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五一早。

手機不停震動,夏寧被吵醒。

媽媽:【都快見麵了,我連女婿的微信都沒見著@喵寧】

爸爸:【你媽媽惦記得睡不著,我也沒得睡[大哭]】

夏寧猛地清醒,火急火燎地在列表中找到“國泰千家歡”。

喵寧:【我可以把你拉到家庭群裏嗎?】

剛發完,她就後悔了。

這才七點!

她沒指望李鶴溫回消息,躺平捂上被子,打算閉眼等鬧鍾響。然而,屏幕才熄滅,又立刻被消息提示點亮。

國泰千家歡:【可以。】

夏寧撈過手機,疲憊地想:你們怎麽都起的這麽早?

迷迷糊糊間,她一氣嗬成地完成了邀請,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睡。

滋滋滋——

手機震動得愈發頻繁了。

夏寧生氣地踢開被子,無力地想,這覺終於是睡不成了。

一打開手機,滿屏幕都是媽媽私聊她的問號。

媽媽:【你這老公是正經人嗎?】

喵寧:【?】

喵寧:【為何發問?】

媽媽:【哪有正經小夥子用這種頭像的啦?】

媽媽:【我老公都沒到用這種頭像的年紀,你老公就先用上了?】

喵寧:【……】

夏寧醒了大半,看了眼自己的“家和萬事興”,哭笑不得。

喵寧:【我們情侶頭像。】

媽媽:【你別唬我。】

喵寧:【真的沒騙你,最近不是流行複古嘛!】

媽媽好像不太相信。

她在家庭群裏冷淡地和李鶴溫打了個招呼。

國泰千家歡:【您好,我叫李鶴溫。】

配圖是一朵燦爛的閃邊玫瑰花。

“相親相愛一家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過了會兒,媽媽再次私聊夏寧。

媽媽:【你不會是因為追李鶴溫上頭了,找了個同名同姓的老男人吧?】

夏寧正在刷牙,險些把泡沫咽進去。

他的確經常被叫老男人。

喵寧:【27歲,如假包換。】

媽媽:【我不信。】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夏寧曬的結婚戒指如此昂貴,也不是一般年輕男孩子能負擔得起的。況且,假如夏寧的新男友真的既年輕又多金,她又為什麽藏著掖著,非要這個時候才告訴他們呢?

媽媽再次警告:【明天要是真是個老男人,我要你好看。】

周六晚上的聚餐定在一家高檔酒樓裏。

原本夏寧是打算帶李鶴溫回家的,但媽媽突然很強硬,冷漠地說,第一次見麵得正式,還是定個上檔次的餐廳比較好。

這是一種體麵,言下之意是他不一定能進得了我家門。

夏寧轉達給李鶴溫的時候,心中無比忐忑。

喵寧:【真是抱歉!】

貓貓鞠躬.jpg

李鶴溫罕見得沒有及時回複她。

良久,國泰千家歡才發了“好的”過來。

夏寧鬆了半口氣,但沒放下心。

她明顯感覺到李鶴溫有些不高興了。

這也難怪,他的行程這麽忙,還要抽空來配合她;而夏寧家人又對他如此冷淡。換做誰都會感到不舒服的。

就在她即將胡思亂想之際,微信突然連著跳出了一大片消息提示。

李鶴溫像是機器人一樣,將見家長的所有流程都複述了遍,還將重點括了起來,就像是考試劃重點一樣。

國泰千家歡:【請你也再次確認,不要出現紕漏。】

他的“敬業”態度讓夏寧忽然激靈,從患得患失的情緒裏抽離出來。

喵寧:【謝謝你。】

國泰千家歡:【我們是合作關係。這是我該做的。】

夏寧咬緊下唇,眼睛眯了起來,小心地將手機屏幕關掉,然後縮了起來。

-

周六傍晚,李鶴溫早早隨夏寧到了餐廳。

為了防止李鶴溫被偷拍,他們戴著偽裝走進包間,然後屏退了服務員。

夏寧家人卻遲遲未來。雖然約好的時間還沒到,但氣氛異常尷尬。

由於事先和服務員說好不用進來添水,以至於整個房間完全不會被打擾,靜得仿佛在逐漸失去時間。

夏寧一直低著頭,催著父母。

她抬頭,不好意思地說:“郊區舉辦了音樂節,他們來的路上繞城高速有點堵。”

李鶴溫目光如水:“不著急。”

夏寧輕咬下唇,心裏卻更急了。

手機上,媽媽的微信卻不是這麽說的。

媽媽:【我們不會遲的。我算好了,就踩點到。我就想拖他一會兒,擺個丈母娘的譜。】

夏寧想到之前谘詢師姐姐說的話。

假如父母對女婿滿意,會樂意把他當成親兒子;考驗、擺架勢,不過都是隱晦地給不滿意的女婿下馬威而已。

夏寧斜瞥向李鶴溫。

後者坐得筆直,視線虛焦,看不出半點情緒。

夏寧心一沉,幹脆微信發給媽媽。

喵寧:【你們別擺架勢了!真的是李鶴溫,是明星李鶴溫!】

媽媽:【嗬。】

語氣冷然,仿佛在說:你覺得我信嗎?

夏寧:【……】

終於,分針走向了整點。包間外,腳步聲氣勢雄渾。

推門,一大家子人氣勢洶洶地進來。夏家爸媽都穿著繡金絲的唐裝,姥姥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夏媽媽還戴著全套的翡翠首飾。

他們目光如劍,直愣愣地戳到房間裏的男人身上——

眾:“……”

夏爸爸楞在原地,夏媽媽轉頭看向夏寧表情詫異。

夏寧朝她打眼色:我都和你說了,是明星李鶴溫。

夏媽媽無辜: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我怎麽會料到是真的?

隻有眼睛不好且不認識年輕明星的姥姥,笑嗬嗬地打破僵局:“唉喲,小夥子真帥氣。有你這個外孫女婿,我就放心了。”

李鶴溫彬彬有禮地起身打招呼。

夏媽媽尷尬地應了聲,落座後凳子都還沒焐熱,就打眼色給夏寧:跟我出來一趟。

夏寧看了下李鶴溫,沒從這尊自己請來演戲的大佛臉上看出不對來,小心地和他說了句:“稍等。”

夏寧隨夏媽媽到了外麵。

媽媽立刻拉住她:“夏寧,這到底怎麽回事?”

夏寧腦子裏都是之前編纂的故事,信口拈來。

夏媽媽盯著她的臉,眉頭越皺越緊,良久,她才幹幹開口:“媽媽不求你釣個金龜婿,隻求你能過上舒心的日子。你是他粉絲,你終究是仰望著他的。一開始你會高興雀躍,但時間長了,每一天你可都得仰著脖子過日子,你真得能過舒坦嗎?”

雖說隻是做戲給父母看,但夏媽媽的話還是戳中了夏寧心窩的某個角落。

她重重呼吸了兩口,才小聲說:“證都領了。”

夏媽媽沒辦法。雖然道理都明白,但李鶴溫畢竟是個優秀的金龜婿。她隻能鬆了鬆氣氛,湊到夏寧耳邊小聲打趣:“算了。我是沒你這麽大本事。”

夏寧拉住她:“你放心,他不知道我是他粉絲。”

媽媽眼睛亮了亮。

夏寧用手肘小心戳戳她,故意道:“別說漏嘴了。不然,他一嘚瑟,我可得一直仰著脖子了。”

媽媽比了個OK。

這一餐飯吃得順利平和卻冷冷淡淡。

媽媽為了不暴露夏寧追星,每說一句話都得在腦子裏過三遍,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禮貌卻疏離。她還在桌子底下踩爸爸,讓爸爸也不敢多嘴。姥姥更是雲裏霧裏,隻知道外孫女婿好看,老和她敬酒。

先前編寫的提綱發揮了大用處。

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將事情向他們預想的那方向推,所有對話都朝著提綱預設的那樣順利地發生了。

打車將爸媽和姥姥送回家後,夏寧隨李鶴溫到停車場。

漆黑的停車場裏,電子鑰匙開車門的聲音時不時在遠處響起,偶爾才有幾聲喇叭。

明明一切都特別順利,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不對勁。

李鶴溫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再坐回駕駛室。過程中,餘光即使瞥到夏寧,也像是不會聚焦一樣,從她身上流了過去。

車開出地庫。

夏寧深吸一口氣:“今天特別感謝你。我的家人可能不太熱情。”

李鶴溫重新戴上銀框眼鏡:“沒關係。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夏寧頭一歪,扭過去看他的側臉,眉頭皺了起來:“預料?”

李鶴溫沒有回答,平和的表情沒有發生一點點變化,認真盯著前方路況。良久,他才語氣平淡地回答:“我的職業會讓你父母不舒服。”

夏寧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幹幹笑了下:“畢竟是大明星。普通人見了,總是會放不開的。”

李鶴溫扯動嘴角,像是在給夏寧隨手找的借口回應:“或許隻是因為這個吧。”

夏寧心裏空落落的,但說不明白是因為什麽。她隻好側過頭,看窗外的街景。

她背過頭的時候,李鶴溫斜瞥了眼。

女孩優雅的後頸略彎,仿佛一段柔軟的天鵝頸;在古時候,書香人家的大小姐就該是這副神態。

夏爸爸和夏媽媽都是老師,夏寧從小也被保護得很好,與燈紅酒綠的世界劃清界限。高中時,她側頭看窗外初雪時的姿態就是這樣的。十年過去,竟一點沒變。

李鶴溫收回眼神,沉默地踩下油門。

他們各回各家,除了“再見”沒再多說一句話。

翌日清晨,夏寧起床時的興致沒有很高。

無所事事的周日,本該讓人高興的。

她撈起手機。

粉絲群裏也很靜寂。

李鶴溫今晨的拍攝是不公開的。大家沒有一手物料,無聊地打哈欠。

【姐妹們,上周ALLA娛樂的訪談提前公開了!】

【不是原定下周才公開嗎?】

【加急了!是有什麽重大發表嗎?】

大家興衝衝去看訪談,但不一會兒就失落地回來了。

【都是些又紅又專的話。】

【我哭了,李鶴溫給我上早八思政,我一定不翹課。】

【為什麽會加急發這類東西出來啊?】

就在這時,一條微信彈了出來。

群聊,相親相愛一家人。

國泰千家歡:【轉發/ALLA娛樂對話李鶴溫:爭做有理想抱負的青年】

就在夏寧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李鶴溫私聊她。

國泰千家歡:【這類內容可以發在家庭群裏嗎?】

喵寧:【……可以。】

但沒必要。

她爸媽不算古板,她也樂於和家長坦誠自己。追星最瘋狂的時候,她什麽東西沒給爸媽發過?

國泰千家歡:【很久之前拍的,剛刊登出來,正好適合給家長看。】

喵寧:【謝謝,你竟然一直記掛著我這邊。】

貓貓跳躍.gif

李鶴溫的消息停頓了下,仿佛被手邊的瑣事牽絆住了,過了兩分鍾才回複。

國泰千家歡:【沒事。】

夏寧看了眼粉絲整理的日程表,上麵清晰地寫著,他今天將連軸轉十八個小時。

但是,她學會了搶答。

喵寧:【閑著,對吧?】

李鶴溫幾乎沒有猶豫。

國泰千家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