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當會場的燈光亮起, 一片鴉雀無聲。
“他明明結婚了，為什麽又求婚一次？”
“好像說是之前結婚太倉促，也沒給她名分, 所以這回轟轟烈烈地再來一次。”
“李鶴溫是這樣浮誇的人嗎？”
不知哪兒冒出了一句：“他暗戀了這麽久, 心裏積壓了這麽多年的情感迸發出來, 給她多隆重的儀式感都不過分。”
頓時，所有人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像是震驚之餘的羨慕，也帶著點怨念：我們好像都成了李鶴溫秀恩愛的一環了呢。
#李鶴溫的妻子就是白月光#
#李鶴溫二次求婚秀恩愛#
#我們誤會了李鶴溫#
各大軟件的服務器都遭遇了巨大的壓力，無數雙眼睛盯著會場裏發生的一舉一動。
所有人都忙著消化剛剛接收的信息。以至於短片結束十分鍾後，才有人反應過來：
既然是求婚，那女主角呢？
會場裏眾人左右張望，然而並未在李鶴溫身邊看到任何女性的蹤影。
李鶴溫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 妝容素淡, 垂手立在屏幕旁邊。他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不出一言。
經紀人斜瞥了他一眼, 然後拿過話筒走上台去：“感謝各位光臨今天的新聞發布會，如大家在短片中所看到的那樣, SW公司將對近期李鶴溫先生的一係列流言進行澄清……”
SW給出的官方解釋與大家猜到的基本沒有出入。
會場裏的記者以及線上的觀眾的注意力早已飄散, 所有人心裏隻剩下一個問題：
女主人公呢？
有人低語喃喃：“求婚, 求婚, 總得有個回應才對吧。”
越來越多人期待著回應, 然而經紀人洋洋灑灑的演講像是沒有盡頭, 而女方的身影更是半點沒見著。
“其實也不用期待回應, 那可是李鶴溫啊, 誰會拒絕？”
“再說了，這次求婚被全國關注。李鶴溫與白月光的故事這麽感人, 先前大家都在為他沒和白月光在一起打抱不平，如今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會祝福他們的。”
……
網絡上關於這次直播的探討也越來越激烈，在焦急之餘，也出現各路大神分析李鶴溫對今天這場新聞發布會的設計。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對新人的起哄中冒了出來：
“會不會李鶴溫故意不讓女方在現場露麵？這樣的話，沒人會知道她究竟是誰——這也給了女方拒絕的機會。不然的話，這場求婚就變成用舉國關注逼迫她點頭的作秀，不給女方任何說不的機會。”
這種想法的人不多，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大多數人冷靜了下來，越來越多人支持了這種說法。
“即使女方說不，那丟臉的也隻有李鶴溫，公眾根本不知道女方是誰。”
“這是他留給女方認真思考的機會。”
“求婚不是單方麵的作秀，而是雙方給予對方的承諾。”
窗外的蟬鳴聲格外嘈雜。半開的窗戶吹進熱乎乎的夏風，夾雜著樹葉與泥土的氣息，繞在輕盈的陽光之間，吹拂過夏寧的臉龐。
她盯著那屏幕，閉上眼睛。
那滂沱大雨之中倉促結成的結婚協議被記憶湮沒，餘下的隻有李鶴溫。
會場中，一聲清脆的特殊關心消息提示在演講聲中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下一秒，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在李鶴溫臉上看到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他檢查了消息提示，笑著仰起頭。
“同意了？”
“肯定啊！你看他的表情！”
“那現在女方在哪兒呢？”
夏寧看著直播畫麵上，李鶴溫低頭在手機上輸入了幾個字，旋即自己的手機上跳出了消息提示。
國泰千家歡：【看你樓下。】
她第一時間踮腳從窗戶看下去，徐助理早已倚在樓下的健身器材旁，看見她探頭，立刻朝她招手。
夏寧正想奔下去，忽然停住腳步。
微微的粉紅羞惱從耳後攀上麵頰，她轉身拉開衣櫃找小裙子，然後急急忙忙地拉開化妝包。
一會兒後，夏寧剛出自己的房間就撞上了許美琪。
許美琪極為興奮：“夏寧，我剛才還在納悶你怎麽沒動靜呢。你看那個直播了嗎？李鶴溫的妻子竟然就是那個白月光，不僅如此，他還……”
許美琪的話語噎在喉嚨口，她呆呆地看著夏寧的模樣：“你今天怎麽這麽隆重？”
“我，”解釋卡在夏寧的喉嚨口，“我要出去一趟。”
“你不是李鶴溫的鐵杆粉絲嗎？怎麽這個時候出去，不好奇直播後續嗎？”
許美琪的疑問還沒說完，忽然，門鈴響了。
夏寧像是得了救，連忙過去開門。
徐助理穿著一身正裝，在門外頷首：“夏小姐，可以出發了嗎？”
“可以，可以，”夏寧轉頭向許美琪告別，“我需要趕過去，回來再和你說。”
許美琪在看到全套西服的徐助理時就啞了火，呆滯地望著夏寧，像是第一天認識她似的，直到門關上，她才恍然回神。
“剛才那個男的有點眼熟……”
她當追星女孩這段時間，追過很多現場，不僅對謝宇的團隊熟悉，還眼熟其他有名藝人的團隊。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袋。
“剛剛那個，那不是……李鶴溫！”
心理谘詢師，經常性的失聯，突然的結婚……許美琪驚叫出聲。旋即，她捂著嘴，小聲自言自語：“我不會是第一個知道的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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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內，經紀人發言結束後是李鶴溫的發言。他十分官方地坦誠了自己的心意，並對今天利用這個場合進行公開表白的行為表示了抱歉。
“我們想聽的不是這個……”
“求婚的後續究竟是什麽？”
“今天能見到她嗎？”
忽然，嚴實的會場大門敞開。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去，隻看到一個背光的影子，纖細勻長，獨立於原地，像是蒙著一層聖光。
李鶴溫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也轉過頭。
沒人做介紹，但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她。
“抱歉，我還需要再占用一會機會。”李鶴溫雙眼側盯著夏寧，嘴唇湊到話筒邊，聲音飄然，“謝謝各位的見證。”
夏寧迎著光亮走入會場，走向李鶴溫，將自己的手伸出去，在兩人指尖相碰的瞬間，忽然安下心來。
從未麵對公眾聚焦的她本來心跳得極快，全身的力量似乎都集中在那隻交疊的手掌上。緊貼的皮膚將他的體溫傳遞給她，溫暖而堅定。
李鶴溫正式地在她麵前緩緩單膝跪地。
場內所有人如夢初醒，舉起長槍短炮記錄下這珍貴的時刻。
他問：“你願意與我結婚嗎？”
她答：“我願意。”
李鶴溫拿出準備的小天鵝絨盒子，打開，取出一隻鑽戒。
這隻戒指與原來那隻定製的一模一樣。
然而，當他緩緩替夏寧戴上，她卻清晰地知道：不一樣。
這隻戒指是她的尺寸，戴上去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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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無限反轉、無限驚喜的新聞發布會終於結束，李鶴溫沒讓夏寧麵對鏡頭，而是單獨接受了采訪。
公眾需要時間整理思緒，而媒體記者更是恍惚地抱著自己拍到的資料，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會場。
今天來負責工作的SW工作人員圍著李鶴溫和夏寧，興奮而激動。
“嫂子，加一下我的微信，以後如果需要做造型加我。”
“也加一下我，我是高級藝人統籌。”
……
夏寧被眾人簇擁著，都快要將臉笑僵了。好不容易將身邊圍著的人散了，兩人全都萬分疲倦。
夏寧坐上返程的車時才有空查看自己的手機，發現信息早已炸了。
其中以徐雲最震驚，直接給她發了九十九加的消息。
【你就是白月光？】
【好呀，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自己攀上了還不和我們姐妹說。】
【等等，那你睡過李鶴溫了沒有？】
【氣死了，下次見到你必定要扒你皮。】
徐雲一開始還是氣呼呼的，發到後來卻忍不住了。
【嗚嗚嗚，我好羨慕。】
【你究竟是怎麽遇上他的呀？快和我講講！】
【我之前磕你和李鶴溫磕的這麽真情實感，你得好好撫慰一下我。】
……
夏寧啼笑皆非，說了一句“回家慢慢聊”就退出了聊天框，然而剛退出，就看到粉絲群裏的消息更為爆炸。
【我們群對李鶴溫最沒肉|體欲望的人成功睡到了他。】
【這叫什麽？這叫莫強求！】
【大師，我悟了。】
【大師，我悟了。】
……
後來，或許是意識到她本人就在群裏，粉絲群裏刷屏的消息忽然停了，那詭異的安靜仿佛能幫屏幕後麵那無數幽幽的視線刺透屏幕，紮在夏寧身上。
所有人像是有了同一種默契。
群主：【不論如何，祝福你們，一定要長長久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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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玲老師主動給夏寧批了三周假。
作為資深心理督導，她隻是滿含笑意與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恭喜。”
這段日子，夏寧與李鶴溫穿梭在各種應酬場合中，在這場極端的狂歡聲浪裏適應著新身份，也開始了新的生活。
夜幕晴朗，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天邊。車內困意沉沉，呼吸聲在安靜的空氣裏疲倦而和緩。賓利駛入高架，一路向天空而去。
夏寧的手撐在座椅上，忽然，一隻手與她的手交疊。兩隻戒指忽然摩擦，在掌心劃過一陣冰涼。
她轉頭，看到李鶴溫用很安靜的眼神盯著自己。
他斟酌語言：“剛才的聚會上，長輩們的話別往心上去。”
夏寧想笑，但奈何太累了，隻能將後腦勺靠在座椅上，側過透看他：“怎麽？長輩們對我很熱情呀。”
夏寧從小就很討長輩喜歡，這回也不例外。這些大佬們都可愛護她了，不僅給她送了很多禮物，多到後備箱都塞不下，還一個勁兒地誇她，誇她好看，誇她懂事，誇她學曆高，誇她工作體麵，誇她是完美的明星夫人。
李鶴溫沒有接話，隻是盯著她的眼眸。他從那雙眼睛裏看到天邊燈火的倒影，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她眼中純澈的世界：“你不止這些優點。”
夏寧終於扯出笑容，眼睛半眯。李鶴溫沒有說明白，她卻心裏很清楚。
距離新聞發布會過去了一周，她的底子也被透得幹幹淨淨。SW的公關組進行了嚴格把控，嚴防隱私和過分內容的傳播，然而，他們不久便發現這是在浪費精力，因為夏寧太“完美”了。
從小就懂事，讀書好，人緣好，最重要的是內向而乖巧，不聲不響的。而且她的“好看”也沒有攻擊性，溫婉嬌柔，與她的性子一樣純良。
這也是那麽多SW股東沒人再提出異議的原因。
甚至有大股東當麵讚美江裕：“江總好手段，竟然能選出這樣完美的兒媳婦。我們鶴溫也是懂事而完美的人，這樣的姑娘與他氣質相似，最適合給他當妻子，金童玉女，登對而體麵。”
就連網友們都在感慨：這白月光可也真“白”，真是“完美”，怪不得李鶴溫這麽喜歡。
賓利在高架上飛馳，兩旁的萬家燈火在窗外飛過。
李鶴溫攢著她的手良久未言，閉著眼睛，眼前卻全是觥籌交錯間夏寧麵對“誇獎”內斂的微笑，再一想，自己似乎也在她身旁，同樣笑得“無懈可擊”。
翌日上午，他們二人一同出差工作，在長槍短炮的迎接中下了飛機，出現在拍攝基地裏。
那部心理職場劇在李鶴溫事件之後吸引了大量關注，因此SW打算趁熱打鐵，通過審核便立刻開機。而這次開機儀式也被廣大記者及站姐蹲點，遠處山林裏布滿了相機。
作為噱頭裏的“原型”，夏寧出現在現場給劇造勢。她總是笑著，溫和而知性，不論誰看到了都會誠惶誠恐地壓低聲音、放輕腳步，扯出笑容回應她一句“李夫人好”。
上午開機儀式結束，下午就要開始緊鑼密鼓地拍攝了。
大部隊轉戰第一個場景：學校。
這是一棟很典型的高中建築，SW似乎故意對它進行了改造，讓它看上去竟然很像錢林一中。
忽然，李鶴溫出現在她身側，直截了當地說出她的心聲：“這裏很像錢林一中。”
夏寧的心髒重重砸在胸腔裏，轉頭看向李鶴溫——過往的記憶流入腦海，她竟很想再與他一同在學校裏走走。但是那滿心的澎湃卻隻能被壓抑起來，轉頭對向別人，便又是標準的微笑。
當太陽逐漸靠近山頭，劇組的人散了，天色昏暗，李鶴溫忽然牽起她的手。
夏寧抬頭，李鶴溫隻是盯著她，沒說話，牽住她的手卻不安分，在她掌心劃了幾個字——
想去玩嗎？
夏寧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無數工作人員在他們身周鬧哄哄地準備收工，不遠處的長槍短炮也不一定已經離去。
李鶴溫看向她的眼睛裏也泛著某種相似的光亮——那是他們兩人都懂的情緒。
正如高二的那個夏天，兩人迎著粉紅的夕陽在夏日的操場上狂奔。
隱藏在完美之下、炙熱而奔放的靈魂，本就從未冰涼。
那是兩個看似相似的乖巧孩子心照不宣的默契。
是固執堅守十年的初心，是在聽到她婚訊時荒唐而無悔的決定。
是毅然選擇自己愛的專業時的魄力，是在斬斷前情後踏上他車時的衝動，是內向了一輩子卻毅然走入鎂光燈下的勇氣。
那相似的外表之下，他們仍是一類人。
八月的暑氣濃烈得似乎要將他們吞沒，在熱浪滾滾之下，兩道身影悄悄地鑽進角落，從道具組抽了兩件鬆鬆垮垮的高中校服。
夕陽的橙紅與絳紫交接，交界處的粉紅色一如十年前的那個夏天夜晚。
他們站在學校的樓頂，仰頭看著沐浴著未盡日光的星辰，雙手十指交叉，緊緊感受著對方炙熱的體溫。
隻有他/她知道，自己永遠準備著從既定的軌道偏航。
十年前分道揚鑣的小船尋找著彼此的蹤跡，終於在默契的轉彎時與對方相遇。
最後那道光落入地平線時，他們在昏暗的樓頂接吻，像是剛結束高考的少年享受著成年伊始的無畏悸動。
鏡頭對焦的聲音隱藏在夏日蟲鳴間。
徐助理放下手中的攝像機，欣慰一笑。
後來這部劇上映，給觀眾帶來了無數名場麵。而其中一個名場麵是夕陽落幕時男女主模糊而充滿氛圍感的背影。
沒有人知道。
那一段畫麵裏的人影並不屬於演員。
那是隻屬於他們的秘密，是一場小小的冒險，他們放肆而瘋狂地在眾人麵前炫耀。
留下屬於那故事底色的一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