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爺爺, 這人汙蔑我偷東西。”
溫暖說完了這句話，陸司令直接就愣在了原地，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然後不可置信地問她：“你、你叫我什麽？”
溫暖其實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現在這個機會就剛剛好了，於是笑了笑：“叫您爺爺啊，難不成之前您都是在跟我開玩笑？”
“怎麽可能是開玩笑？”
“哈哈哈哈哈……”一向不苟言笑的陸司令突然大笑了起來，雖然很違和，但是讓人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高興。
陸司令整個人從頭發絲愉悅到腳板底，笑得有點不顧形象：“我有孫女了，我也是當爺爺的人了！哈哈哈哈，我的孫女終於叫我爺爺了！”
陸司令笑著笑著, 倏然發現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為了在孫女麵前建立一個高大可靠的形象, 他清了清嗓子, 收起了剛才喜悅模樣。
陸司令朝那邊摔了一身雪泥的何曼青看過去, 隨即不屑地哼了一聲：“原來寫舉報信的人是你啊。”
何曼青是打死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會變成這樣，溫暖剛剛叫陸司令“爺爺”, 是認真的嗎？
這麽說, 溫暖沒有騙她？
剛剛她說是陸司令的親孫女……
這是真的？
她對上了陸司令那凜冽的眼神, 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 聲音都顫了顫：“幹爺爺, 您聽我我解釋, 不是您想的那樣子的。”
陸司令看著何曼青那一副故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就感到無比厭惡，於是轉過頭看向溫暖，問她：“她是怎麽汙蔑你的？”
溫暖想起剛剛何曼青的話就氣, 便說：“她說樂樂比家屬院任何一個小孩都要胖，說我家天天大魚大肉, 是偷了食堂的東西！”
“何曼青，你沒有任何證據汙蔑我就算了，還拿我女兒來做文章，有你這麽惡毒的嗎？我今天就跟你沒完！”
溫暖剛才就是聽到了何曼青拿樂樂來說事，才忍不住跟她動手，這種連孩子都不放過的人，簡直毫無下限毫無人性！
陸司令一聽，臉色也瞬間鐵青起來，看著何曼青的眼神比剛才還有冷，簡直就是萬箭穿心一樣。
何曼青原本漲紅的臉，在對上陸司令那眼神之後，瞬間變得慘白慘白的。
有一些知道溫暖女兒的圍觀群眾，便說：“這也太扯了吧？人家那閨女在來北城的時候就是那麽胖嘟嘟的。”
“不就是，那孩子就出了名的好看可愛，以前她還沒會走的時候就那樣子了，也不是一天兩天。”
“不過這何同誌拿一個小娃娃說事也太惡毒了吧？很多孩子小時候都是這麽胖的，叫啥嬰兒胖好像……”
“是嬰兒肥！不過就算人家天天有魚有肉又怎麽樣啊？她是不知道顧副團長有空勤補貼的嗎？人家開戰機這麽辛苦，吃點好的怎麽了？難不成讓她吃嗎？她能打仗？可太壞了這人！”
何曼青聽著大家的熱議，胸口像是被射了一箭又一箭，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恨不得當場找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可是對比起旁人的指指點點，陸司令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才讓她感到可怕，就連雙腿也控製不住地抖動起來：“我、我沒有！我就是隨便說一下而已，並不是真的說她偷了食堂的東西。”
“放你娘的屁！”司務長不知道突然打哪出來了，指著何曼青罵道：“你還寫了舉報信，還說我們要是不把溫暖同誌處理了，就是故意包庇她！”
“你給我看好了，我們炊事班每周都會整理殘倉庫清單，每一次都能對得上數量的，你要是不信就去師長那裏找人來對！”
司務長直接把倉庫記錄單扔到了何曼青身上，簡直要把他氣死了，他們炊事班好端端的，非要給他找事！
居然罪魁禍首又是這個何曼青！
司務長忍不住罵道：“上回你在醫院說咱們炊事班表演節目有水分，現在又來惡意中傷溫暖同誌，你這人是閑出屁了嗎？”
陸司令一聽，便問：“還有這樣的事？”
司務長點頭：“對！”
陸司令氣得滿臉通紅，大喊了一聲：“小張！”
小張一聽，連忙抱著樂樂從普及車上下來，小跑著去到了陸司令的麵前：“司令！”
陸司令對上樂樂那笑眯眯的眼睛，突然又氣不起來了，語氣也輕柔了不少：“你去文工團走一趟，問問他們那邊是怎麽管理手下的人？居然養出這麽一個心術不正的人？要是他們不管，直接讓徐師長出麵管！”
“是，司令！”
小張幹脆把孩子直接遞給陸司令，樂樂也乖，到了陸司令懷裏，立馬就甜甜地喊了一聲：“大爺爺！”
“誒，乖。”
小張直接叫了兩個人出來，隨後對何曼青說：“何同誌來吧，跟我去文工團走一趟，你要不去我就帶你去徐師長那裏。”
徐、徐師長？
何曼青沒想到陸司令根本不跟她解釋，而是讓小張把她帶走，她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被徹底抽幹似的，蒼白得嚇人。
她突然就哭鬧起來了：“幹爺爺，我是曼青啊，我是你的幹孫女，你不能這樣對我的，你忘了我爺爺曾經救過你的命嗎？”
陸司令冷冷笑了一聲：“你爺爺救我的命？我當初不過是手受傷罷了，算哪門子的命？再說了，那是你爺爺對我的恩情，這麽多年過去，你們家在我身上討的好處也足夠多了！”
何曼青不願意相信，又喊道：“幹爺爺……”
“給老子閉嘴！”陸司令冷冷看過去：“當年我隻不過說了一句：要是我孫女還在，就跟你那麽大了。結果呢？你們家就強行讓我認你做幹孫女，這事我可一直沒有點過頭。”
“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我已經手下留情了，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不願意跟小張回去文工團，那就由徐師長親自處理這事！”
話落，何曼青腳下一軟，徹底跌落在地，她今天特意挑選的棉襖，早就被雪泥染得灰一塊黑一塊。
可是她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直接捂著臉就哭了起來。
一旁圍觀了半程的周芸，聽到陸司令的話，整個人石化在原地了，原來何曼青所謂的幹爺爺，是她自己強行編造出來的？
虧她剛剛還冒著要被處分的危險，把陸司令騙過來這邊，還以為何曼青能扭轉這段時間的局麵，沒想到還直接被陸司令當中揭穿了兩人並非幹爺孫的關係……
周芸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不行，她得跟著回去團裏看一看，她不能再被這女人給連累了！
*
溫暖看著何曼青被小張他們帶走，她也準備回去上班了。
不過陸司令一下子沒了車，小張也不在身邊，他咋整？
總不能讓他帶著樂樂跟她在後廚上班吧？
溫暖便把自己的自行車鑰匙掏了出來，遞給陸司令：“爺爺，要不你騎我的自行車回去算了，這是鑰匙。”
陸司令看著溫暖遞來的自行車鑰匙，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騎過自行車了。
於是陸司令清了清嗓子，然後道：“沒事，我聽說你之前也會偶爾帶上樂樂來食堂上班，今天我也來體驗一下你一天的工作。”
溫暖想了想，隨即便點了點頭：“也行，那你就帶著樂樂跟我來吧，我今天打算做點薑撞奶，您有口福了。”
一旁的司務長聽了溫暖這話，差點沒摔倒在雪泥地上，所以今天陸司令要到他們廚房“監工”嗎？
這麽大材小用？
誰知道陸司令笑嗬嗬地點了點頭：“行，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司務長內心腹誹，誰敢讓您動手了？
結果溫暖從儲藏室那裏拿了一大堆的生薑，然後就直接把任務交給陸司令，說：“爺爺，這些生薑就交給你去皮了。 ”
“沒問題！”
陸司令當即有模有樣地卷起了衣袖，拿來一個盤子把生薑裝了起來，然後乖乖開始給生薑削皮，沒有一絲怨言。
空勤灶的小戰士們，紛紛看著坐在小板凳上認認真真削皮的陸司令，便不可置信問：“那個……是不是咱們司令員？”
“好像……是的。”
“真的是我們司令，他在這裏幹嘛？”
“聽說是溫暖同誌叫過來的，讓他參觀一下咱們炊事班一天的工作？”
“什麽？司務長你怎麽不早說啊？我他娘已經一個禮拜沒有換這軍裝了，不會變味了吧？”
“我去，我們的廚房會不會太亂？？要不要重新收拾一下？不是，陸司令怎麽來咱們炊事班了呢？”
司務長便說：“聽說……溫暖同誌是陸司令的孫女？”
“？？？！！！”
空勤灶戰士們個個都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司務長的這話，還以為他是撞鬼了，胡說八道。
可後來，他們豎起耳朵聽了一下，果真聽到了溫暖喊陸司令叫“爺爺”！
竟然是真的！！
他們炊事班出息了！
不過，人人都不敢靠近陸司令方圓三米以內，深怕被記小本本，也就溫暖敢讓陸司令做事了！
這也是他們炊事班成立以來，第一天在後廚裏頭沒有交頭接耳的，一個個好像啞巴似的，做著自己的分內事。
就連司務長見到了陸司令在削皮，他也不敢閑著，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堆活。
老鍾感覺到今天司務長在他身邊溜達的次數有點多，便忍不住咬牙切齒罵道：“老羅你個狗屁，今天你來廚房幹嘛啊？我的雞蛋！那是用來做的雞蛋糕的！你竟然——”
司務長看著那頭已經在搗薑泥的陸司令，“噓”了一聲，“看你這話說的，陸司令都幹活，我哪裏敢閑著？”
老鍾一屁股撞開他：“那你也不要在我附近轉悠，我他娘的頭都被你轉暈了。”
司務長咬牙切齒：“別吵吵！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
老鍾輕嗤了一聲，“臨時抱佛腳，毛病！”
“你懂個屁！”司務長白了他一眼。
那邊的溫暖看到陸司令非常利落地搗了小半鍋的薑汁出來，也開始煮牛奶。
為了讓牛奶蛋白更容易凝固成塊，煮牛奶的時候，溫暖又加了點麥乳精，等加熱到約八十度的時候才把加熱過的牛奶，倒進去薑汁裏麵。
陸司令已經按照溫暖的吩咐，把薑汁分成了一碗一碗的，統共分了差不多十來碗。
現在把牛奶倒進去，立馬就把薑汁給衝沒了，隻有乳白的顏色。
陸司令抱著樂樂，看著鍋裏那乳白乳白的一團，便問：“這就可以吃了嗎？”
溫暖笑了笑，應道：“還不行，得等到涼了結成塊再吃。”
“不過你想喝的話，現在也可以喝的，您要嗎？”
陸司令笑了笑，“不用，我等你說的那什麽奶成了之後再試。”
這是他第一次跟溫暖一起做美食，即便搗薑搗得有點累，但有種前所未有的彌足感，是從沒有過的。
過了好一會，薑撞奶終於結成團了，溫暖便第一時間拿起了一碗，遞給陸司令：“爺爺，嚐一下。”
陸司令笑眯眯地接過，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平時嚴肅冷冽，“讓我嚐嚐。”
溫暖笑道：“您可能也喝不習慣，不過冬天冷，吃點薑做的食物可以暖暖身。”
這邊的陸司令已經舀了一勺子，確實是有點不太習慣，不過那入口即化滑嫩感，還是讓他忍不住舀第二口：“還不錯。”
樂樂一聽，立馬就跳了起來，喊道：“我也要，我也要吃。”
溫暖打算跟小家夥一起吃一碗算了，隨即便道：“等會，我幫你拿到桌子那邊吃。”
樂樂還自覺地說了一句：“洗手手！”
“乖啦，媽媽先幫你洗手再吃。”溫暖給樂樂洗了手，然後再給她自己舀。
溫暖把樂樂安置好之後，又要開始忙了，陸司令便坐在溫暖給他和樂樂安排的座位上，看他忙進忙出。
小張過了好久才回來炊事班，見陸司令坐在一旁，便問：“司令，要不咱們先回行政樓？”
陸司令笑了笑：“不用，我就在這裏坐坐就好。”
接著，陸司令便問：“何曼青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他是沒想過何曼青這人心思這麽多，就是因為一場文藝演出，就對溫暖做了那麽多手腳！
小張壓低了聲音，說：“廖團長直接把她開了，何曼青會直接退伍。”
陸司令臉色沉了沉：“這人留在部隊，遲早也是個禍根，肯定會對溫暖不利，退伍了就好。”
之前就是輸了個表演都能那樣子對待溫暖，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要是還留在部隊，他也不放心。
小張點頭：“放心司令，何曼青不可能再回到部隊來的了。”
“嗯。”陸司令給樂樂舀了一勺的薑撞奶，耐心地送到她嘴邊，“你讓人把何曼青送回老家，順便跟他們家人說，何老爺子已經去世，兩家就不必再往來了。”
該還的恩情早已經還了。
以前他心軟好麵子，怕別人覺得自己忘恩負義，可是經曆過這一次，他反倒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問心無愧最重要。
然而，下一秒，樂樂卻捂住了嘴巴，一臉的委屈：“不吃不吃！”
“怎麽不吃啦？”陸司令看著那乳白色的薑撞奶，這小家夥就吃了幾口。
樂樂把小腦袋搖得好像撥浪鼓似的：“不喜歡吃。”
小張還以為陸司令要罵人了，畢竟他之前偏食就被司令逮著過，然後被訓了一頓。
結果陸司令卻笑嗬嗬地放下了勺子，說：“那不吃了。”
“太爺爺也不喜歡吃薑。”
小張：“？？？”
司令您還真挺雙標的！
*
空勤灶食堂多了一個陌生的打飯士兵，大家都紛紛好奇排了過去，可當一眾飛行員看到是陸司令的時候，那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了。
溫暖看那些平時好像小鳥般嘰嘰喳喳的士兵，今天個個都像啞巴似的，忍不住趕人了：“爺爺，您要不先回招待所那邊吧，徐師長剛剛不是派人過來請您一起用餐嗎？”
再這樣下去，他們炊事班的人都要憋死了，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深怕自己說錯了話。
拿著打飯勺子的陸司令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便歎息了一句：“行吧。”
他隻不過想聽溫暖多叫幾聲爺爺罷了。
溫暖本來還想著讓小張把樂樂送回去桂花嫂子那邊，誰知道小張已經背著樂樂往外走去，說是帶她坐車車。
小家夥很早之前就吵著要坐車了，還說要等她爸爸回來就帶她去坐，現在好了，已經坐上了，難怪她這麽跟小張。
把陸司令送上車之後，炊事班的同事一個個癱軟在椅子上，向溫暖哭喊道：“溫暖同誌，下次照顧一下我們脆弱的小心靈，別再讓陸司令進來了！”
“我提心吊膽了一早上，媽啊，司令終於都走了……”
“別說了，我腿直接軟了，我剛剛一緊張，好像把糖當成鹽了。”
就在這時，司務長突然喊道：“誰做的蘿卜絲？怎麽是甜的？”
“……”
忽然間，一陣哄堂大笑。
溫暖被司務長提前下班了，四點的時候又剛好下雪，溫暖也不客氣，幹脆騎上自己的自行車回家去。
陸司令今晚吃過飯就要連夜趕回去京市，所以溫暖打算早一點做飯，跟他吃個飯之後，就讓他先回京市。
等溫暖回到家之後，便開始忙了，陸司令他們回來的時候，還提了很多的東西，有羊排，有豬排骨豬蹄，還有殺好的雞和鵝各三隻，瓜菜一堆。
小張便笑道：“溫同誌，這是司令讓人給你準備的，正好現在天氣冷，可以放著慢慢吃。”
溫暖咋舌：“怎麽這麽多？”
陸司令抱著樂樂進了屋，“不多。”
小張嘀咕，要不是這裏買不到，司令還要再買一大堆！
溫暖看著那一隻隻雞和鵝，忍不住道：“我們哪裏吃得完那麽多啊……”
陸司令：“樂樂喜歡吃，她說要吃肉肉。”
溫暖：“……”
“那也不用買這麽多，吃到什麽時候啊。”
陸司令就不管了，他就負責買的！
小張放好了東西之後，便進去廚房幫忙，別看小張隻是助理，可是廚房的活兒一樣很麻利，一點都不比溫暖差。
溫暖也省得跟他搶了，讓他忙去，就要吃飯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聲音，溫暖從廚房的窗門看了出去，隨即看到了顧青寒那高大的身影。
長時間不見，溫暖已經十分想念自家的男人了，直接就打開了廚房的門，走出去院子。
“青寒，你回來啦！”
顧青寒看到妻子迎了出來，臉上的疲倦一掃而空，也顧不得還在院子裏頭，丟下手裏的行李，直接把人給摟進了懷裏：“媳婦兒，我回來了。”
“有沒有想我？我好想你。”
溫暖被男人寬大的軍大衣包圍著，還沒來得及說話，屋子的那扇門倏然就打開了來。
陸司令一臉不爽地看著抱著自家孫女的顧青寒，腦海忽然冒出兩個字：孟浪。
四目相接，顧青寒先鬆開了懷裏的妻子，沒有絲毫猶豫，朝對方先行了個軍禮：“首長好。”
陸司令也很正式地回了個禮。
顧青寒看了看妻子，然後又看了看陸司令，眼神中微微帶著疑惑。
溫暖的手在顧青寒腰間掐了一下，然後說：“青寒，叫爺爺吧。”
顧青寒彎唇笑了笑，十分聽話地跟著喊了聲：“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