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快, 他在這裏,不要讓他跑了!”

洞口的鏡頭反光一閃而過,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大群人緊隨著匆匆穿越走廊。

屋內, 夏寧仍抓著李鶴溫的手臂, 忽然手上力道一轉,李鶴溫反過來抓住她。

夏寧抬頭險些撞到李鶴溫低下來的臉龐, 呼吸一滯,緊緊盯著他的雙眸。

滋——滋——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著。

【不要出門!】

【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請待在原地,如有可疑人員進入房間,立刻在大群裏匯報!】

走廊裏的腳步聲遠了,安保人員開始了搜查和追捕。

而房間內卻驟然安靜。

夏寧往後退了半步,手仍被抓著。

李鶴溫低頭, 聲音沙啞:“萬一照片被……”

“如果拍到了和女人同屋, 你就說不清了, ”夏寧打斷他, 深吸一口氣,理直氣壯道, “但如果那個人是我, 那就是和合法妻子同處一屋, 不算亂搞男女關係!”

她的模樣讓李鶴溫笑出了聲。

“輿論無所謂。”

李鶴溫甚至對私生曝光照片有些期待。先前他擔心會給夏寧造成困擾, 既然她釋然, 那他自然也沒問題。隻是不知道SW董事會將怎樣暴跳如雷。

黑暗之中, 夏寧臉上的潮紅並不顯眼。她別開頭, 用力將手從李鶴溫的掌心抽出來, 然後坐回桌旁。李鶴溫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像是條小影子。

忽然, 夏寧聽到身後腳步踉蹌了下。

她詫異回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向黑暗中的李鶴溫。他扶著桌邊坐下,動作略不自然。銀框眼鏡反射了微弱的月光,隱約能看見緊繃的眼尾。

那隻修長的大手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心相貼,略微粗糙的冰涼手掌在與她十指相扣時點燃了溫暖的體溫。

夏寧輕聲:“你夜盲?”

李鶴溫轉向她,算是默認了。

她忽然感覺那隻捏著自己的手力道在不易察覺地增大。她心下一動,忽然想起這段日子和他一起睡在三樓時,房間似乎從未完全“黑暗”過。李鶴溫的床頭有一盞睡眠燈,他在睡前通常將其調至最低檔,但即便如此,室內也有微弱的亮光。

他怕黑。

夏寧心裏產生這三個字的時候,自己也嚇了跳。然而在仔細打量後,她卻不由勾動嘴角。

粉了十年,忽然又有了新驚喜。

咚咚咚!

走廊裏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手機也忽然響了起來,竟然是項目統籌打來的。

“有人放了火!旅館是木質結構的,燒得很快,所有人都撤離,快點撤離!”

一樓的所有房間同時開了門,走廊裏一片漆黑,大家摩肩接踵,在混亂中奔向出口。有的人異常驚慌,有的人罵罵咧咧,狹窄的走廊頓時擠滿了人,原本光鮮亮麗的明星們也在此刻體會到了“眾生平等”,隨著人群倉皇奔跑。

“走。”李鶴溫緊緊握著夏寧的手腕,一把打開房間門,加入了奔逃的人流。

在黑暗中,人們根本分不清路過的人是誰,他們擠在人群裏,在堵塞的通道裏盡力移動。燒焦的糊味在擁擠狹窄的走道上越來越濃,不少人掩住口鼻開始咳嗽。

夏寧半個身子都被李鶴溫護在懷裏,在黑暗中仰頭甚至看不清李鶴溫的臉,隻能通過呼吸的氣流隱約察覺他的緊繃。

她抿緊嘴唇,反手拉緊李鶴溫,借著極為微弱的光亮判斷周遭的環境,為他指引方向。李鶴溫稍怔,旋即跟上了她的腳步,每一步都踏在她留給自己的空白處。

擁擠的人潮中,李鶴溫的肩膀為她撐起了一片空間。

她領著他,他護著她。

就這樣輕輕挪動,他們看到了出口,擁擠的人潮也有了散開的空間。旅館有一道兩階高的門檻,好在室外有月光能隱約被看見,李鶴溫先跨了過去,扶著夏寧以免她被絆倒。

嘈雜慌亂的人群裏,一雙惡毒的眼睛狠狠盯著兩人。在他們背後的陰暗之中,某個身影越來越近,一雙手悄然探向夏寧……

夏寧剛抬腳忽然失去了平衡!

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狠狠的一腳踢向了夏寧:“去死吧!”

周圍的人來不及做出反應,夏寧臉朝下直直地撲了下去。

走廊上爆發驚呼:“小心!”

一股堅實的力量從手臂上傳來。她整個人角度一轉,被拉進了一個懷裏。

耳邊傳來周遭人的驚呼、安保人員姍姍來遲的厲喝以及那私生的咒罵,然而堅實的心跳聲在她耳邊隔絕了所有噪音。

安保人員撲了上來,將混在人群裏的私生給狠狠按在地上。然而眾人並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投到那私生的身上。

無數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夏寧。

沒人說話,沉默的震驚與戲謔籠罩了所有人。

夏寧剛站穩就像是被燙了似的,猛地推開李鶴溫,臉色通紅。

她從人群中看到了震驚、審視,也看到了沈菱的打趣以及其他女明星的豔羨。太多的情感夾雜在一起,她難以處理,緊緊握著拳頭,然後

尷尬之中,遠處跑來一大群人,打破了沉默:“消防隊來了!”

眾人這才將眼睛移開,鬆了口氣。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夏寧的人影都沒了。她像是一顆被點燃的炮仗,通紅而易怒,嗖的一下躥出人群。李鶴溫看著她的背影,眯起眼睛,良久才轉回頭,對眾人說:“抱歉。”

眾人連忙心照不宣地擺手。

等事情料理完,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天邊甚至已經蒙蒙亮。在場的所有藝人檔期都很珍貴,耽誤一天得造成極大的損失,因此不論如何天亮後都得開工,而櫻園和溫泉旅館都是私人產業,周圍空曠且寂靜,方圓兩公裏再也沒有第二家酒店。不得已,眾人隻能再次回到滅完火的溫泉旅館,火燒的範圍不大,房間被燒得嚴重的幾位工作人員與同事湊合一下也還算能住。

所有人都精疲力盡,但距離開工隻有四個多小時了,再生氣和鬱悶也隻能抓緊時間合眼休息一下。

等所有人都回了房間,夏寧才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出來。她安靜地上了二樓,然而走過轉角就看到被燒得烏漆嘛黑的房間門。

裏麵的東西大概都被燒沒了,焦黑的地板上還淌著水,怎樣都是沒辦法住的。

夏寧在走廊上立了良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臉蛋再次紅了。

再回到一樓的時候,她先到了沈菱房前,一片寂靜中,她敲門的手收了回來。沈菱還有沒多長時間可以睡,這時候叫醒她不合適。

夏寧別過頭,看向一樓另一邊李鶴溫的房間,咬緊了下唇。

她的每一步都邁得很艱難。

當抵達房間前,雙手雙腳更都泛起一層粉嫩的紅。

手剛放到門上,還未用力,忽然,門被從裏拉開了。

男人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低頭看她,似乎已經等了良久。門裏門外,當中間那層隔閡被拉開,他倆之間隻剩下不到二十公分,似乎隻要稍微一動,就能觸碰到對方。

李鶴溫沉聲:“進來吧,我是君子。”

君子。

這兩個字打消了夏寧剛才不安亂跳的念頭。

她哦了聲,低頭仰著眼睛看他,隨他進了房間,反手將門關上——她還不忘將旁邊立著的木製花瓶移過來,擋住之前被私生戳出來的洞。

繞過屏風,她微微一怔:“你還沒打算睡?”

李鶴溫蹲在角落裏,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先處理你的事情。”

夏寧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隨著李鶴溫移動的視線,緩慢地看向自己的膝蓋——險些摔倒時,門檻上粗糙的木刺將膝蓋劃傷了,但是因為夏寧沒去管它,所以血液在皮膚上結出了猙獰的血痂。

李鶴溫從隨身的藥箱裏麵拿了便攜碘酒棉簽、紗布和創可貼,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一樓的房間與一個四周圍牆的密閉小院子相連,院子裏是一口溫泉。為了讓李鶴溫方便些,夏寧坐到了溫泉邊沿高高的石頭上,這樣李鶴溫不用蹲得太低。

他小心地用棉簽擦去傷口附近的血汙。他低眼認真時,夏寧的視線穿過那眼鏡與鏡片中間的位置,看到那纖長的睫毛。她不禁後退了兩分,手掌抵在石頭上,忽然沾上溫泉的水。

院子裏那棵矮小的櫻花樹已經綠葉與粉花交雜,風一吹,碧色葉片隨著花瓣一同落於水麵,漾開一陣漣漪。

夏寧抬起頭,不去看他為自己處理傷口的模樣,眼神在房間裏到處瞥,忽然,她看到不遠處的行李箱邊放著一隻相機,一看就不是李鶴溫的東西。

“那是剛才那人的照相機。”李鶴溫好像察覺了她的眼神,沒等她開口就起身,跨了步撈過相機遞給她,“徐助理從安保人員那兒拿來的。裏麵都是她這幾天偷拍的照片。”

李鶴溫繼續幫她清理傷口,夏寧則打開相機檢查裏麵的相片。

隻一會兒,她就翻到了那張從洞裏偷拍的照。

照片裏的她倚在李鶴溫身後,兩人的動作曖昧,她的表情卻堅決。

從那一刻起,兩人的關係就發生了質的變化。

她正在享受一場從未意想過的暢快旅行。

“李鶴溫。”

他嗯了聲,沒抬頭。

夏寧白皙的手指忽然挑起了他的下巴,在他微微的驚訝中,大膽地與他四目相對。

溫泉水麵上的櫻花被一陣風吹動,微微**漾。

而她,滿臉通紅,羞澀地主動湊了過去。

一隻修長的手從後環繞,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像是在回應這無聲的邀約。

唇畔柔軟而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