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已修)

◎完蛋了◎

尚洺低頭緘口不言, 他弄不太懂李既演和李奉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隻是聽虞子鈺提及過,李既演患有癔症,身體裏有兩個人。

他隻是知道, 同李既演比起來, 李奉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蠻橫矯情, 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沒本事還喜歡托大,品行有待考究。

可似乎虞子鈺還偏偏喜歡李奉這調性, 即便李奉肆意妄為, 她也裝瞎。

“問你話呢, 啞巴了?”

李奉眯起眼,幽深黑眸流出不好惹的氣息, 陰惻惻的, 活像惡貫滿盈的惡毒主人在睚眥必報, 蓄意為難家仆。

“屬下不敢。”冷陰的沉默後,尚洺不急不緩吐出幾個字。

李奉眼底的醋意妒意湧動狂發,低低冷哼,“不敢,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仗著自己臉皮有幾分俏色,就不知天高地厚勾搭主子, 賤人。”

尚洺不再回話。

李奉撣了撣一塵不染的廣袖, 下巴抬起,傲氣邪妄,“明日你去左龍武軍處報道, 日後在我手下做事。”

尚洺不與他爭辯, 李奉這個人蠻不講理, 跟他闡明講理不過是徒勞。

且他也不可能會聽李奉的調遣,他原在公主手下效力,後來被調來虞府,聽從虞凝英的吩咐,當任虞子鈺的貼身侍衛。

於情於理,不管是李既演亦或李奉,都沒資格調派他。

“聽到了沒,明早收拾好東西,我親自押你去軍營,可別動什麽歪心思。”

尚洺木然頷首:“是,將軍。”

“行了,回去吧。”

李奉抱臂大步往回走,覺得自己技高一籌,鋒不可當。三言兩語擺出正夫的氣場,便叫這小白臉戰戰兢兢,如縮頭烏龜屁都不敢放。

他風風光光折返臥房,褪下外衫,撲上床把虞子鈺揉到自己懷裏,捏著她的臉親出聲響來,“我的好媳婦,好娘子,夫君疼死你了,愛你愛得要死。”

虞子鈺睡得正香,好夢被李奉攪斷,睜開眼不滿地要打他,“你發瘋啊,滾開。”

李奉趕緊把她摟懷裏,輕輕拍她的背,柔聲哄她,“是夫君不好,寶寶快快睡覺吧。”

虞子鈺閉上眼睛,再也沒出聲。

翌日,李既演醒來身邊空無一人,也不知道李奉解決了尚洺的事兒沒有,乏累摸索腰間,找到李奉留下的字條,一豎狂放的草書:“已處理,照顧好娘子。”

他剛看完字條,虞子鈺怒氣衝衝的聲音破入屋內,“李奉,你好大的膽子,不知天高地厚!你有何資格調派尚洺,他是我的侍衛。”

李既演捏捏眉心,掀開被子,正欲穿鞋。

虞子鈺衝進來:“你昨晚去找尚洺了?”

“是李奉,不是我。”李既演趕緊表明身份,絕不替李奉黑背鍋。

虞子鈺不吃這套:“什麽李奉李既演,我看就是你給自己開脫的借口,李奉也是你身體裏出來的,他做的事情,你也得擔責!”

“行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李既演拉她的手,在她手背親了親。

“尚洺說,昨晚你去找他了,要調他去軍營。”

李既演委屈巴巴看著她,“不是我,是李奉,我沒有做錯事情。”

“反正就是你,尚洺是我的侍衛,他得一輩子留在我身邊保護我。你不能對他指手畫腳,不能趕走他。”

虞子鈺對自己的物品有種難以言喻的強烈占有欲,尚洺是她的人,誰也不能染指,李既演和李奉也是她的人,也得聽話。

李既演拉她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那我吃醋怎麽辦,你對他那麽好,我心裏難受。”

虞子鈺點點他腦門,一句安慰也沒有,隻是發號施令:“不準吃醋,不準難受,我要你開開心心的,每天都開心,像我一樣開心。”

“可你把心分給別人了,我開心不起來。”

虞子鈺喪起臉,垂頭萎靡不振,額頭重重磕在他肩膀,幾根指尖揪著他的領口,扭擰出殘花印子,不管不顧地強硬道:“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不準你不開心,你必須每天對我笑臉相迎。”

含怨說完,又抬起頭來。

她兩隻手按住李既演的嘴角往兩邊扯,壓開滑稽的笑臉,“就是這樣,我要你每天都笑。”

李既演牽強地**開笑意:“好,為夫遵命,每天都笑給我的寶貝看。”

虞子鈺的煩悶一掃而光,捧著他的臉,左右臉頰印上柔軟的吻,“這才對,我虞子鈺的男人最聽話了。好了,你的漂亮娘子要出去釣魚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不許不開心。”

她從男人腿上跳下,一溜煙飛出屋子,雀躍地去找尚洺。

“我們去釣魚吧,我已經教訓李既演了,他趕不走你,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尚洺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虞子鈺的愛戀,他那點心事本就見不得光。不敢,也不能和李既演爭,隻想默默守護她,一輩子做她的侍衛。

“好,走吧,去釣魚。”他提起釣具,迎著虞子鈺往前走。

尚源在後方搖搖頭,也跟在後麵。

李既演原本以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忍也就過去了,可事實並非如此,他越是忍讓越是煎熬。他和虞子鈺在一起還不到一年,炙熱的情愫每日隻增不減,遠遠沒達到細水長流的溫吞。

他想,或許再過個十年,等年輕的燥氣消退,他變得更沉穩,也許那個時候他可以一葉蔽目搪塞自己,容許虞子鈺搖擺於紅杏枝頭。

可現在不行。

現在他對虞子鈺的愛過於熱烈,容不得半點沙子,他需要做點什麽來表述自己對虞子鈺的渴望。

幾日後,虞子鈺釣魚的熱情消退了些,也去釣,不過午後就回來了。她也沒釣到多少魚,釣到小的都會放生,大的才帶回家。

她精力出奇旺盛,開始打算養魚。

虞府後院花圃旁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池塘,她跑去折騰母親,“娘,我要在池塘裏養魚,您就答應我吧,我真的想養魚。”

虞凝英是個雅致極高的人,府上的樓台亭榭,院落雅舍,假山花草,池塘雨亭都是她構築打樣。整個虞府飛閣流丹,雕甍畫棟如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一方小池塘都是用從金陵運來的白大理石砌成。

她實在是舍不得讓虞子鈺作亂。

在她肩頭揉了揉道:“池子也有魚啊,那麽好看的錦鯉,你好好養著唄。”

虞子鈺扯她袖子撒嬌:“不要錦鯉,我要養草魚,蝦,還有田螺。娘,你就答應我吧,我真的真的想養。”

“那娘重新給你找個池子好不好,找個大的,你想養什麽都行。”

趙天鈞在一旁道:“她想養就養唄,把池子給她吧,她都要哭了,多可憐。”

“娘,我真的要哭了,我就想在家裏養,把池子給我吧。”虞子鈺慣會撒嬌,虞凝英又疼她,最後招架不住,敗下陣來同意了。

虞子鈺樂開了花,自己擼起袖子上陣,帶上尚洺和尚源先去清理池中花草。

池子裏分成幾塊,養著芙蓉蓮、碗蓮、睡蓮、還有水丁香,每一樣花卉都是虞凝英精挑細選出來的。虞子鈺放了滿池子的水,花兒全拔了,要把這裏弄成專門養魚養蝦的魚塘。

碗蓮花期六月到九月,虞府的花養護得好。眼下十月份了,還有幾株碗蓮搖搖曳曳未凋零,在池中開得粉白,嬌媚醉色。

虞子鈺摘下一朵綻得豔麗的蓮花,別在尚洺耳上,自己捂著嘴笑:“簪花郎,這樣你就成簪花郎了。”

尚洺笑而不語,取下花朵,柄杆撚在指尖,又別到她歪斜的雲鬢。

尚源在一旁卷起褲腿,狂擼翠綠荷葉,不經意間瞥見垂柳後邊的李既演,條條綠絛之下映得李既演神色更加昏暗。

他不想看到虞子鈺和李既演爭吵,忙忙頭湊過來故意道:“小姐,怎麽隻給尚洺簪花,我呢,我也要。”

虞子鈺燦然一笑,蓮花摘下,塞到他領口,“給你,別在胸口上,你就成新郎官了。”

“嘿嘿,我不當新郎官,我隻當小姐最得力的侍衛,守本分得很呢。”最後的守本分三個字咬得極重,暗自提醒尚洺,要適可而止擺成自己的位置。

說完,他再覷視垂柳後方,李既演已不見了蹤影。

李既演回了將軍府。

他想,或許該找個清淨的地方療慰自己的心傷,去外麵散散心,不再看虞子鈺和尚洺眉目傳情,眼不見心不煩。

李方廉從外頭進來了,手裏拿著一份黃文敕牒,見李既演屋門半掩,經過廊下時探過頭喚道:“既演,你回來了?”

李既演仰躺在**黯然傷神,聽到聲響,驚坐起慌忙回話:“是的,父親。”

李方廉推門而入:“你不去虞府陪虞子鈺玩?”

“她不帶我玩。”李既演嘀咕了一句,從**下來扶正衣領,“父親,這敕牒是?皇上有吩咐嗎。”

李方廉沒正麵回話,而是盯著他的眼睛看:“你眼睛怎麽紅了?”。

李既演別過臉,不讓他看,“無事。”

“你大白天在屋裏躺著作甚,眼睛都睡紅了,我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也不知道幫幫我。 ”李方廉抱怨幾句,打開手中敕牒,“突厥可汗來朝覲,已經到秦州了,皇上命我帶一隊人馬去接他們呢。”

他催著李既演:“你現在去軍營,挑選兩百名騎兵,要高大威武,長得俊俏些。馬也要健馬,漂漂亮亮的,我明日得整裝齊發去接突厥可汗。”

“嗯,知道了。”

李既演去了軍營,依令挑選出兩百名威風凜凜的精兵,下發嶄新戎裝,叫他們整理好軍容,明日隨李方廉去接人。

天黑後,李既演離開軍營,在通向虞府和將軍府的岔道口凝眸遙視,竟不知該如何選擇,今晚究竟要去哪裏睡。

想了一番,鞋尖還是不可控地轉向虞府。

屋裏不見人影,他又往後院的池塘去。

虞子鈺還帶著尚洺尚源掌燈清理池塘,忙得團團轉。仿佛她就靠這個魚塘謀生,不把魚養好,一整個虞家就要跟著她餓肚子似的。

她也不使喚其他家丁,自己領著尚洺尚源忙碌,褲腿卷高在池裏拔草,活像田間的老農。

李既演站到岸處,蹲下來道:“就不能明日再挖嗎,也不著急這一刻。”

虞子鈺頭也不抬,鏟出一條半臂長的泥藕,奮力扔到岸上,“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做事不能懶,一打算好了就得動手。”

李既演脫下外衫,也打算下去幫她,卻被她阻攔:“你別下來了,這兒水冷得很,你也不會弄,別下來。”

“你關心我呀?”虞子鈺難得的體恤,李既演受用不已,胸口暖意股股流湧,說話都變嬌了。

“我何時不關心你。”虞子鈺繼續幹活,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你吃飯了沒,我去給你煮點吃的。”李既演探過身子,大手掰過她的腦袋,在滿是泥水的臉上親了親。

“嗯,去吧。”

李既演到了廚房,府裏人都吃過飯了,廚娘已經收拾殘羹。廚娘道:“姑爺,您還沒吃啊,我給您弄點吧?”

“不用,我在軍營吃過了。子鈺叫我來給她煮點吃的,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吧。”

李既演溫和笑著,他總喜歡說虞子鈺使喚他做事,即便不是虞子鈺下令,他也愛這麽說,媳婦兒我來做飯,媳婦兒讓我給她泡點茶,媳婦兒叫我折兩朵花回去......總有說不清的黏情蜜意。

他清點一遍廚房的食材,虞子鈺平日不挑食,吃什麽都香。

炒了個木須肉,色味俱全,鮮香適中;魚頭豆腐湯,用的是虞子鈺釣來的鯽魚,湯汁濃白,汁美柔嫩;蔥花煎蛋,色澤金黃,微焦而不糊,蛋香四溢;還有一道紅燒肉,醬香濃鬱,外焦裏嫩。

忙碌了半個時辰做好四個菜,全都端到屋裏去,再返回池塘叫虞子鈺回來吃。

池塘岸邊兩盞油燈還在亮著,一明一晦,亮得細弱。池子裏空無一人,問過宿值的的護衛,“子鈺去哪裏了?”

護衛道:“她帶尚洺他們兩個去後院膳堂用飯了。”

“去膳堂用飯?”李既演眉頭緊皺,後院膳堂是家丁們用飯的地方。

步履匆匆趕到膳堂。

隻見虞子鈺、尚洺、尚源坐在正堂中央的長橫桌邊上。一陶鍋架擱於桌麵,底下還有一小盆炭火。鍋內熱湯滾滾,葷肉素菜一股腦在裏頭煮著,香味四溢。

虞子鈺吃得不亦樂乎,滿頭大汗。

尚源狼吞虎咽,熱燙的菜吹了吹就塞嘴裏,被燙得隻哈氣。尚洺倒是不怎麽吃,一直顧著虞子鈺,夾起菜吹涼了,再放虞子鈺碗裏。

虞子鈺嘴唇紅彤彤,對他仰起臉,“擦嘴。”

尚洺淺笑,熟稔地拿起錦帕,細心擦拭她嘴角湯汁,“慢點吃,吃太快肚子不舒服呢。”

李既演長身玉立,寂寂無聞看了許久,最終轉身離開,身影融於冥冥夜色中。

虞子鈺吃了個飽,晃悠悠回寢屋。屋內漆黑一片,聲響全無,她自己去點了燈,這才看到正屋的檀桌上擺放著四樣菜,都涼透了。

再往裏屋一瞧,李既演朝裏側躺,無聲無息,呼吸的起伏都被隱蔽不顯。

“李既演,你把飯端屋裏來幹什麽,你又不吃。”

李既演聽到聲音,眼睛還是閉著,淚痕細細蜿蜒入鬢角,半晌才道:“沒胃口,就不吃了。”

“不吃你還端屋裏來,一大股味兒。”虞子鈺去撐開窗,瑟瑟秋風灌入屋裏,涼意絲絲縷縷浸透李既演的四肢百骸。

虞子鈺拿筷子扒拉了幾下桌上的菜,簡單嚐幾口就撂下筷子,“全冷了,油都結塊了,還怎麽吃啊。”

“你不是吃過了嗎?”李既演聲音溫吞,緩慢說道。

“是啊,我帶尚洺和尚源在膳堂吃的,吃的暖鍋呢,熱死我了。”她移步至床邊,褪下外衣,拉開箱籠找衣物,又往屋後的淨室去沐浴。

等她洗過澡回來,桌上的飯菜都不見了,李既演還是躺在**。

“飯呢,你收拾了?”

“嗯,拿到後廚去了。”

虞子鈺和著綢白中衣爬上床,腿一伸往他腰上跨過,躋身到裏側,使勁兒搶占被子,“你挪外麵去點,我要睡裏麵。”

李既演身子不動,埋頭往她懷裏鑽,啞聲道:“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

“心裏不舒服。”他聲音更低了,濃烈的委屈都要溢出來。

虞子鈺不當回事,兩隻手順著他的衣服下擺伸進去,用他的腹肌暖手,隨口道:“你就是閑得慌。”

*

李既演一早去軍營,先去找到李方廉,“父親,我也跟您一同去秦州迎接突厥可汗吧。”

“你不在家陪虞子鈺玩?我聽說她要在家裏挖魚塘養魚,你不留下幫她,她不罵你?”李方廉也看不懂李既演的哀傷。

李既演重複昨日的話:“她不帶我一起玩。”

“行吧,你快去換軍裝,打扮得俊一點,讓突厥那幫蠻人看看咱們大宣的威風。”

李既演如今晉升為武二品的驃騎將軍,戎裝內襯刺繡威獅,外頭著細鱗甲明光鎧,腰間配上一把長柄陌刀,英姿煥發,不怒而威。

李既演走了五日,虞子鈺都沒察覺到。她一心埋頭苦幹打造自己的魚塘,隻當李既演在將軍府過夜而已,不曾注意到他前去秦州了。

五日後,她清理完整個魚塘。

帶上驢車前往城外的小河村,要去運河裏的淤泥回來填塘。趕著三輛驢車回途,尚未到城內,隻聽到馬蹄聲噠噠聲異常密集。

再一看,一大隊人馬自官道浩浩湯湯行過,五顏六色的繡旗迎風紛飛。不同服飾的士兵走於兩側,將裏頭的高車駟馬圍得嚴嚴實實。

一城兵趕來對虞子鈺道:“三小姐,突厥的可汗來朝覲,現在得封路呢。得等突厥的隊伍都進城了,您的驢車才能進去。”

說著,城兵皺了皺鼻子,看了一眼虞子鈺的三輛驢車,“三小姐,要不咱們先把車趕到林子裏去,這淤泥味兒太重了,驚擾了外邦可就不好了。”

“行吧。”虞子鈺這才想起來,前日聽姐姐說過,突厥人要來了。

她帶著尚洺尚源,還有馬夫把驢車趕到小樹林裏。等了一會兒,心生好奇想去湊熱鬧,扯著尚洺的胳膊:“我們去看突厥人,我想看突厥人!”

“好。”

馬夫在林子裏照看驢車,尚洺和尚源帶虞子鈺繞過小路,爬上城牆的烽火台。循下望去,四駕齊驅的香車寶騎,綾羅金帛垂擺,鮮車怒馬紛華靡麗,好不招搖。

“突厥人可真講究排場,這陣仗比皇上的遊行大典還張揚。”虞子鈺嘀咕道。

看了片刻,卻見到李既演也在浩氣四塞的隊伍中,他身著明光鎧,騎著高頭駿馬行於一輛香車側邊,目不斜視,整肅凜然。

“李既演怎麽跟突厥人混到一起了?”她驚訝不已。

尚洺道:“姑爺五日前隨李太尉往秦州方向去接突厥的進朝隊伍了。”

虞子鈺更是錯愕,李既演偷偷跑了五天了,她竟然絲毫未察,怒從心起:“這人這麽搞的,離家五日都不告訴自家媳婦兒一聲。到底把沒把我放在眼裏,有他這樣當丈夫的嗎?”

尚源聳聳肩:“姑爺走了五日,小姐您一點兒也沒察覺到不對,您也沒將他放眼裏啊。”

虞子鈺被他戳中心思,梗著脖子心虛反駁:“他一天到晚到處鬼混,我哪裏知道他幹什麽去了,我忙著養魚呢。”

這時,長安街上的隊伍徐徐停下。

軒敞車廂裏先後下來幾個人。

為首的絡腮胡中年壯漢便是突厥可汗,他身穿草原銀白長袍,衣擺袖口皆有一圈褐色毛絨。長發編成幾縷辮子索頭,戴著一個毛絨邊皮帽,腳穿褐色長靴,顯得異常剛猛。

再往後看——

後一輛馬車的簾子緩緩掀開,李既演利落從馬背躍下,於街道側邊微微彎身站著。車廂裏出來個形貌昳麗的年輕女子,從裝扮上來看,應當是突厥的公主。

突厥公主打扮莊重,神色淡淡,踩著馬奴的背從車上下來。

虞子鈺看得是頭疼腦熱,氣得團團轉,破口大罵。

“**賊,李既演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賊,反了天了。怪不得偷偷出門不告訴我,原來是接突厥來的公主了,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人家公主金枝玉葉,怎會看上他個泥腿子!”

尚洺看向她:“你在生氣嗎?”

虞子鈺鞋尖重重踢在清晰平整的磚縫上。

“我當然氣!李既演,你真不是人。我在家辛辛苦苦在家挖魚塘養魚,席不暇暖,他倒是好,腆著這張老臉給人家公主獻殷勤。我現在就回家休了他,看看公主要不要他這個上門棄夫!”

尚源稍稍扶住踉蹌的她,歎氣道:“小姐,您也別太氣了,我瞧姑爺也沒有逾矩啊。”

“他若沒藏歪心思,怎會去接突厥公主了,也不告知我一聲?藏著掖著,就是有貓膩!”虞子鈺還在憤憤不平。

“告不告知不都一個樣吧,反正他都走五天了,您是一點兒也沒發覺。”

虞子鈺剜了他一眼,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耳朵:“尚源,你到底是哪邊的,怎麽淨幫李既演說話,他給你什麽好處了?”

“沒沒沒,是我嘴賤,該掌嘴!姑爺不知道天高地厚,咱們現在就去給他點顏色瞧瞧,看他還敢不敢囂張!”尚源誇張地迎合她。

虞子鈺咬咬嘴唇,且還能分得清孰輕孰重,“先不急,突厥朝覲可是大事,咱們不能攪亂隊伍。再說家醜不可外揚,等今晚他回來了,我再關上門收拾他。”

她眯起眼往下看,灼灼視線緊盯李既演勁拔的身軀。

李既演站在突厥公主身後,一直送她到隊伍最前方,總覺得背後陰森森的,轉頭掃視一圈,目光對上站在城牆上的虞子鈺。

他視力奇佳,遠視也能看清虞子鈺即將迸發的怒容。

虞子鈺和他隔空對視,抬起手,警告性地遙遙指了指他。李既演渾身一顫,冷汗直冒。

突厥公主細伽蘭見李既演麵色有異,笑著問道:“李將軍,你怎麽了?”

李既演輕輕搖頭,心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