興奮給徐遊發消息，他說再等等，讓她上去。
尤音按照他給的地址找到培訓教室，【我到了。】
【進來吧。】
【可以嗎？學生不是還在？】
【沒關係。】
尤音收好手機推開門，門一開，十幾個小朋友整整齊齊喊：“音音姐姐！”
尤音嚇住，沒明白什麽情況，前頭徐遊做了個動作，小朋友們又大聲喊：“音音姐姐，你好漂亮呀！”
她被逗笑，回應：“謝謝你們。”
徐遊又打了個手勢，小朋友們立即拿過自己跟前的畫，跑過來，其中一個小女孩把畫給她，軟萌萌出聲：“音音姐姐，這是徐老師教我們畫的花花，送給你。”尤音這才看清每個小朋友手裏8開水彩紙上形狀、顏色不一的花朵，她一時呆愣，看向徐遊。
徐遊揚唇笑，朝小朋友們說：“好了，把畫放回去，下課。”
小朋友乖乖照做，收拾東西離開。
尤音手裏還拿著女孩送的畫，色彩鮮豔，畫法稚嫩童真。
徐遊問：“好看嗎？”
“好看，謝謝你。”
“可以帶走，你挑幾幅？”
尤音沒拒絕，“那就要這幅。”
徐遊給她找了袋子裝好，倆人一起出門。
“不好意思啊，現在這段時間太忙抽不出空來，等之後開學會好點。”
尤音不覺得有什麽，“忙忙挺好的，我要不是要畫漫畫，也想來教小朋友，他們好可愛。”
徐遊笑：“你別看他們剛剛配合，實質上可鬧騰，很折磨人的，掙錢不容易。”
“辛苦你了。”尤音問他，“你現在住的地方上下班方便嗎？”
“方便的，坐公交二十分鍾。”
尤音點頭，問今晚吃什麽。
徐遊：“吃火鍋嗎？吃完我們去看電影？最近新上映了部片子評價還不錯。”
看電影啊......她還沒單獨跟男生一起看過電影呢，尤音忽然有些緊張。
她同意後徐遊買票，他是問過她意見後才買的票，沒什麽好位置了，他問：“最後一排可以嗎？”
尤音想起網上說的，最後一排是情侶專座，耳朵有些紅，“可以。”
徐遊操作手機，沒注意到，“好了。”
“嗯。”
電影九點開場，火鍋吃得迅速，八點五十倆人準時抵達電影院。
驗票進場時碰見意想不到的人，是安安先發現尤音，開心過來拉她：“音音姐姐！”
接著朝向戴口罩的慕檸：“媽媽！是音音姐姐！”
尤音驚訝，慕檸身邊還有個戴鴨舌帽口罩的男人，應當是一家三口來看電影。
她摸摸安安小腦袋，跟慕檸打招呼：“慕總。”
“這麽巧？”慕檸看一眼尤音身後男孩子，沒弄清什麽情況，她再轉回來，說：“安安吵著要來看他爸的電影，沒成想遇見你，這下他更開心了。”
安安仰著頭，“姐姐你坐哪裏，能不能來跟我們一起？”
“不行哦，位置都是固定好的。”
小男孩失望：“好吧。”
“好了，快開始，我們進去吧。”
慕檸把安安帶走，一家三口往影廳去。
一直沒能說話的徐遊問：“這是？”
尤音隻知道今天看的電影叫什麽名字，這會看見牆壁上的宣傳欄才知道是謝杭壹的片子，剛剛慕檸說的話他也聽見，她簡單說：“這部片子的導演一家。”
徐遊呆在原地，嘴巴張大，“謝，謝杭壹？”
尤音撲哧笑：“我也是偶然才認識他們，跟謝導演不太熟。”
不太熟......不太熟謝杭壹的兒子那麽喜歡她？
徐遊消化了好一會這個消息才緩過來。
進到影廳，最後一排位置已經坐了不少人，除了兩三個連著的女孩，其餘全是一對一對情侶。
倆人坐下，電影剛好開場。
尤音一開始還有點緊張，可電影太好看，看了幾分鍾看入迷。
直到電影過大半，尤音旁邊一對小情侶接起吻來，她沒想注意的，可餘光不自覺看見，之後電影沒有心思再看。
徐遊察覺她的出神，也看到那對交頭接耳的情侶，悶聲笑笑。
二十分鍾後終於結束，尤音趕緊走。
下次看電影再也不坐最後一排了！誰坐誰是狗！
出來時沒碰上慕檸一家，她特地等了等想打聲招呼再走，而且電影很好看，她也算謝杭壹小半個粉絲。
等三人出來，尤音禮貌表達了作品的優秀和她的喜愛，包裹嚴實的男人抱著已經睡著的安安，點點頭，看不見臉的語氣有些冷：“謝謝喜歡。”
慕檸補充：“這人現在心裏偷著樂呢，小音，有機會一起合作。”
“啊？”
慕檸笑笑，指指安安：“孩子睡著了，我們先走。”
“好的，再見。”
徐遊送她回家，一路上聊著天，說起剛剛看的電影，尤音也挑了那天去給毛毛過生日的事情給他講了，打消他好奇的眼神。
到樓下，刻意被回避的問題終於被提起，徐遊嗓音含起笑：“剛剛看電影是不是緊張了？”
“......沒有。”
“放心，我知道我們還沒在一起。”徐遊停頓，語氣忽然變沉：“不過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答應我。”
尤音不敢看他，“我先走了。”
說完立即轉聲，小跑上樓。
開門，關門，她心跳很快，靠在門板上平複呼吸。
剛剛最後一句話已經十分曖昧，曖昧到讓她想起電影院裏熱情接吻的情侶，曖昧到......她腦海裏浮現某些旖旎場景，大部分在幽暗綺麗的房間，**。
她唯一的經曆隻來自席庭越，他會親她，興致起來時會親得很色氣，親到她呼吸不暢，耳邊全是他粗重喘息，比電影院的情侶好不了多少。
尤音撫著胸口，閉上眼，試圖甩去這些不合時宜的畫麵。
“鈴鈴鈴”門鈴突兀響起，尤音嚇一跳，去開門。
一看見門外站著的人，立馬要關上，但席庭越手更快，“怎麽了你？臉這麽紅？”
尤音吞吞吐吐：“沒，沒事。”
“發燒了？”席庭越想到什麽，眼神逐漸晦暗，“還是那男的對你做什麽了？”
“沒有！你胡說八道什麽啊！”
尤音鬆了手進屋，把自己鎖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掬起水衝臉，好幾分鍾，臉終於不那麽熱了也不紅了。
冷靜出去，某人十分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
，手裏從冰箱拿出來的水，自然地好像他自己家。
尤音多看了幾眼，席庭越接收到，輕聲笑：“怎麽，喝我自己買的水不行啊？”
確實是他買的，現在冰箱裏大部分東西都是他讓人送的，尤音加重語氣，“等會我就全部扔掉！”
“聯合國最新報道，全球尚有11億人未脫離貧困，食物和水資源短缺，每年有超過500萬人因為饑餓失去生命。”
尤音狠狠剜了他一眼，轉身去倒燒開的水，她可不喝他那凍得要死的冰水。
席庭越看過來，“去看電影了？”
尤音回眸，“你怎麽知道？”
“晚上有事聯係了慕總，她說看見你。”
席庭越說的實話，晚上確實有工作要溝通，可這工作在聽見她和徐遊一起去看電影起就不重要了。
他在家等了三個小時，終於等到樓下開門的吱呀聲，等到一臉通紅的人。
席庭越眼尾聚攏，“電影好看嗎？”
“謝導演拍的，當然好看。”
席庭越：“謝導技術確實可以，你喜歡他？”
這個“喜歡”不是那個喜歡，尤音聽得出來，“還行吧，他拍的電影我都看過，之前做演員時也很優秀，不愧是影帝。”
席庭越點點頭，“改天有機會再去他家轉轉。”
什麽啊，他說得跟去菜場買菜一樣。
“我不去。”尤音放下水杯，往臥室走，“我要睡覺了，你快走吧。”
手剛按上門把，身後罩入一陣清新的熟悉沐浴露味道，尤音一怔，“你幹嘛？！”
席庭越拉了拉她手，尤音推開，轉過身，才發現距離貼得極進，她後退半步，靠上門板。
厲聲警告他：“我報警告你私闖民宅了啊。”
席庭越啞聲笑：“樓道有監控，你自己開的門。”
尤音不想和他對視，瞥開眼，“無賴，流氓。”
男人忽然前進一步，那味道愈濃，尤音覺得不適，呼吸好像都困難起來。
這樣的距離太越界，她伸手推，仰頭看：“席庭越！”
席庭越抓住她推他胸口的手，垂下眼眸，望著她的目光灼熱，聲線克製又低沉，如春夜的悶雷，隱在厚重雲層中，正醞釀一場風暴。
“他今天，是不是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