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打起來了, 快來看啊,那邊打起來了。”
“快走啊,趕緊瞧熱鬧去, 聽說是張營長被打了。”
溫暖抱著樂樂還沒去到凹字形大院,就聽到有幾個嫂子大聲地叫喊著,不斷有人往那邊跑過去。
溫暖和桂花嫂子對看了一眼,“還真的是張誌彬。”
顧青寒離開之前的那個晚上,陳美嬌給家裏打去了電話,當時電話是接通了的,但是溫暖和顧青寒也沒有聽陳美嬌和她家人聊天,所以也不知道她跟家裏人說了些什麽。
看來, 陳美嬌是把家裏人給喊來了,也好, 就算是要離開, 離開之前也要把那個張誌彬狠狠教訓一頓!
越靠近凹字形大院, 那尖銳的呼叫聲和嘈雜聲就更大了,聽到這些聲音, 溫暖和張桂花便加快了腳步, 深怕錯過了精彩的部分。
張桂花見溫暖抱著樂樂跑得已經氣喘籲籲的, 幹脆就接過她手裏的孩子:“我來吧, 這小家夥太重了。”
小家夥什麽都不知道, 被兩人抱著跑動, 一顛一顛的,還以為是她們在跟她玩遊戲,笑得可歡了, 小手牢牢地抓緊了桂花嫂子的衣衫。
等去到了凹字形大院時,陳美嬌的家門前已經被一大群人圍得水泄不通, 還聽到了張嬸子那淒厲的哭嚎聲:“別打了,你們都別打了,你們陳家人是神經病嗎?憑什麽動手打我兒子啊?”
“快來幫幫我兒啊!我兒就要被打死了,你們這麽猖狂,我要告你們!”
等溫暖和桂花嫂子擠過了層層圍觀人群,那邊的鄧菊香便把她們倆拉到了她家門前,說:“美嬌這回終於都硬氣一把了,看她以前被欺負的,都快沒尊嚴了,就得好好教訓張誌彬這畜生!”
話落,溫暖便看到了平日斯文老實的張誌彬被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按在了地上毆打,被打的張誌彬嘴裏發出了幾下痛苦的哀鳴聲,嘴角也有斑斑血跡,隻是他並沒有還手之力,此刻狼狽得很。
而站在一旁哭喊著的張嬸子就站在了邊上,好幾次試圖拉架,但是卻被身旁一個穿著的軍裝的女同誌給扯了幾下,把她扯到了安全距離之外。
張嬸子又哭又罵的,說著些很難聽的髒話,聽得溫暖覺得刺耳極了,連忙捂住了樂樂的耳朵,也不讓她看打架場麵。
很多圍觀的人和張誌彬自己都懵了,一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一手捂著自己被揍了的臉蛋,一手又捂著被磕到的腦袋,表情已經疼得有點扭曲。
溫暖才擠了進來不久,那頭李政委家媳婦趙嫂子和師長媳婦宋書記也相諧趕了過來。
“都給我住手!”
大家看到了宋書記,立馬就讓出了一條道,雖然宋書記現在沒有任何的職務,但大家還是下意識把她當領導,家屬院平時發生了小矛盾都愛找她來處理,把她當成半個保衛科主任。
而李政委家媳婦兒趙嫂子則直接上前去,把張誌彬和動手打人的男人給隔了開來。
“有話好好說,非得動手動腳的嗎? ”
可能是有了旁人的插手,一場混亂的毆打便停止了下來,那個像拎小雞一樣拎著張誌彬衣領的高大男人一手鬆開了對方的衣領,張誌彬那沉重的身體當即跌落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咚”一聲。
然而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還不忘伸腳又踢了張誌彬一腳,力道之大,直接把張誌彬給踢趴在地上。
趙嫂子看不過眼了,開口斥喝道:“同誌,這裏是空軍部隊,你把這裏當什麽地方?還有,究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憑什麽要這樣打人?”
那頭抱著孩子一直沒開口的陳美嬌,看到居然還驚動了政委媳婦和師長媳婦,便走前了一步,準備認錯。
可是還沒說話,她瘦弱的身軀便被穿著軍裝的姐姐給拉到了身後。
陳美玲朝著趙嫂子和宋書記行了一個軍禮,表情嚴肅,又帶著點疏離,幹練道:“兩位同誌,我是陳美嬌的姐姐,陳美玲。”
隨後,她又指著剛剛拎著張誌彬打的那個高大男人,介紹道:“這是美嬌的大哥,陳明德。”
接著又指了指邊上也是一身軍裝的男人,說:“還有那是美嬌的二哥,陳明輝。我們今天過來主要是為家妹討一個公道的。”
話落,趙嫂子和宋書記臉上的表情都不好了,而且同為女人,對上陳美玲和陳美嬌兩人的眼神時,已經猜想到這事肯定跟張誌彬負主要責任。
然後當她們看向張誌彬時,看他那閃躲的眼神,大致也猜到個一二了。
不過這事鬧這麽大,引起的**已經震驚了大半個家屬院,就算是家務事,這事也得搞個清楚才行。
宋書記看向了陳美玲,便問:“這位同誌,你也是軍人,想必也清楚知道部隊的紀律和規定,你們有什麽事就非得動手動腳的?”
宋書記雖然早已退位,但作為師長的媳婦兒,在必要的是時候還是得維護部隊的名聲,但仔細想想,又有點不對勁。
要真的是那樣,這事應該關上門處理才對,這樣公開來問,不就是要錯的那一方感到羞恥和無地自容嗎?
反正此刻還跪趴在地上的張誌彬已經慌了,剛剛部下來告訴他,陳美嬌娘家來人了,他雖然大致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事。
可是比起大舅子的拳頭,他更怕自己的醜行被公諸於眾。
原本這事關上門來處理就好多了,最多他挨點拳頭,再跪在地上請求自家媳婦的原諒,讓娘家那邊的人消消氣,這事就大致會這樣過去了。
這樣既不會傷了他的名聲,也不用耽誤了自己的將來晉升,還得將這事糊弄過去。
但是宋書記這麽公開問話,反倒把他放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位置,要是被宋書記知道他是欺負婦孺的人,哪天在師長麵前吹點枕邊風,他的晉升之路就要毀了!
那邊的陳美玲就是等著宋書記的這句話了,所以這會兒臉色緩和了不少。
陳美玲把一直低著頭的陳美嬌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看向了宋書記,笑了笑:“同誌,我們並不是有意鬧事的,我隻是覺得這是我們家的私事就打算私下解決了,在這裏我們先道個歉,請你原諒。”
接著陳美玲又指著地上的張誌彬,說:“至於我們為什麽會這麽無禮,你可以問問這個畜生,問他對我妹妹做了什麽!”
地上的張誌彬忽地渾身抖了起來,羞愧地把頭埋在地上,看樣子是不想說任何的話。
宋書記見張誌彬似乎無話可說,便看向了抱著孩子的陳美嬌,問:“那陳同誌,這事你來說,實話實說就好了。”
剛才打人的陳明德和穿著一身軍裝的陳明輝一同走到了陳美嬌的身旁,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鼓勵道:“小妹,有大哥二哥還有你姐給你做主,你實話實話。”
陳美玲也摸了下妹妹那枯黃的頭發,明明以前是那麽的烏亮濃密,這會兒居然換了一個人似的,憔悴極了。
便心疼道:“小妹,我們都在,你不用怕那個畜生的,你有什麽話直接說就行了。”
鄧菊香也湊了過去,大聲道:“美嬌,你盡管說,我會給你作證!”
陳美嬌聽到了菊香嫂子的聲音抬了抬頭,隨即順著她的身影,看到了她身後的溫暖,隻見溫暖朝她點了點頭,似乎也在鼓勵讓她勇敢說出來。
陳美嬌看著護著她的哥哥姐姐,還有支持她的嫂子們,那被嗬護的暖意瞬間湧上全身,讓她眼睛都滾燙起來。
對上他們鼓勵的眼神,陳美嬌那打轉的淚水唰地奪眶而出。
這些日子以來的心酸和痛苦好像也隨之傾瀉出來。
一開始,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遇到了對的人。
戀愛時張誌彬雖然是有些小毛病,但陳美嬌以為他在結婚之後會改。
哪怕是這樣,陳美嬌覺得就算不改,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直到前段時間他對自己動手,他偽君子的一麵像是洋蔥一樣一片一片剝落下來。
看到他跪在自己麵前那痛哭流淚的樣子,陳美嬌也存著些僥幸,覺得他肯定會真心悔過的。
直到她看到了溫暖和顧青寒,她才知道自己當初任性非要嫁給張誌彬,還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愛,是多麽可笑的一個笑話。
張誌彬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她,也從不會關心她,在她坐月子那會兒甚至還要嫌棄她不方便洗頭洗澡,嫌棄孩子哭鬧,自己跑開去睡。
這便算了,自從生了女兒之後,婆婆開始催生二胎,要她戒奶去上班,張誌彬居然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後來婆婆要她把炊事班的工作讓給年前從老家剛來家屬院的小叔子,就因為她不讓,跟張誌彬說了句讓他送小叔子回去老家,結果張誌彬便不高興了,對她拳打腳踢。
人家桂花嫂子家的周團長,為了讓自家媳婦舒心些,把老母親都送回老家了。
可張誌彬從不分對錯,反正隻要是他家那邊的人,他就無條件地幫。
以前她跟婆婆頂了幾句嘴,張誌彬其實也沒少罵她,隻是那時候她還懷著孕,張誌彬當時一直以為是兒子,就嘴上罵她幾句,並不會動粗。
那會兒其實她就感覺不對了,也經常找菊香嫂子聊聊天,可是每次菊香嫂子開解完自己,她的情緒似乎也沒有得到紓解,每天回到那個家都壓抑無比。
她為了練好廚藝,還特地考進了炊事班,可是張誌彬從沒跟她說過一句好話,有幾次甚至還當麵說她做飯難吃,幹脆在地勤灶吃幾天的飯。
反而前兩天在溫暖家做酥餅,明明她的餅捏得歪歪扭扭的,但是溫暖還一直誇她,說她第一次做已經做得非常棒了。
嫁給張誌彬之後,她從一個被全家寵愛的姑娘,變成了好像事事都做不好的垃圾,因為生了個女兒,還整天被催生,她曾經覺得,自己在那個家孤立無援,隻能接受安排。
可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孤軍作戰的,她的身邊有哥哥姐姐,還有幾個嫂子,她們都給了自己莫大的勇氣。
陳美嬌抱著幼小的女兒,看著她懵懂稚嫩的臉,曾經她也覺得孩子要是沒有了父親會很慘,她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長大會很可憐。
可現在,她卻覺得,要是讓孩子在暴力和打罵的家庭裏成長,那才是更可憐的。
陳美嬌擦掉了淚痕,然後把頭頂的毛線帽扯了下來,對著宋書記還有地上的張誌彬道:“宋書記,這就是是答案。”
圍觀的人群一看,雖然陳美嬌臉上的瘀痕已經不大,但還是能看到眉頭處那個傷口,還結了痂。
而且左上額角的位置還有紫青色,大家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張誌彬對一個產婦動手,簡直就是畜生!
張誌彬本打算故技重施,跪在地上求饒,可邊上的張嬸子卻忽然站了出來,指著陳家幾兄妹“呸”了一聲:“放你媽的屁,陳美嬌你說話要有良心,我們家誌彬不過是不小心推了你一下,是你自個兒撞到櫃子上去的,你可別賴我家兒子了!”
“再說了,小兩口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嗎?誰家不吵幾句啊?”
當初她就不同意自家兒子娶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好拿捏,現在好了,還真被她猜中了!
鄧菊香叉著腰,指著張嬸子罵道:“我才呸,你是怎麽好意思說美嬌沒良心的?你自己做過什麽事這麽快就忘了嗎?”
“還有啊,誰家打打鬧鬧還把人給打得頭破血流的?”鄧菊香看向圍觀的人群,問:“你家有嗎?你有嗎?”
大家紛紛搖了搖頭。
鄧菊香也不怕張嬸子,就是仗著現在人多,翻起了舊賬:“張嬸子,美嬌剛出月子的第二天,你就拉著美嬌去炊事班的後廚,叫司務長讓美嬌回去上班對不對?有你這樣做婆婆的嗎?那會兒美嬌還沒恢複好呢,生育的傷口還在疼,你就想著讓她去上班,你是怎麽做得出的?”
話落,圍觀的人群裏就有印象了:“我就看到了,那次還是個早上,張嬸子拉著陳美嬌去了司務長那裏,還哭著說讓她不要休兩個月產假,早點回去上班。”
“天啊,才剛出月子,又不是沒有產假的,這是虐待兒媳吧?”
“之前張嬸子是說過不喜歡這個兒媳,還嫌她生了個閨女!”
家屬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宋書記朝張嬸子看了過去,問她:“張同誌,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情?”
張嬸子有點手足無措,並不想回答,不過宋書記已經開口說話:“部隊給予家屬的產假都是兩個月,你這樣做,是對部隊的不信任,也是對陳美嬌的傷害。”
鄧菊香又加了一句:“不止啊,那會兒張嬸子還汙蔑人家溫暖同誌頂替了陳美嬌去食堂上班,所以才會著急讓陳美嬌回去上班的。”
宋書記皺起了眉頭,斥道:“胡鬧!溫暖同誌救人有功,上次在表彰大會已經說過了這事兒了,這也是你們師長親自安排的工作,張嬸子你這樣隨意汙蔑別人,嚴重影響了家屬院的團結和安穩。”
張嬸子還想要說些什麽來解釋,隻聽宋書記說:“先不管你兒子會怎麽樣處置,但是家屬院容不下你這樣的人,明天我會讓人送你去火車站。”
眾人倒抽了一口氣,所以張嬸子先被遣送回去老家了?
張嬸子聽了宋書記的話,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兒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來。
*
陳美嬌該說的已經說了,她以為自己會沒有勇氣走出這一步,但是真的說出來之後,舒坦極了。
她抱著懷裏的孩子,忽然也釋懷了,跟身旁的姐姐說了句:“姐,我錯了,我想爸爸媽媽。”
她已經兩年多沒有見過他們了,陳美嬌發現自己想他們想得要死,又哽咽地重複道:“我好想他們。”
陳美玲見到最疼愛的妹妹哭了出來,心裏也難受極了,後牙槽咬得咯咯響,要不是張誌彬那個家夥,美嬌又怎麽會跟家裏斷聯了兩年。
雖然父母會偷偷托人打探部隊的消息,可是陳美嬌卻不知道家裏頭的狀況。
陳美嬌不先主動跟家裏聯係,爸媽也拉不下那張老臉先來找她。
說到底,雙方都是倔強。
陳明德看著妹妹哭了起來,一把把她和孩子都擁進了懷裏,說:“走,咱們現在就回家。”
張誌彬看著陳美嬌就要跟著大舅子他們離開了,立馬跪在了地上,哭喊道:“美嬌,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動手的,你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的。”
“孩子,還有我們的孩子,她也不能沒有爸爸的,美嬌,你不能走啊。”
陳美嬌緊緊地抱著孩子,似乎已經立下了決心,半個眼神都沒給他。
張誌彬低估了一個女人的決心。
他還想伸手拉住陳美嬌,哭喊道:“媳婦兒,我錯了,你不能走,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陳美嬌忽然看向他,眼神毫無波瀾,輕輕地擲下了三個字:“離婚吧。”
聞言,張誌彬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陳美嬌好像不認識的人一樣,直到陳美玲卻怒吼出聲:“給我鬆手,你再碰她一下試試!”
張誌彬立馬就慫了,鬆開了陳美嬌的手。
他沒有辦法了,硬著頭皮看向了兩個高大的舅子,試圖說服他們:“大哥,二哥,這事是我不對,我以後都不會的了,我們隻是小夫妻鬧點矛盾,沒必要……”
“沒必要?”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聽你認錯道歉,以後你的事,都與我們陳家無關。”陳明輝那冷硬絕情的語氣 ,任誰聽了都忍不住打個寒顫。
當初自家小妹看上這個窩囊廢,他就是第一個反對,可無論家裏人怎麽說,她還是要嫁給這個張誌彬。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張誌彬幹不了大事,好高騖遠不說,在感情上也毫無擔當,隻是自家小妹就是瞎了眼,為了這個男人不惜跟家裏斷絕了關係,兩年都沒有聯係過家裏。
雖然他們也會偷偷找人了解他們的情況,但旁人看到的總歸不是真實的一麵,他們也以為美嬌也是如別人說的,生活非常安穩開心。
可事實呢?陳明德不敢想象要是妹妹不打電話回家去,還要被張誌彬欺負到什麽程度了。
張誌彬聽到陳明輝的話,心如死灰,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他隨即想到了宋書記。
隻是當他準備要向宋書記求助的時候,她卻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對陳美玲說:“陳同誌,既然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張誌彬臉上的表情猶如打翻的調色盤,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頭的陳明德看著張誌彬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並沒有覺得他可憐,反而還懊惱自己剛剛怎麽沒把他打得再狠一點!
陳明德收回目光,看到自家妹妹的樣子,便對陳美玲說:“美玲,你去幫美嬌和孩子收拾東西,我們等會就出發回家。”
鄧菊香隨即道:“我去幫你一起收拾吧,我知道美嬌的東西都放在哪兒。”
陳美嬌看向鄧菊香,朝她遞去感激的眼神:“謝謝你,菊香嫂子。”
鄧菊香看她終於理智了一回,其實心裏為她高興,便擺了擺手:“跟嫂子還要客氣嗎?”說完,便跟著陳美玲走進屋去。
陳美嬌看鄧菊香走進了他們家,隨即又看向溫暖。
溫暖對上她的眼神,感覺她好像有話要對她說,便抱著樂樂走了過去:“美嬌,外邊風大,要不你們過去我那邊等?”
“好,謝謝你溫同誌。”陳美嬌看向了兩個哥哥,隨即道:“大哥二哥,我剛好有話要跟溫同誌說,不如我們過去那邊吧。”
陳明德和陳明輝自然聽她的,點了點頭,然後沉默地的跟著溫暖和陳美嬌走去。
陳明輝想了想,突然又回過頭,然後朝張誌彬走過去,蹲到了他的身旁。
張誌彬還以為迎來了轉機,誰知道陳明輝突然湊到了他耳旁,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妹之前還讓我幫你謀到個好去處,本來我都找好關係了,下個月就把你調去首都,可惜啊……”
張誌彬對上陳明輝那嘲諷的眼神,仿佛刀子紮在他身上似的。
短短幾秒鍾,他從失望到燃起小小的希望,然後最後到絕望,心情好像過山車一樣。
在部隊裏頭的人,誰不想晉升的,可是他沒有真本領,也沒有好門路,他以前也有讓陳美嬌聯係家裏,想讓她找找關係。
他當初還以為陳美嬌沒有聽進去,心裏其實也一直記著這仇,所以總感覺哪裏看她都不順眼,誰成想……
這一刻,心裏滿是懊悔,痛恨,那些感覺交織在一起,好像把他從天堂拉到了地獄。
就差那麽一個月了……
張誌彬恨不得穿越回去那個夜晚,要是他媽沒有跟陳美嬌吵架,要是那個晚上他沒有幫著自己媽……
這個世界上為什麽就沒有後悔藥吃呢?
那頭的陳明輝已經趕上了陳美嬌他們的腳步。
陳明德回頭看了眼跪地痛哭的張誌彬,好奇地看向二弟,問:“你跟他說什麽了?”
陳明輝笑了笑:“編了個善意的謊言,惡心一下那個畜生罷了。”
隨後,便把剛才的話告訴了自家大哥。
陳明德朝他舉起了拇指:“不愧是你,讓他後悔一輩子吧!”
*
陳美嬌再次來到了溫暖家的院子,看著他們家整齊幹淨的環境,突然想將這裏狠狠記在腦海。
溫暖邀請他們進了屋,然後給他們都倒了茶。
陳美嬌有話想跟溫暖說,便把閨女給了大哥二哥抱,兩個哥哥抱著孩子,笑嘻嘻地逗她。
溫暖便把昨天做的鮮花餅拿了出來,給陳美嬌遞了過去:“這是用後山的桃花做的,你說你喜歡吃甜的,我多加了一些糖。”
陳美嬌接過那一袋子的桃花餅,沉默了片刻,然後抱住了她:“溫暖同誌,謝謝你。你給了我莫大的勇氣,讓我走出了這一步。”
溫暖笑了笑,回抱了她一下:“給你勇氣的人有很多,記住了,未必所有人都會喜歡你,但一定還會有人喜歡你的。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朋友,最重要的是,還有你的女兒和你自己,你要學會愛自己。”
陳美嬌鬆開了她,擲地有聲道:“我知道了。”
陳美嬌他們離開的時候,溫暖和菊香嫂子桂花嫂子都去送行了,樂樂一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拿著一個桃花餅吃得有滋有味的。
菊香嫂子跟陳美嬌說了一會兒話,把平時樂觀又彪悍的菊香嫂子都說哭了,紅著眼睛把她送上車去。
上車的時候,張誌彬也不知道打哪找的機會,居然用家屬院的廣播哭著認錯,向陳美嬌道歉,說得聲情並茂的。
不過溫暖聽出來了,雖然張誌彬嘴上是在認錯,但是在那些話裏麵也並沒有忘記給自己加分,還說什麽這些年他們夫妻感情和睦,他也對美嬌愛護有加,說什麽給她買了手表買了這個那個。
但是菊香嫂子很快就說那塊手表,其實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帶。
張誌彬還說這一次隻是被衝動衝暈了頭腦,才會打了陳美嬌,是她自己不小心撞到了腦袋……
反正這些話聽得溫暖火氣都冒出了三丈。
可是更離譜的還在後頭,張誌彬說完了一大堆對自己很有利的認錯文章後,又頂著一張被陳家兄弟打得頭破血流的臉,跑去追陳家大哥開來的吉普車,最後追不上,還跪在馬路中間痛哭流淚。
不知道的人,確實被他的表現感動到了。
陳美嬌幾兄妹一走,家屬院就開始議論起這事來了。
家屬院大部分還是女性巨多,不少人對張誌彬對自家剛剛生育完沒多久的媳婦動手這個事都感到痛恨,罵完了張誌彬又開始罵張嬸子,罵他們一家都不是好人。
不過也是還有一些人看到張誌彬追車不成,跪地痛哭的場麵後,覺得這不過是小夫妻小打小鬧,沒必要鬧得這麽大,不僅讓張誌彬名聲受損,到時候陳美嬌從娘家回來,兩口子也不好相處,將來過日子也別扭。
說這些話的人大多都是做人家婆婆,平時沒少吐槽自家兒媳婦的那些人,當然也有一些年輕的,反正大家的意見都不一。
菊香嫂子本來就不高興,“哼”了聲,開口懟那些人:“這種男人,不離留著過年,你們怎麽還一副好可惜的樣子啊?現在美嬌不要那個垃圾了,那不如你們就把自家女兒或者姐姐妹妹嫁給張誌彬吧?”
眾人一聽,當即便閉上嘴巴了。
吃瓜歸吃瓜,可是真要把自家親友嫁給那個張誌彬,她們肯定不樂意啊!
誰想嫁給一個打媳婦的男人啊?!
溫暖聽著那些人的議論,一直沒發表意見,隻是看了看懷裏的小家夥,看她已經吃了第三個桃花餅了,忍不住說:“小吃貨,你怎麽還吃?”
樂樂嘻嘻笑,嘴巴一圈都是酥餅的碎碎,看上去好像長了一圈胡子似的。
溫暖本來是打算拿點酥餅和早上包的餃子給顧清蘭的,桂花嫂子也過去醫院那邊準備接周建設回家。
溫暖便把鮮花餅取了下來,然後說:“別吃了,這是給你姑姑的。”
溫暖和桂花嫂子直奔去軍區醫院。
因為顧清蘭上班的醫院是麵向這整片區域的,不僅家屬可以來看病,附近的村民也可以過來,所以特別忙。
不過周建設卻在飛行隊那邊醫務室,所以溫暖就一個人去找顧清蘭。
這會兒正是中午時分,醫院沒有早上的時候多人,很多醫生都休息了。
溫暖記得顧清蘭在急診上班,走到去急診的時候,從醫院那些玻璃窗看進去,就看到顧清蘭可憐巴巴磕著饅頭。
急診這邊還有醫生在上班,也有護士進進出出的身影,不過病人卻不是很多。
一個護士看到了溫暖帶著個小奶娃走過來,便問:“同誌你是帶孩子看病嗎?”
溫暖搖了搖頭:“不是,我找顧清蘭。”
那個護士微微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麽,正要大聲喊人,可是樂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自己噠噠噠地往顧清蘭休息的辦公室走去,然後在門口探頭看了看,奶聲奶氣喊道:“姑姑——”
也許是樂樂的聲音太嬌嫩了,辦公室幾個護士齊刷刷地轉過頭去,看向門口。
“嘩,這小娃娃是哪兒來的?”
“好胖!好可愛!!”
顧清蘭循著大家的目光看出去,了無精神地打量了一下,然後瞬間就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樂樂——”
樂樂這個小家夥,看到顧清蘭朝她走過來,居然轉過身,然後跑回去溫暖的身邊,過了一會便從溫暖的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看顧清蘭有沒有追過來。
殊不知,顧清蘭早就繞到了她的身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笑道:“嘿嘿,姑姑抓到你啦!”
樂樂瞬間“啊啊啊——”地叫了起來,不過卻被溫暖捂住了她的嘴巴:“噓,這裏是醫院,不準大聲吵鬧!”
小家夥瞪圓了眼睛,隻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響,直到她沒有再尖叫,溫暖才放開了手。
小家夥一點都不生氣,摟住了顧清蘭的脖子,甜甜地喊道:“姑姑——”
顧清蘭在她臉上親了兩下,笑道:“我們樂樂怎麽過來看姑姑啦?”
溫暖笑著道:“我做了些酥餅,本來等你過來拿的,不過菊香嫂子說你這幾天都沒空,我就給你送過來了,還有早點做了點餃子,有你愛吃的薺菜肉餡,你吃過午飯沒?要是吃不完留著今晚吃。”
顧清蘭看著自家嫂子手上的飯盒,笑得更燦爛了,“我吃了個饅頭,嫂子你這餃子真的來得太及時了。”
溫暖又說:“對了,美嬌的哥哥和姐姐來了,還把張誌彬揍了一頓!”
“揍得好,這種打媳婦的畜生就應該狠狠教訓一頓。”顧清蘭又問:“那美嬌嫂子怎麽樣了?”
溫暖道:“她跟著哥哥姐姐回家去了,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會離婚。”
“太解氣了!遇到這樣的畜生,根本不需要留戀,美嬌嫂子做得太好了。”顧清蘭是第一個發現陳美嬌被打的人,雖然這幾天她都沒時間,但隔一天都會去食堂那邊找一下溫暖,問她情況。
現在終於等來了結果,顧清蘭是真的替陳美嬌感到高興。
唯一不高興的是,要是自己當時在場該多好!
溫暖說完了這事,便讓她把樂樂放下地,先把東西熱好吃了。
不過樂樂抱著顧清蘭的脖子不肯撒手,隻好一直抱著她,讓溫暖幫忙去熱一下。
然後顧清蘭就抱著樂樂進去休息的辦公室裏。
大家一看,小團子原來是顧清蘭小侄女,便嘰嘰喳喳地圍過來興奮問:“這就是顧副團長的閨女嗎?真可愛!”
“好大的眼睛,這個小可愛會說話了嗎?來,叫一聲姐姐。”
“什麽姐姐啊?叫你阿姨還差不多!”
隨即哄堂大笑。
樂樂看著那群人,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朝剛才讚她可愛的小姐姐,喊了一聲:“姐姐——”
那小姐姐一聽,心都要融化了:“聽見沒?她叫我姐姐了!”
沒一會,溫暖便熱好了餃子過來了,看到一群人圍著樂樂在說說笑笑的,便把飯盒拿了過去。
眾人一看溫暖,終於知道樂樂這麽好看是隨了誰了。
溫暖看大家看著她,也沒有表現出異樣,隻是對她們道:“各位同誌,過來吃酥餅吧,我帶了很多。”
大家一聽,就更加稀罕了,毫不客氣地一人拿了一個。
顧清蘭看著那一堆酥餅,一下子就沒了一半,心都在滴血了。
“嘩,真好吃。”
“好香啊,表皮也特別酥……”
溫暖笑了笑:“好吃的話,這裏還有。”
話落,溫暖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一下,回頭一看,顧清蘭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溫暖笑道:“怎麽跟你大哥一樣小氣?家裏還有,你要是喜歡吃,下班過去拿。”
顧清蘭笑了笑:“那我今晚過去跟你和樂樂一起睡。反正大哥不在家,我就不用避嫌了。”
溫暖愣了下,伸手擰了她一下,“姑娘家家的,胡說八道!”
等溫暖抱著樂樂走了之後,他們才跟顧清蘭說:“原來你嫂子長得這麽漂亮,天啊,我剛剛都要移不開眼睛了。”
顧清蘭剛剛到醫院上班的時候,皮膚還有點黑,不過經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現在膚色白了不少,好看多了,醫院好多沒有對象的男同誌都在打探顧清蘭的情況。
就是沒想到溫暖比她更好看,氣質更好。
顧清蘭受用地笑了笑,感覺比讚她漂亮還感到開心:“我也覺得我嫂子漂亮!”
“而且她做的酥餅也好好吃!”
顧清蘭逐漸在一片讚揚聲中迷失了自我,“對啊對啊,我嫂子很會做菜的。”
“清蘭,那你的餃子……能不能”
顧清蘭連忙捂住了自己的飯盒:“想都別想!”
沒一會,顧清蘭就聽到了有一個叫張誌彬的病人來看急診了,想了想,她連休息都不帶休息的,帶上了帽子,隨即走了過去。
很快,急診室的處理台便響起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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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溫暖聽說張誌彬請了半個月的假期,說是送母親和弟弟回老家,順便養好傷之後就去接陳美嬌回來。
張誌彬帶著張嬸子和弟弟出門的時候,還特意把動靜鬧得特別大,當著很多家屬麵把張嬸子給臭罵了一頓,張嬸子一直哭哭啼啼的,居然一句話都不敢說,任由張誌彬罵。
要是換了以前,張嬸子早就罵街了,哪裏會讓自家兒子這樣罵?
溫暖猜想他們一家人也就演戲給別人看罷了,不過家屬院的人也不是好糊弄的,畢竟張誌彬現在名聲已經臭了,替他說話的人越來越少。
無論張誌彬再怎麽作也好,最起碼她已經知道陳美嬌的決定,知道她不會再回頭,其他的也不重要了。
過了半個月,李大響過來告訴她,說是顧青寒打電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