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凶宅試住33
那鈴音一聲比一聲更加急促, 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極壓抑的危險感。心髒仿佛在那瞬間失衡,下意識的提起警惕來。
這是一種莫名的危險直覺,完全是因為經曆了多次副本危機和生死關頭, 才會生出的玄妙預感, 一下墜在心間。
現在這個特殊時間點多少有些特殊, 其實很難不讓人懷疑——現在正在敲門的,到底是他們要迎接的房主, 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要知道“門”有時候攔的也是鬼,很多外鬼怪,需要征求人類的意見才能進入門內。
缺乏萬一, 紅姐守在門前,卻沒開門。
而是向著房主發了一條短信詢問:“您好。請問是您到別墅外麵了嗎?”
短信剛剛發過去, 鈴聲忽然間變得更加急促而尖銳。仿佛有人等在門口, 十分狂躁不安的狂按著按鈕。
哪怕他們聽不到敲門聲,都仿佛能察覺到那人正在十分狂躁地瘋狂拍打門邊。
雖說照顧房主是小蘿的任務,但這其實也和其他任務玩家息息相關。
如果得罪了房主,很可能接下來的任務都會不順利。
所以一聽到這仿佛加急催促的門鈴音,其他玩家都稍微怔了一下。像是老王已經下意識往前走上一步, 想要把門打開。
畢竟他們身處別墅的時候, 少有人上門。像是這些天來, 也就隻有戒舟衍過來了,外麵的人不是房主又會是誰?
隻是雖然這麽想著, 情緒卻又更沉了下來。老王都向前走了幾步,又走下意識覺得不對勁,那股危險觸覺時刻縈繞在旁邊, 仿佛連手指都僵硬的發麻。
他的眉頭深深皺起, 一時沒了動作。正好這時紅姐卻又收到了短信——
“我已經到了。開門。”
紅姐看到短信時, 才像確認了什麽。微鬆一口氣。
“確認過身份了。”
她說道,同時走上前,想要按一下開門的開關。偏偏這個時候,元欲雪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身旁。
手指的動作很輕,像是一隻落蝶般搭在了紅姐的衣袖上。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元欲雪已經掃描完外部景象。
門似乎是由特殊材質製成,才讓他掃描的時間久了一些,花費的能量也略多一些。
一隻由人類審美來判斷,應該是很奇形怪狀的“怪物”正抵在了門邊。
它的身體是一灘軟爛的爛泥般,無數隻怪異觸手從爛泥當中生出,正抵在門上不斷地摩擦,也瘋狂地拍打著提示的門鈴。
同時那張臉——如果能被形容成臉的話。
那團物質正抵在門邊,試圖從那些縫隙當中鑽進來。不過目前還沒有成功。
要是真的將這隻東西放進來,元欲雪倒也不是不能解決它。不過他一向秉承著能節約能量就要節約道理,沒打算多浪費時間,於是在那瞬間按住了紅姐的手,聲音冷冽又平靜:“不要開門。”
紅姐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手機拿出來,還以為是元欲雪沒注意到房主的來信。她解釋道:“的確是房主到了,他回了短信。”
元欲雪低頭看了一眼紅姐遞過來的屏幕,屏幕上的光芒略略映亮了元欲雪垂著的睫羽,他微微應了一聲,音色依舊很冷淡,又忽然問道:“……的確是他回的。”
“可他一定不會騙我們嗎?”
紅姐頓時又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比如房主沒事撒謊做什麽,難道會有什麽好處?但她又很快反應過來了。
房主為什麽不可以騙他們?
說到底,他們不是同一個陣營的人,甚至有可能是相互對立的敵人。
房主需要他們,但也想弄死他們。
玩家現在身處副本當中,不能因為沒有玩家折損,便否認副本的危險性,這作為一個陷阱來講,是完全行得通的。
而她剛才輕易將信任交付給了一個對立陣營的存在。
元欲雪又想了想,說道:“剛才你收到短信的時候,門鈴聲沒有停止。”
元欲雪和其他人不同,他對聲音頻率十分敏感,甚至能總結出數據記錄下來,因此他當然能注意到剛才的門鈴聲不僅沒有停止,甚至一下比一下更急促。像是外麵的人狂躁不安地不停擊打按鈴一樣,從沒有一分停頓。
這當然是很怪異的行為,不是說不可以一邊按鈴一邊單手回短信,但是這樣的操作不說多難,首先是不方便,不符合下意識間的行動規律。
紅姐想起這點後,忽然覺得背上浮起一層寒意來。
小明微微上前一步,幾乎算是迫切地看向了元欲雪,聲音十分微弱:“元欲雪,你、你覺得外麵不是房主嗎?”
其實元欲雪的意思也很明白了,所以小明沒等他回答,兀自答了話。
“我也覺得。”他微微低下頭,看上去十分膽怯的模樣。小明也的確是這樣膽小的,連那雙支撐著他站立的雙腿都在微微顫抖般。他神色十分恐懼,聲音低啞,“我也感覺到很奇怪……但是、但是如果我們真的不開門的話,會不會被房主懲罰?”
這一聲疑問也是落在實處。他們等待一天一夜,耐心幾乎很難不被消耗,現在又是深夜,幾乎所有人都有些心浮氣躁。
如果不是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元欲雪,恐怕其他人早就打開門了。
元欲雪垂眼略微想了一下,問紅姐借她的手機:“我可以用一下嗎?”
紅姐當然很信任元欲雪,沒猶豫便將聯係房主的手機遞給他。而元欲雪低頭打字,發送完短信才還給紅姐。
她略帶疑惑地低頭看去,順便將元欲雪剛才發的短信念了出來——
“開門了,隻是怎麽沒見到您?”
讀出來後,他們也明白了,這完全就屬於詐人。如果房主現在正在門口,當然會十分惱怒地反駁他們。
大門當然沒有開,而他們到底在搞什麽鬼——
從之前房主提供給他們的一係列任務,包括他安排任務時的強勢語氣來看,都能看得出他是一個十分強勢自主的人,又怎麽可能受得了被關在外麵,而這群“受聘人員”還對他撒謊的委屈。
但事實上,在元欲雪發出那條消息之後,他們並沒有再收到任何來自房主的回複,而門口的劇烈門鈴聲依舊沒有停止。
老王看著那扇門,喉結微微滾動,往後退了一步。
其實副本當中的怪物並不一定會讓他們畏懼。
但此時玩家們心底生出的涼意,是與危險擦肩而過的驚險。
剛才一瞬間行差踏錯的話,現在該麵對的就是極恐怖的形式了。
他們也更清楚,房主不管怎麽樣,絕對不是和他們一邊的……想害死他們還差不多。
在這種極為沉默的寂靜中,那尖銳的門鈴聲也未停止,直到它終於消停,也無人上前開門,眾人心底都是陡然生出死裏逃生感。
大概又過了兩個多小時,眾人還守在大廳當中。
快兩點半了。
戒舟衍的神色變得相當不耐煩起來。
他當然不用守在這裏,隻是順便陪著元欲雪而已。
雖說他並不需要睡眠,但是光是那名還不現身的房主,讓元欲雪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便足以讓他生出惱怒心思了,臉色都變得更加冷漠起來,充滿戾氣。
而正好這時候小蘿從凳子上跳起來,揉著眼睛說:“他是不是不來了呀?”
話音剛落,門外再次響起了門鈴的提示音。
經過上一次的經驗,許多人麵對這門鈴,都快有陰影了。
隻元欲雪看向門外,掃描過後,對著其他人略微頷首。
這種信任其實是很不講道理,也很沒有邏輯。但是其他人卻仿佛在瞬間吃下一顆定心丸般平靜下來。眾人站起身,阿劍唇微微一抿,步伐最快,已經上前將門打開了。
在濃稠夜色當中,別墅外的燈略微亮起了兩盞,在奇異黑暗中顯得相當微弱,仿佛風吹拂便滅一般,卻一時映亮了門外人的麵容。
他隻身一人,帶著兩個極大的行李箱,此時正微微往行李箱上一靠,一派閑適姿態。
房主大概三十多歲,是很端正和氣的長相,隻眼角有時候往下一垂搭,便透出一股難言的不好接近感。
此時他見到門被打開,抬眼望去,臉上竟然帶了笑意……是那種不入眼底,十分模式化的笑容,聲音也慢吞吞的:“不好意思,有些事要處理。之前以為馬上就能到門口,所以讓你們提前開門,沒出什麽事吧?”
他的語氣雖然算不上熱切,但也絕對能稱作和藹。但此時聽到他的話,玩家們的臉色都一時冷了下來。
因這話雖然和氣,其實卻帶著很鮮明的惡意。
很明顯,他絕對知曉先前玩家們所麵臨的困境,但非但不幫忙解決,還撒了個謊,差點便造成極為麻煩的後果,偏偏這個時候還要提起。
但因副本當中的身份所致,玩家們勉強按捺,滿臉冷漠地邀請他進來。
行李箱被丟在外麵,自然是讓玩家幫忙提著的意思。
老王離得最近,就也不為難小蘿,上前一步將行李提起來,差點被那重量壓得手腕一折,麵上也露出為難神色。阿劍看出那其中另有玄機,上前默不作聲地幫忙,在上麵畫了一道簡易的輕身決,這才搬的起來。
這是一種無聲的為難了。
房主表現的雖然不算和氣,但也算帶著一張笑臉,看上去很好相處的模樣。
但一些細節處,便能體現出他的棘手了。
比如進來後,房主甚至沒有正眼看過試住員們,隻挑剔的觀察著別墅的客廳。
他語氣平緩,相當慢吞吞地評價著,仿佛對於哪一處的裝飾,都能挑出毛病來。
一邊覺得裏麵的內裝擺飾似乎不太對勁,是不是被人拿走了,目光裏還透出一點懷疑來。一邊挑剔哪裏的角落清潔做的不夠到位,讓負責清潔別墅的老王和阿劍現在去擦幹淨。
他的言辭態度不算刻薄,繞著彎的陰陽怪氣,非常顯得欠債。簡直讓玩家們腦門上都能冒出些許青筋來,覺得房主果然很讓人生厭。
比每天霸占著元欲雪的戒舟衍還討厭。
小蘿藏在人群背後,她長得不高,輕易能在其他玩家背後藏住身形。此時正微微抬起頭,像是好奇一般地盯著房主,那雙眼瞳孔黑沉,微微睜大許多,更像是一隻精致卻又空洞的洋娃娃了,隻沉默注視著他。
偏偏這時,房主卻毫無意識到她的存在,仍在用那種仿佛客氣般的語氣挑剔著。
挑剔完客廳環境,又讓老王和阿劍去清潔完那幾乎看不見的灰塵,他才像勉強滿意了一般,雙腿大開地往沙發上一坐。氣質倒更像是暴發戶了,總是無意中流露出這種傲慢的地方。
“我姓徐,你們喊我徐老板就好。”
房主一邊說道,一邊讓人給他準備好洗澡的熱水和夜宵。他一路過來“舟車勞頓”,這時候也累了。
熱水不必提,畢竟別墅內設施還是挺全麵的,讓人放個熱水不算特別困難的事。
但食物的話,他來的太晚,這時候也隻剩冰箱裏的殘羹冷炙。就在紅姐想著要不要隨便熱點什麽應付他的時候,房主卻開始點菜了。
點的雖然都是冰箱裏儲備食材能做成的菜色,但真正蒸煮起來卻極其繁瑣又耗時間。而房主相當沒這個麻煩人的自覺,兀自點完菜,又說道:“我洗完澡後做好,不難吧?記得快一點……”
房主低聲催促完,忽然露出一個很陰沉的笑容來:“我不喜歡等。”
紅姐原本滿心暴躁,可看到房主忽然露出的笑容時,心底又往下沉了一下,想到被惡鬼附身的那一夜。
——她現在是在副本當中做任務,不能意氣用事。
紅姐微微閉上了眼,平複下心情,冷靜地說道:“好的。”
才轉身去了廚房。
元欲雪望向她的背影,略微停頓了一下,準備跟上時,卻又被房主叫住了。
“那邊那個,白襯衫的試住員。”房主雖然自我介紹了一下,其他人可以喊他徐老板,但可沒興趣觀察其他人叫什麽。對待這群試住員的態度也僅限於用衣著區分了。
元欲雪當然聽見了他的話,回過身:“?”
房主的身體這時候十分放鬆,一下子癱倒般地躺在沙發上,脖子也擱在了沙發的突起的部位,順勢仰起,從這個角度,也隻能斜眼看著人。
這個斜眼的姿勢,當然也是不夠舒服的。所以房主在看到元欲雪回身時,便也收回了目光,享受一般地閉上了眼睛:“過來給我捏下肩吧。這一路上坐車坐的我肩背疼,有點僵。”
他看上去像是商量語氣,但實則十分強勢。而根據先前的任務判斷,也的確是沒人能在這個時候忤逆他的。反正不是危險性極高的任務,大多數玩家,哪怕再心高氣傲,這時候也會選擇順從。
而房主也十分享受這些來曆似乎看上去十分了不得的人,來為自己服務。
而房主甚至能發現,在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多玩家的神色都變得奇怪的冷戾起來,憤怒地注視著他……有趣。難道命令這個試住員,是比直接命令他們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嗎?
徐老板感覺更加愉悅了起來,甚至已經想好接下來的指揮和命令。
元欲雪略微眨了一下眼。
與其他人的激動起伏情緒不同,他倒是沒有什麽被羞辱後的悲憤。隻不過元欲雪之前的任務範圍裏,當然不包括給人按摩,所以這個舉動對他而言比較陌生。
捏肩?
他記憶當中有關捏肩的記憶,也是按住敵人的肩膀上的特殊筋脈,輕輕一捏,可以讓對方在瞬間癱倒。然後元欲雪會非常利落地擰斷敵人的脖子……不過他通過房主的話來判斷,怎麽想,房主指的也不會是這個吧?
戰爭機器人陷入沉思。並且在瞬間搜查了一下自己的資料庫,找到了正確的有關於“捏肩”的記憶。
原來是一種讓肌肉放鬆的方法。
元欲雪一邊查詢資料,一邊向房主走去,這中間的動作當然會顯得慢了一些,就好像元欲雪此時正在糾結猶豫一樣。這種強烈而明顯的壓迫感,更讓房主覺得愉悅起來。
他那雙不太大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些,就著這個斜視的角度,很輕蔑地看著他,帶著一種不悅地催促道:“愣著幹什麽,快一點!”
元欲雪的指尖微微彎曲了一下,他在不適應地捏著自己的手指……力度要怎麽樣比較合適?
按著元欲雪平時的力氣,他給人按肩實屬是“致死量”。好在元欲雪還是有一些常識的,知道不能用平時戰鬥的力度來處理,但真正讓他探索那個“合適力度”,他又略微有些茫然。
就在元欲雪已經走到房主麵前,而房主也相當矜持地坐起身,方便這群任務者給他捏肩捶腿時。一道近乎是悍然可怖的力道一下從背後襲來,按著房主的腦袋,一下砸在了麵前的水晶桌上。
那水晶桌麵發出“嘭”的一聲炸裂般的巨響,上麵浮現出一道道絲線般的裂紋,一瞬間遍布滿了整個桌麵。
在下一瞬間,水晶崩塌著落了滿地,連著桌柱都跟著折斷,而房主的腦袋……卻以一種根本止不住的力度繼續往下砸去,這聲勢極為驚人,就算是這會已經去廚房的紅姐都聽的一清二楚,探出腦袋來看向這邊。
什麽情況?
誰忍不住出手了?
會不會影響後麵的任務?
當然了,就算是在這種時刻,玩家們想著的還是任務相關,誰會關心那個房主的死活。
而房主的腦袋已經砸到地麵上了,整個人從沙發上掀了起來,以一個非常尷尬的姿勢撅起了屁股和大腿,腦袋卻還是被一股無形之力按著往下一層層陷去。
雖然地麵上鋪著地毯,但這個姿勢絕對不會舒適到哪裏去。何況就憑借那十分悍然的力度和對方快扁平成為一張紙的臉,都有些讓人懷疑那地毯下麵能壓出一張臉的印記來。
而玩家們心底關於誰幹的這個疑惑,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房主狼狽成這樣,在始作俑者看來,當然不太足夠。
比如這個時候,戒舟衍已經走上前,那隻腳抬起,鞋底十分冷漠地踩在了對方的腦袋上,略微輾轉碾壓發出的聲響,都有些讓人齒間發寒,覺得牙酸。
“你讓誰給你捏肩?”他的眼微微垂斂下來,掩住了眼底的那點殺意。不過光是戒舟衍此時的冰冷神色,便已經顯得十分恐怖,讓人噤若寒蟬了。
房主的臉深埋在地上,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事實上別說聲音了,他連呼吸的動作都做不到。
其他玩家看著這一幕,雖然心底有些暗爽,但還是有些糾結。戒舟衍可不算他們的人,準確而言,他也是副本任務中提到的“客人”。
那現在客人打客人,他們該不該管?
任務中表示要好好照顧來住的客人,讓他們賓至如歸。那現在是幫忙勸阻一下,還是讓客人打的更順心一點?
理智上應該選擇第一點,但實際上……可以說是非常想選擇第二點了。
“戒舟衍。”元欲雪忽然開口。
戒舟衍的動作僵了一下,腳下的動作都略微放輕了一些。那些讓人驚駭的濃鬱煞氣和戾氣在瞬時間消融,連殺意都消散不少,反而還顯得有些心虛來的。
“……嗯。”他不太敢看元欲雪。
元欲雪微微歎氣著說,“不要弄壞家具,要修的。”
戒舟衍看向破裂的水晶桌,相當誠懇地反省了一下:“對不起,下次我會小心一點,不破壞家具。”
他反省的時候,腳也挪開了——主要是戒舟衍知道這會地板上可能也被破壞了。
於是房主趁著這個機會,也狼狽地將頭從地麵上拔了出來,翻滾著離這個危險不穩定因素遠了一點,才痛苦地抬起頭,一臉不敢置信。
那原本還能算和藹端正的麵容,隻重擊那麽兩下,這會鼻青臉腫地看不出原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