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月初旬的北城, 氣溫慢慢回升，白天出太陽的時候加一件毛衣就行了，就是入夜之後會稍微冷一些, 還得穿上棉襖。
這兩天，溫暖跟著桂花嫂子在屋子後邊的空地裏種了一些青瓜和豆角，還有茄子和小蘿卜。
北城能種瓜菜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溫暖這幾天抓緊了時間把菜給種好了。
這邊剛剛種好了瓜果，李大響便通知她顧青寒打電話回來了。
溫暖把樂樂背上，騎自行車去了電話室。
溫暖還從沒有跟顧青寒聊過電話，他剛去112廠的時候給她打過電報，後來就沒有消息了, 溫暖猜想他肯定很忙。
去了電話室之後，溫暖便趕忙去接電話, 李大響原本還想著幫她帶一下樂樂, 不過溫暖給她說了, 是爸爸的電話，所以小家夥也想去跟顧青寒說幾句話, 雖然她還沒完全會說。
電話那頭的顧青寒聽到了溫暖的聲音, 便直接開口了：“媳婦兒。”
低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話筒在溫暖耳旁響起, 讓她渾身都酥麻了起來, 大半個月沒見, 溫暖已經想這個男人了。
溫暖把樂樂放在了椅子上, 她一隻手攪動了一下電話機的線，輕輕應道：“青寒。”
出發的時候，顧青寒說大概半個月左右就會回來, 不過這都差不多二十天了，看來顧青寒還沒這麽快可以回北城。
樂樂大概是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便伸出手想要搶溫暖手裏的話筒。
溫暖見狀，幹脆把話筒直接放到了小家夥的耳邊，說：“呐，是爸爸，叫爸爸吧。”
電話那頭的顧青寒聽到了溫暖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話筒那邊已經換人，便問：“你們最近怎麽樣了？”
樂樂還是第一次聽電話，突然間從話筒裏聽到了顧青寒的聲音，頓時就愣住了，有點疑惑地看了看溫暖，又好奇地伸手想把貼在她耳朵邊上話筒給拿下來，好仔細研究研究。
溫暖見她不說話，又怕她把話筒給弄壞了，幹脆便拿了回來，對那頭的顧青寒說：“剛剛給樂樂聽了，不過她不想說話。”
顧青寒聽到了自家媳婦的聲音，心窩暖了暖：“那就等回去再跟她說吧。”
他又再次問道：“你跟樂樂在家屬院最近怎麽樣了？”
溫暖的聲音也輕柔了下來，隨即應道：“都挺好的，你呢？還在112廠嗎？試飛工作還順利嗎？”
顧青寒看了眼外麵熟悉的街道，微微一笑：“那邊的工作暫時完成了，試飛了十幾次，還算比較成功。我剛回到老家這邊，回家之前路過了郵局就給你先打個電話。”
沒等溫暖問他話，顧青寒便說：“媳婦兒，我有點想你了。”
溫暖淡淡笑了笑，看了眼一旁坐著的樂樂，也小聲應道：“我也想你了青寒，好想你，你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
這段時間溫暖刻意不去打探顧青寒試飛的工作，不過這事情在家屬院似乎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就算是她不主動打聽，很多時候也還是會聽到別人討論。
很多人都說這工作危險，所以溫暖有時候也寧可沒有顧青寒的消息，這起碼代表他是安全的。
不過聽到他的聲音時，溫暖覺得自己想這個男人想得要瘋了。
就在這時，樂樂突然大聲地喊了一聲：“爸爸——”
顧青寒聽到了，笑意漸深：“我過兩天就會回去，媳婦兒等我。”
溫暖攪了攪手裏的電話線，說：“嗯嗯，那我等你回來，你記得按時吃飯。”
“嗯。”
溫暖原本想跟顧青寒說一下陳美嬌和張誌彬的事情，不過想到這通話質量並不是那麽好，就沒說。
兩人便聊了一下樂樂的近況，小家夥現在吃好喝好，倒沒什麽擔心的，顧青寒就擔心溫暖一個人在家照顧不來。
溫暖便說：“這半個月清蘭都在我們家住，你放心吧。”
接著，溫暖想了想，便問：“對了，你要不要把清蘭來了咱們部隊當兵的事告訴你媽？”
那邊的顧青寒沒有絲毫猶豫，說：“要是他們不問，我不打算說。”
“嗯嗯，我也是這麽認為。”溫暖說。
雖然趙五珠母親，但溫暖感覺她對顧清蘭卻沒有多少愛，以前就讓清蘭頂替顧青鬆去下鄉，要是讓趙五珠知道她現在當兵了，指不定又想什麽歪主意，從顧清蘭身上撈錢了。
顧清蘭這人大大咧咧的，要是被趙五珠和顧青鬆哄幾下，說不定又什麽都聽他們的了。
顧清蘭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生活，又還沒真正穩定下來，溫暖不希望趙五珠和顧青鬆他們打擾到她。
還沒等溫暖說話，坐在一旁等得不耐煩的樂樂伸手便把電話給掛了……
溫暖還想撥回去，卻想起這年代的電話非常的難打，隻好無奈地把話筒掛回去。
樂樂一臉無辜地笑了笑，然後伸手要溫暖抱抱，還天真無邪地叫了聲：“媽媽，抱——”
溫暖沒好氣地笑了，抱起了小家夥，在她臉上親了下，無奈道：“寶貝，你知不知道長途電話很難打啊！”
然後，便抱著樂樂走出了電話室。
那頭的李大響還在等著，見溫暖出來了，便問：“顧副團長怎麽樣了？試飛工作還順利嗎？”
本來李大響是打算跟著顧青寒去112廠的，不過顧青寒卻把團裏的大半任務交給了他，所以他就留在了北城。
溫暖看向李大響，便說：“應該挺順利的，他已經回了我們老家。”
李大響點了下頭：“那就好，那嫂子你現在回去空勤灶食堂還是回去家屬院？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
李大響看了眼樂樂，隻見她露出了幾個亮白的小牙齒，對著他笑了笑。
溫暖便教導樂樂，說：“樂樂，叫叔叔。”
“那個我得先回去食堂，不用你送了。”溫暖又從袋子裏掏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李大響，說：“對了大響，你回去團裏的時候反正都會經過軍區醫院，你幫我幫這個筆記本給清蘭，那個大頭蝦今兒早睡晚了，出門的時候太著急，連東西都忘帶了。”
這個筆跡本是顧清蘭天天都會帶著的，上麵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跡，溫暖擔心她沒有這本東西，影響了工作。
不過她現在也沒空，還得先回去食堂，要是去醫院一趟再回去，估計有點晚了。
隻見李大響眉梢向上抬起，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接過了溫暖手裏的筆記本，說：“沒問題嫂子，那我現在把東西送過去。”
溫暖看著一陣風似的李大響，那身影已經消失在電話室的大門口了。
這麽著急？
樂樂看著李大響走了，她才開口叫了聲：“叔——”
溫暖哭笑不得，捏了下小家夥的臉蛋：“剛才早幹嘛去了？現在才叫人。”
*
溫暖回到了空勤灶的食堂之後，便讓樂樂跟司務長的女兒一起在後院那裏玩，她們還幫著撿雞蛋。
一進後廚，就聽到了司務長跟後勤灶那邊的班長在開小會。
司務長說：“現在你們後勤灶一下子沒了兩個員工，也是時候對外招兩個人回來了，還是像以前那樣，優先考慮大院的家屬們，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起碼要設置三道考試關卡，不然很難服眾。”
本來家屬院的工作就僧多粥少，而且還是食堂的活兒，現在好不容易放出兩個名額，肯定會搶破頭的了。
後勤灶的班長聽了後，便說：“知道了司務長，我會安排下去的。”
溫暖聽了之後，才後知後覺，李秋燕和陳美嬌一前一後離開了家屬院，現在後勤灶確實有了兩個空位，如今要對外招人了。
等她下班的時候，她還沒從自行車下來，就聽到桂花嫂子家傳來了菊香嫂子的聲音。
溫暖沒多想，鎖好了自行車之後，就抱著樂樂敲了敲桂花嫂子家的門：“桂花嫂子，是我。”
“誒，小暖妹子你下班啦？”桂花嫂子打開了大門，笑道：“我們剛剛還準備說等你回來再跟你說這事，沒想到你剛好就回來。”
溫暖見桂花嫂子要抱樂樂，便把懷裏的孩子鬆開給她，問：“什麽事啊？”
難不成她們這麽快就知道食堂要對外招工了？
然而菊香嫂子卻說：“張誌彬休完假回來部隊了，美嬌剛剛打了電報給我說，他倆已經走離婚流程了，美嬌要帶走女兒。”
桂花嫂子便說：“那肯定要把女兒帶走的，就張嬸子那人，誰放心把孩子給她？”
溫暖沉默了幾秒，才點了點下頭：“那就好……”
接著她又問：“那張誌彬怎麽處理？”
菊香嫂子歎了一聲，不滿道：“這說到底還是家務事，宋書記那天其實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讓陳家老大把張誌彬給痛揍了一頓。”
菊香嫂子也歎了一口氣：“而且這軍婚也不是那麽好離，估計還得扯皮一陣子。”
“按照張誌彬之前那個耍賴的模樣，也不知道還會不會生出什麽事來。畢竟那張誌彬認錯態度是真的裝得挺好，回來部隊之後還主動寫了一份檢討書給他的上級。上麵肯定覺得他知錯能改，以後也還是個好同誌。”
溫暖剝了一個核桃給樂樂，然後說：“沒事，美嬌的哥哥姐姐可不是吃素的，有他們在，張誌彬也鬧不出什麽花樣，最多讓他多蹦躂兩下。”
“再說了，美嬌這次是鐵了心要跟他離婚，張誌彬繼續鬧下去，隻會讓人更惡心他。”
兩人一聽，覺得溫暖說得有道理，陳美嬌的哥哥姐姐也是當兵的，雖然不在同一個部隊，但既然當初他們敢動手，後續肯定也會安排好的。
說完了陳美嬌的事情，溫暖便說：“聽說後勤灶要對外招人了，兩位嫂子有沒有興趣去試一下？”
張桂花抱著樂樂，又給她拿了一顆糖，說：“我就不去了，現在還在調理身體。”
張桂花這一次很認真遵循趙大夫和李醫生的囑咐，每天都有喝藥，又開始減肥。
而周建設也出院了，現在雖然歸隊了，但兩人暫時還不能同房，得過一個月後可以同房，要是到時候真的讓他們懷上了，她那工作就白忙活了。
溫暖笑了笑：“也是，桂花嫂子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先把身體調理好，工作的事情暫時不急。”
接著，溫暖就看向了菊香嫂子。
隻是菊香嫂子局促地笑了笑，雙手在大腿上摩擦了兩下，說：“我不太適合吧，我又不會做飯。”
說實話，食堂的工作誰聽了都會心動。
不過鄧菊香有自知之明，她沒有溫暖的廚藝，想要進去食堂幹活是真的難。
再說了，家屬院那麽多人，不知道多少人在家屬院待了十年八年什麽工作都撈不著的。
她也不敢奢望了。
溫暖看著菊香嫂子笑了笑，道：“聽說這次招人有三道關卡，菊香嫂子你先報名試試也不急，再說了，我覺得你可以的，之前我做那個酸菜魚，你幫我把魚片切得薄又整齊，你的刀工非常棒。”
“再說了，其實食堂炒菜的工作都是部隊那邊的戰士，其他人就是打打雜，洗菜切菜，打飯那些，菊香嫂子你大可先去試一下。”
桂花嫂子一聽，便覺得有戲，笑道：“我覺得小暖妹子說的也對，反正試一試也不虧，再說了，有小暖妹子當你的軍師呢，你怕什麽？”
鄧菊香聽得心癢癢的，也覺得去試試也無妨，便說：“那我到時候也報名試試吧。”
溫暖笑：“那你要是有什麽想了解的，盡管問我，要是以後你也去食堂工作，我們就有伴兒了。”
菊香嫂子早就想去工作的，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食堂剛好招工，溫暖希望她能招上。
鄧菊香一聽，突然也覺得挺好，突然間信心滿滿。
*
G省。
顧青寒掛了電話之後，本來又嚐試打了回去，隻是沒有接上。
於是他就往家的方向走。
林美芝這段時間都沒有去上班了，顧青鬆說她之前差點流產，害怕她早產。
林美芝挺著大肚子，神色不明地看著牆壁是那個那個日曆本，上麵有顧青鬆圈著的日期，寫上了胎兒的天數。
看了一會，她撐著酸酸的腰，不大便利地坐到了客廳的一把太師椅上，然後拿了個柑橘剝了開來。
那頭的顧青鬆剛剛在外麵回來，見到林美芝又吃橘子了，便走了過去，關切道：“媳婦兒，這橘子吃多了胃酸，別吃那麽多了。”
顧青鬆看了眼林美芝坐得並不是那麽舒服，便朝趙五珠房間的方向喊了一聲：“媽，你之前做的小被子呢？放哪兒去了？”
趙五珠不想理會他，在林美芝懷孕的這段時間，顧青鬆就好像一條狗似的，林美芝說什麽就是什麽，不僅不用她做飯洗衣服，天天還給她洗腳水。
趙五珠對此不滿了很多，但是每次一說，顧青鬆都總會說林美芝懷孕了，不方便。
趙五珠尋思懷了孕又不是手腿不靈了，以前她當人家兒媳婦的時候，不都大著肚子做家務，還得幹農活呢！
趙五珠沒好氣地道：“沒有，還沒弄好呢。”
誰知道，顧青鬆已經走了進來，打開了她的米箱子，翻找了一張小被子出來。
趙五珠還想罵他隨便翻別人的東西，但是顧青鬆又狗腿地拿著小被子走出去客廳，對林美芝說：“來美芝，我給你墊一下後背，這樣坐著舒服點。”
顧青鬆扶著林美芝的手臂，說：“小心點，慢慢坐下去。怎麽樣？舒服多了吧？”
林美芝笑了笑：“挺軟的，舒服。”
雖然結婚那會兒顧青鬆是失信了幾次，但是孕期的這段時間，他確實對自己無微不至，她就算是再怎麽氣，也隨著時間也慢慢變淡了。
南方的五月已經熱起來了，林美芝隻穿了一件長袖的衣服，顧青鬆稀罕自家媳婦，看著她的孕肚，便把手覆上去，美滋滋道：“媳婦兒你這肚子才七個多月就這麽大，我一開始以為你懷的是雙胎呢。”
話落，林美芝愣了愣，並沒有說話。
顧青鬆又說：“不過也許懷的是大胖小子，將來肯定像我，是個大高個的。”
林美芝推開了顧青鬆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語氣淡淡道：“別說了，先去做飯吧，等回你媽又該不高興了。”
說著，林美芝又添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從樓梯上摔下來，我感覺最近肚子漲漲的，好像要早產似的……”
顧青鬆一聽，立馬就慌了：“不會吧？媳婦兒你可別嚇我。”
林美芝撇了撇嘴：“沒事，我就有種預感罷了。”
顧青鬆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媳婦兒別想太多了，我剛好買了點雞肉，等會我燉點雞湯給你補補，孩子肯定沒事兒的，你等著啊！”
說完，顧青鬆又在她的肚子上摸了下：“小家夥，你可別太著急啊，好好在你媽媽肚子裏待著，該出來的時候再出來，不然老子跟你不客氣。”
林美芝再次推開他的手：“行了，快去做飯。”
顧青鬆道：“好了，我去給你燉雞湯，你先歇一會。”
趙五珠剛好從房間裏頭出來，便聽到了顧青鬆說什麽燉雞湯，立馬就火大了。
她見顧青鬆提著雞肉進廚房，便擰住了他的耳朵，低罵道：“好你個顧青鬆，你又給你那個媳婦兒開小灶了是吧？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了？”
顧青鬆突然被母親擰著耳朵，叫疼道：“媽媽媽，鬆手！”
“你說你跟你一個孕婦計較什麽啊？美芝這不是身體不好嘛？讓她多吃點怎麽了？”
趙五珠瞪著他：“怎麽了？老娘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你現在倒好了，燉個雞湯都不給我留一點，白眼狼啊你！”說著，又身後在他後背錘了一下。
顧青鬆無語，隻好敷衍道：“行行行，等會我也給媽裝一碗。”
趙五珠：“算你識相。”
顧青鬆笑了笑，討好道：“媽，那我去燉湯，你能不能把飯煮一下？不然我都不能要弄到什麽時候了！”
趙五珠一聽，血壓又上來了，咬牙切齒道：“老娘這輩子欠你的！”
不過還是不情不願走去了灶膛。
忽然之間，顧青鬆便聽到了客廳外的林美芝“哎喲”了一聲。
顧青鬆哪裏還顧得上燉湯，連忙跑了出去。
隻見林美芝坐在太師椅上麵，表情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肚子又“哎喲”了一聲。
顧青鬆關切問：“怎麽了美芝？你……”
正當顧青鬆要把她拽起來的時候，林美芝吃痛地罵道：“別拉我，好疼！我我我……”
該不會要生了吧？
顧青鬆見她這個模樣，便大聲地呼喊道：“媽，快過來，你看看美芝怎麽了？”
說話之間，隻見太師椅有一股暖流嘩啦啦滴落在地……
顧青鬆手忙腳亂，隻能喊道：“媽，美芝要生了！你快出來！”
然後趙五珠沒有被喊過來，門口反而多了一道身影，隻見顧青寒風塵仆仆站在大門口，看著他。
顧青鬆一看，腦袋根本無法思考，一如既往地習慣性求助於顧青寒，“大哥，你回來得剛好了，美芝要生了，你快來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