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子鈺死了”◎
虞子鈺搞不清楚狀況, 但也知曉當今局勢,寧遠和蕭瑾處於對立,勢如水火, 她不該和蕭瑾混在一起。
她推開蕭瑾, 就要往山下跑。
蕭瑾再次拉住她, 勁實雙臂圈住她胳膊, 旋即掰過她的身子,讓她正麵自己。低下頭去吻她,氣息倉皇急切, 唇舌撥弄要頂開她緊閉的嘴唇。
虞子鈺的驚叫噎在嗓子眼, 嗚嗚低吟, 想要擺脫他的束縛,卻被他的大掌箍得動彈不能。蕭瑾一隻手鉗住她兩隻手腕, 按壓在身後, 一隻手覆在她後腰往裏按, 讓她貼緊自己。
虞子鈺受不住他的猛勢,欲喘不上氣兒來,要張嘴呼吸,被蕭瑾逮住機會乘虛而入, 舌尖探進去吻得狂熱。
直至被虞子鈺咬得舌尖出了血,蕭瑾才鬆開一隻手, 掐住她的兩腮, 叫她沒法再咬,繼續吻她。虞子鈺羞憤至極,發髻都亂了, 她嗚咽著叫了聲“李既演”。
蕭瑾這才鬆開她:“你說什麽?”
虞子鈺擦了一把下巴上收不住的津液, 她氣得團團轉。
自己一個天降聖人, 居然被蕭瑾一個凡夫俗子強親。她之前也和蕭瑾親過抱過,但那都是她自願,這小子如今越來越囂張了,竟然如此不尊重她。
她推了蕭瑾一把,手指掐住他淡紅薄唇,掐出血來:“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樣對我的,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子鈺,是我不好。”他緊扣虞子鈺的手腕,在她掌心吻了吻。
“**賊,全都是**賊!”虞子鈺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指著蕭瑾,“賤人,你給我跪下,跪下磕頭道歉!”
蕭瑾毫不猶豫依言,在她麵前跪下,“子鈺,你也該想想我,我們大婚當日,李既演一回來你就棄了我,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對於此事虞子鈺也有些內疚,不過還是要給自己找補,手指直戳蕭瑾腦門:“那你怎麽不替我想想,李既演帶著孩子回來,我若不管他們父女倆,我還是個人嗎?我叫你心胸寬廣些,以後多雙筷子給李既演,你又不願意,弄得我裏外不是人,你怎麽不替我想想?”
“孩子是你的嗎,虞子鈺,你真的相信孩子是李既演生的?”
這話再次直擊虞子鈺心口處搖搖欲墜的支撐。
她其實清楚,孩子不可能是李既演生的,但她要如何麵對這個真相,如何麵對這世間沒有神仙的真相。
男人不能生孩子,凡人不可修仙,一切逆天而行都是假的。李既演生孩子是假的,修道是假的,家裏人都在騙她,祖師娘也在騙她。
她修了這麽多年的道,不遠萬裏去找神仙,她在慢慢揭開真相。可她還是寧願稀裏糊塗做個夢中人,也不願意麵對世上無神的殘酷真相。
她淚珠直落,小腿發軟,頹廢癱坐在地,扯著蕭瑾的衣領打他,哭聲嘶啞固執,“就是我的孩子,就是李既演生的,我說是就是,你不要反駁我,不許反駁我。”
雙目蓄滿濕意,眼淚汪汪看著蕭瑾,“不許反駁我,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要反駁我,好不好?”
蕭瑾擁住將近崩潰的她,吻在她額間,“好,不反駁,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虞子鈺哭了很久,靠在蕭瑾懷裏問他:“真的有神仙降落在這裏是不是,不是謠言對不對,真的有神仙對不對?”
——她知道的,從上山後見到蕭瑾那一刻,就知道神仙降落這個謠言可能是蕭瑾引誘她過來的騙局,她不笨,可她也不想承認。
“嗯,不是謠言,真的有神仙。”蕭瑾聲音很沉。
待虞子鈺緩過了些,想要走,蕭瑾卻不讓。兩人推搡拉扯,虞子鈺又要鬧起來,蕭瑾拿起一塊沾了迷藥的布蒙她口鼻,虞子鈺很快癱軟無力。
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身處荊王府,蕭瑾就坐在她身邊。見她醒了,撫平手中濕帕,擦在她臉上,柔聲道:“醒了啊,先洗漱,咱們再去吃飯。”
虞子鈺摸摸自己的嘴,警惕道:“你沒有偷偷親我吧,沒有我的同意不許親我,不然我要生氣的。”
“沒有,昨夜是我不好,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虞子鈺也沒說原諒,悶悶不樂下床洗漱。
用過飯,蕭瑾帶喬裝打扮的她來到城牆,俯視底下芸芸眾生。這段時日戰亂,百姓也不得安生,局勢未定之下,大部分人都不敢留在城內,各自收拾細軟逃命去。
虞子鈺天生帶有悲憫眾生的神性,她一心修仙除了為自己的執著,也想造福萬物。她想無所不能,永恒不滅,想成為神仙庇佑天下蒼生百姓。
蕭瑾握住她的手,道:“看到了吧,這場戰亂讓多少人流離失所,背井離鄉。你一直說你是天降聖人,是大宣的紫微星,你是不是該做些什麽?”
虞子鈺問心有愧,支支吾吾道:“我每天都在法事,保佑公主快些當上皇帝。公主那麽好的人,她當了君主,肯定會對百姓好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寧遠最後是否得權,百姓現在經受的苦難都是真實的,不是嗎?”
虞子鈺低下頭,幾根手指攪在一起,默聲許久。
蕭瑾雙手握住她的肩,讓她轉正,“子鈺,你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隻要你和我在一起,我立馬投降不再和寧遠爭,這場鬥爭很快就可以結束。你是天降聖人,這點責任都不願替百姓們擔嗎?”
虞子鈺恍然抬起頭來:“我和你在一起,你就投降,讓公主當皇帝?”
“嗯。”
蕭瑾原本以為虞子鈺會鬱鬱寡歡。
不成想,她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她喜歡這種憑借一己之力挽救眾人的戲碼,仿佛自己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救世主,這是她的責任。她是大宣的紫微星,救百姓於水火中自然是義不容辭。
為了拯救蒼生,別說是蕭瑾了,就算叫她和一名惡鬼在一起,她也願意。更何況蕭瑾也不算壞,還是她的青梅竹馬。
她問道:“那可以也讓李既演在我們身邊嗎,我想要他和我們一起。”
“不行,你以為救國救民這麽容易?要想救大義,總得犧牲點什麽。”
虞子鈺肩膀垮下:“那好吧,希望李既演不要怨我,我這也是為國為民才舍了他。”
“那你親我一下。”蕭瑾側過臉。
虞子鈺要湊近,卻又收回嘴,“你昨晚讓我不高興了,我現在不怎麽喜歡你了。才不想親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蕭瑾牽她的手下了城牆。
接下來幾日,蕭瑾叫人悄悄把虞子鈺送離京城,藏在城外一處山莊裏。而後對寧遠投降,交出所有兵權,連北平的封地也不要,說以後歸隱田園,不再過問世事。
寧遠親自與他麵談,見他雙眼通紅、麵色蒼白的模樣,問道:“蕭瑾,你到底怎麽了?”
蕭瑾哀切得可怕:“子鈺死了,我還有什麽可爭的。”
“子鈺死了?”向來穩重的寧遠也坐不住了,整個人恍惚了下,聲線顫得厲害,“你到底在說什麽!”
五日前,她接到虞凝英的消息,說是虞子鈺給兩名暗衛下了迷藥,夜裏跑出去找神仙,之後再也沒回來。她這邊派了不少精兵出去和李既演找人,把整個龍首山都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
虞子鈺離家找神仙的次數不少,即使上次跑到藏區,都還能回來,這次寧遠並沒有多大擔憂,以為很快就能找到。可萬萬沒想到,竟在蕭瑾這裏得知虞子鈺的死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寧遠冷聲道。
蕭瑾叫人抬上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寧遠走過去看,屍體身上有肉的地方幾乎被咬爛了,頭顱幾乎隻剩下頭骨。屍體上掛著一件被撕咬得七零八碎的紫衫,那是虞子鈺離開前穿的衣衫。
蕭瑾又叫人呈上來一柄銀色長劍,一把黑漆彎刀,這是虞子鈺常年不離身的刀劍,她不管去哪兒都會帶著,睡著也要抱著。
“知道你們去龍首山找她後,我也派人去找了。今早在山後方的懸崖尋到她的屍體,按懸崖的痕跡來看,她應當是摔下懸崖,墜入下方的河流,河裏的食人鯧將她的屍體咬成這般模樣。”蕭瑾說話時哭腔明顯,悲痛欲絕。
寧遠無法接受這個說辭,當即出去。
她沒敢把這個消息告訴虞青黛,而是對虞青黛道:“帶上幾個人,咱們再去一趟龍首山。”
李既演幾夜沒合眼,雙眼布滿血絲跟在後方,問道:“公主,有子鈺的消息了嗎?”
“再等等。”
寧遠帶虞青黛、李既演等人一路上山,來到距離龍首山隔著一處山澗的懸崖。朝下看去,崖底河水湍急,浪花不斷擊打在河中凸起的巨石上。
“再下去看看。”寧遠又道。
這裏沒有路,一幫人艱難劈草前進,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達崖底的河岸,寧遠下令道:“找一隻活物來。”
侍衛往四周尋找,他們箭法精準,很快射中一隻野豬帶回來給寧遠。寧遠抽出匕首在野豬屍體上劃下一塊血淋淋的肉,丟往河中。
起初河麵沒什麽動靜,然片刻後,“啪”的一聲河麵泛起水花,一群魚被血腥味吸引,急速遊過來爭相咬那塊野豬肉。
“打一條上來,用兜網撈,小心些。”寧遠又道。
侍衛扯弓拉弦往河中射去,射中一條成人巴掌大的魚,而後用兜網打撈上來。
那魚背部黑褐色,雙腮至腹部呈暗紅,雙眼深紅色,可怖的是口中有一排鋸齒形的鋒利牙齒。
寧遠喃喃道:“此處居然真的有食人鯧。”
“公主,到底怎麽了?”虞青黛昨日剛從外地趕來,家裏人告知她虞子鈺又不見了,她忙得腳不沾地,直至今早接到蕭瑾要投降的消息,才稍稍輕鬆了些。
寧遠扶住虞青黛的肩膀,道:“青黛,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你要冷靜。”
“公主,你說。”虞青黛不免更慌,她跟隨寧遠這麽久以來,她的性情寧遠一清二楚,這是頭一回寧遠叫她冷靜。
“蕭瑾同我說,子鈺摔下懸崖死了。他那裏還有一具屍體,屍體被食人鯧咬得血肉模糊,他說是子鈺的屍體,我尚不知真假。”
虞青黛隻覺得晴天霹靂,差點沒站穩,寧遠及時扶住她,“青黛,這隻是蕭瑾的一麵說辭,子鈺那麽聰明,她連藏區的雪山都一人獨闖過,說不定這是蕭瑾的圈套。”
虞青黛盡量穩住心神,“先回去,我要看看屍體。”
李既演一直站在她們身邊,什麽也不說,眼睛刺痛得想流淚,不禁咬破自己的嘴唇,嚐到滿口的血腥味他才回過神。
“你還好嗎?”寧遠看向他,問道。
李既演一言不發,轉身往回走。子鈺死了——光是聽到這四個字,都叫他心如刀割生不如死。她怎麽會死呢,她不可能會死的,她是神仙啊,神仙怎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