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自從溫暖在上一次見到李秋燕出現在他們空勤灶的雞棚, 就開始有點懷疑。
按理說,空勤灶的活兒不會讓其他食堂的人幹預。
不過溫暖問了下小朱,說這個雞棚裏麵的雞和鵝, 是李秋燕自告奮勇說要幫忙喂的。
而且後勤灶那邊因為多人吃飯,平時會有很多的米糠和爛菜葉子,所以喂雞的活兒就交給了李秋燕去做。
溫暖這個月以來都在偷偷觀察這個李秋燕,不過除了剛來空勤灶那會兒在雞棚見過她,後來她都沒有再見過了,小朱說李秋燕每天下了班才會過來喂雞。
如今看來,是李秋燕有意躲開她。
所以這一個月以來都沒有再見過她。
至於為什麽要躲開她,現在溫暖終於明白了。
她那次肯定就是撞見李秋燕偷東西, 所以她這個月都躲著她過來喂雞了。
李秋燕這是把偷來的東西放進衣衫裏了?
也是,即便食堂每天都有人檢查, 可是誰會搜一個女同誌的私密部位?
沙塵暴把雞棚的頂棚刮得呼呼作響, 溫暖並沒有猶豫, 開口喊道:“李同誌,你在幹什麽?”
那邊的李秋燕聽到溫暖的聲音, 整個人愣在原地, 微微轉過身去, 木木地看著不遠處的溫暖。
她下意識捂了捂身上的棉襖, 然後摸了下臉上的被風刮來的沙塵, 有些心虛地說:“這不是沙塵暴突然來襲嗎?我就過來把這些雞和鵝趕進去籠子裏, 不然這麽大風,把這些雞都刮走了。”
李秋燕調整了一下情緒,對上溫暖那雙眼睛, 試圖讓自己鎮定起來,問她:“對了溫同誌, 你怎麽過來了?這場沙塵暴有點大,這裏讓我來就行了,你趕緊回去食堂吧。”
溫暖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然後往下麵看了下去,確實這麽厚實的棉襖,真是一個很好的掩飾。
不過溫暖可不信她的那一套說辭,冷冷地看著她,說:“李秋燕,你覺得你的話可信嗎?”
“你自己在幹些什麽,你自己心知肚明。”溫暖朝她走了過去,然後打量了一下她的胸丨部,說:“證據就在你身上,你還想抵賴嗎?”
溫暖看著李秋燕血色全無的臉,又說:“李秋燕,我跟你都是當母親的人,言傳身教的道理我想你都懂,接下來你自己該怎麽做,想必也不用別人教了吧?”
何大壯有過這麽多次的教訓了,可是依然沒有被教育好,看來也是有跡可循的。
李秋燕這個當母親的自己都沒有給孩子做一個好榜樣,每次隻知道在何大壯偷人家的東西之後,才把人給打到半死,那又有什麽用?
李秋燕自己也沒有做好,明知道自己兒子有不好的行為,她這個當母親不好好教育不說,也跟著做出小偷小摸的事情。
這樣,無疑就是告訴孩子們,這都是被允許的!
所以,還能指望她的孩子怎麽會可能會變好?
李秋燕的手心在冒汗,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唰地一下白了,她明明已經很小心了,這麽久以來都沒有被人發現過,怎麽那麽不巧正好被溫暖撞見了?
“我、我不懂你什麽意思。”李秋燕依然在裝傻,死活不肯承認。
溫暖直截了當說:“你自己去跟司務長坦白一切。”
李秋燕明顯沒想過溫暖會這麽說,聲音有點兒顫抖:“什、什麽?”
溫暖對上她的眼神,緩緩地問了一句:“你知道你兒子何大壯為什麽一直改不好嗎?從省部隊到北城,一次次犯同樣的錯誤。”
“就是因為你這個當母親的,一直沒有給他做一個好的榜樣,每次你隻會打他罵他,有用嗎?你一直用你的行為告訴他,這種小偷小摸的行為是被允許的,你要是真想讓他改過來,你不會做這樣小偷小摸的事情。”
李秋燕對上她的目光,覺得那個笑諷刺得很,溫暖剛剛那些話宛若一道道驚雷,在她腦中炸開。
她下意識拍了拍胸口,隨即感覺到原本藏在棉襖裏頭的雞蛋碎了,那黏糊糊的蛋白液浸濕了她的裏衫,有股惡心的感覺。
這些都是鐵證如山,她已經沒有後退的路了。
李秋燕腦袋嗡嗡作響,已經無法思考,聽著溫暖的話,覺得有點丟臉,想直接找個洞鑽進去算了。
無可否認,溫暖的話是正確的。
每次何大壯偷別人家的東西,她都是打,往死裏打,可這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可是,可是她也不想的啊,她的生活已經很累了。
要照顧幾個孩子,還得賺錢養家,她容易嗎?
溫暖看向她,再次一字一句道:“李秋燕同誌,請你立刻去跟司務長坦白一切。”
做錯事沒關係,如果連承擔的勇氣都沒有,那才叫失敗。
這樣都做不到,她真的能把幾個孩子教育好嗎?
話音剛落,司務長的助理便走了出來,看到溫暖和李秋燕站在一起,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但助理還是揚起了聲量:“李秋燕同誌,司務長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什、什麽?”李秋燕雙腿一軟,跌坐落地,嚇得助理立馬就攙扶她起來了。
一樁樁的事情,讓她措手不及,根本沒辦法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李同誌,你怎麽了?你沒事吧?我先扶你回去。”助理正扶著她,誰知道李秋燕甩開了助理的手。
“你滾開,我不去!”
李秋燕直接撒開腿便跑,可是老鍾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雞棚門口,把人直接攔住了。
“李秋燕同誌,司務長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老鍾長得實在是太魁梧了,李秋燕站在他跟前,仿佛有座大山阻隔了去路。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聲響,空勤灶的同誌頂著強烈的沙塵暴,走了出來,就連司務長也走了出來。
見到李秋燕打算逃走,便朝她哼了聲:“李秋燕同誌,你過來一下我辦公室。”
李秋燕見無路可退,直接一個悶頭,撞在了木樁上,人直接暈了過去,腦袋直接流出血來。
眾人一看,直接懵了。
已經顧不得漫天的沙塵暴,連忙把暈倒在地的李秋燕抬了起來:“快,先送去醫務室!”
一行人兵荒馬亂的,全都亂了陣腳。
溫暖也跟著一起過去醫院了,司務長原本還打算午餐讓溫暖掌廚的,可是突然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溫暖是當時在場的女同誌,隻好也讓她跟著過來了。
*
李秋燕的病房裏,就留了溫暖司務長兩個人,司務長背著手在病房裏頭走過來又走過去。
醫生已經給李秋燕處理了傷口,暫時沒有大礙。
司務長已經讓人去通知李秋燕的家人,看著病**的李秋燕歎息了一聲:“我還沒問她話呢,就鬧出這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炊事班對她怎麽了。”
話音剛落,陳三妹就領著三個孩子進來了,一看李秋燕躺在病**,陳三妹直接就撲過去哭了起來:“我的好兒媳哦,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跟幾個孩子咋樣活下去啊……”
“可憐我的孫兒喲,早早就沒了爹,現在又要沒了娘,你們的命怎麽就那麽苦哇。”接著就抱著幾個孩子哭得比剛剛還要大聲。
也許是陳三妹的哭聲太大了,引來了很多人過來圍觀,紛紛探出腦袋往病房看進來。
陳三妹見越來越多人圍觀了,哭得更加的賣力,還說了一大通賣慘的話,引得圍觀的人群更加的好奇,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原本被陳三妹抱著的何大壯注意到了溫暖,隨即想起了母親之前的偷偷跟他奶說的話。
說她去雞棚喂雞的時候,撞見了溫暖。
這次他媽媽弄成這個樣子,難不成就是她搞的鬼?
不然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正當何大壯這麽想著的時候,病**的李秋燕突然就醒過來了。
她看到溫暖和司務長的那一瞬間,已經顧不得邊上哭得淒慘的陳三妹和幾個孩子,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溫暖肯定已經把雞棚裏頭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司務長了!
她不能離開家屬院的!
她不要回去老家,她不可能回去那個地方去種地耕田的!
所以當她醒來見到溫暖的時候,就揚起了聲量,指著她喊道:“司務長,她汙蔑我!”
“我沒有偷東西,溫暖她汙蔑我,我沒有偷東西,我絕不會拿組織的一分一毛的!”
“司務長,我真的沒有偷東西!”
何大壯一聽,果不其然就是這個女人搞鬼,上次他們在樺樹林吃著豬肉好好的,可能也是她跟那個李大響通風報信,讓李大響去抓他們!
越想越氣,李大響突然站了起來,麵目猙獰地朝溫暖衝了過去:“你這個壞女人!你欺負我媽媽,我要揍死你!”
說著,便揮起了拳頭,朝溫暖而去。
邊上的司務長還沒反應過來要上前阻止,門口處突然就閃進來一個身影,直接把溫暖護在了懷裏,往旁邊躲避開去。
何大壯的拳頭落了空,恍惚了兩秒,隨即又準備往溫暖撲打過去,卻對上了顧青寒高大的身影,和他那雙冰冷的眸子。
何大壯瞬間愣住在原地,看到顧青寒的那一刻,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
顧青寒居高臨下地看著何大壯,聲音陰冷道:“你要是敢碰她一下,我就對你不客氣。”
如此陰森冰冷的聲音,讓何大壯想起了在南方省部隊的那些經曆,嚇得後退了兩步,不敢再上前去了。
司務長看著及時出現的顧青寒鬆了口氣,要是溫暖出了啥事,他可真的過意不去了。
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李秋燕,語氣深長地說:“李秋燕同誌,沒有人汙蔑你!”
“溫暖同誌至此至終都沒有說過你一句不好!”
李秋燕看著溫暖,又看向了陰沉冰冷的顧青寒,瞬間愣怔住了……
不過有什麽區別嗎?
溫暖知道了這事,舉報她也是遲早的事情。
她不可能會承認的。
隻是沒等她說話,司務長便冷冷地看了過去:“不過你說偷東西這事,我保留意見,一會兒等人來了,我再跟你談談這事。”
“不過你要說溫暖同誌汙蔑你,那簡直是荒謬!倒是你自己,不如好好想想是不是在人家背後說過什麽話!”
李秋燕聽了司務長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隻是下一秒,黃月英拉著她家大牛走進了病房,第一瞬間就指著她罵道:“李秋燕,你看看你家何大壯做了什麽好事,我家大牛差點就被你家何大壯害死了!”
“要不是顧副團長和溫暖同誌救了大牛,我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我兒子了!”
黃月英的出現,讓李秋燕感到有點愕然:“你、你什麽意思?”
“你問問你家兒子,他慫恿我家兒子去偷人家的野山參,我家兒子不肯,他就騙我家兒子上山挖野山參,結果他自己去了一半就跑了,故意留我兒子一個人在那裏。”
之後的事情,就是雪崩被埋,顧青寒墜機那些事了。
黃月英一邊哭,一邊說起了當初的情況,溫暖才知道原來當初大牛雪崩被埋,是何大壯騙人家大牛上了山,結果他不顧大牛根本不認識路,自己偷偷溜回家了。
自從大牛雪崩被埋之後,大牛受了驚嚇,蘇醒過來之後也一直有點語無倫次,還是這幾天才好了些,告訴了黃月英雪崩那件事。
接著,黃月英又看向了溫暖,說:“溫暖同誌,就是這個女人,她在你剛來北城家屬院的時候,說你好吃懶做,說你當初是故意賴上顧副團長,嫁給他,說你是個不檢點的女人……”
顧青寒皺眉,在黃月英說好吃懶做的時候已經捂住了溫暖的耳朵,冷眼看過去,喝斥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老羅,這裏交給你處理。”顧青寒看向了司務長,又落下了一句:“必須追究到底!”
然後,顧青寒又看向了病**的李秋燕,冰冷道:“李秋燕,以前你在省部隊一共借了我一百二十六塊八毛一,在你離開家屬院之前,給我還回來!”
以前,他念在她孤兒寡母的份上,又是自己的部下家屬,他沒有追究。
但現在,隻要是傷害到溫暖的,他絕不會放過。
接著,顧青寒便摟著溫暖走出去病房,留下司務長這裏處理後續。
李秋燕聽到顧青寒那句話,徹底地癱軟在**,捂著臉哭了起來……
她後悔極了,要是……
要是剛剛沒有說出那些冤枉溫暖的話,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呢?
她也不知道溫暖居然沒有舉報她的啊,為什麽溫暖偏偏不舉報她呢?
是不是一開始她不去找顧青寒做推車,這後麵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呢?
為什麽事情會變得這麽糟糕了?
李秋燕再也無法忍受,痛哭出來,腦海浮現起溫暖對她說的話,其實錯都在她,要是她自己不貪心,又怎麽會落到這個下場?
司務長早就讓人叫上李政委了,估計在來的路上,不過李秋燕和何大壯他們犯下的任何一條,都足夠讓他們滾蛋了!
家屬院絕不容許這樣的人破壞團結,無事生非。
果不其然,李政委來到的時候,直接就甩臉,讓人給李秋燕一家安排離開大院的手續。
*
從醫院出來,顧青寒還一直摟著溫暖。
溫暖怕遇到糾察隊,連忙離他遠了一些,剛剛顧青寒捂她的耳朵捂得很緊,她根本沒有聽到黃月英說了些什麽,不過也大概猜測到,是之前家屬院那些流言。
兩人走在家屬院的小路上,原本現在的時間是午飯時間,顧青寒應該是準備吃飯的了。
估計是去了食堂知道了李秋燕的事情,所以就過去了。
沙塵暴還在肆虐,溫暖隻好又靠著顧青寒往前走,想著這個時候應該不會遇到糾察隊,便伸手拉著他的袖子:“青寒,你還在生氣嗎?”
男人的表情一直緊繃著,聽到溫暖的話後,才緩了下來,微微抿了抿唇。
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很好,不要聽別人的。”
溫暖微微用力,也握緊了他的掌心:“好。”
接著她又問:“李秋燕會怎麽處理?”
“不要管他們,無論結果怎麽樣,那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的,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顧青寒拉著溫暖往前走,穿過滾滾沙塵。
“嗯。”溫暖跟著男人的腳步,有顧青寒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麵,這沙塵似乎沒有那麽大了。
原本顧青寒要帶溫暖回去家裏的,不過溫暖卻不同意,中午那一頓飯她已經沒有幫忙了,晚上這一頓肯定要好好準備的。
顧青寒拗不過她,隻好把她送回去後勤灶的食堂,監督她吃過飯才回去團裏開會。
聽說這兩天因為劉明華從研究基地過來,特別多會議,所以顧青寒也沒有再逗留了。
溫暖回到後勤灶的時候,又去檢查了一下雞棚的雞和鵝,看看有沒有被趕回去籠子裏。
可能剛剛已經有同誌整理了雞棚,雞和鵝都被關起來了,溫暖撿了幾個雞蛋回到空勤灶的後廚。
溫暖從雞棚回了後廚,身上又被吹到了不少的沙子,這次的沙塵暴有點大。
小朱看到溫暖的頭發都被沙子吹亂了,好奇地湊了過來,問:“溫同誌,你終於回來啦?”
溫暖在走廊把身上的沙子抖了抖,隨即把手裏的幾個雞蛋遞了給小朱,說:“嗯,順便去雞棚那邊看了下,撿了幾個雞蛋回來。”
小朱趕忙接過幾個雞蛋,看著溫暖被吹得狼狽的頭發,才說:“這種事以後你讓我們去就行了。”
大家都好奇早上那會,李秋燕怎麽自己撞木樁去,不過卻沒好意思問出來。
而且看溫暖這樣子,她似乎也不想說,回來就檢查了一下剩餘的食材。
老鍾還捶了他一下:“男人這麽八卦幹嘛?”
小朱更不敢問了,閉上自己的小嘴巴。
那邊的老鍾一看溫暖已經忙起來了,那張小辣椒臉瞬間變成了苦瓜臉,斥道:“不是,空勤灶又不是少了你就揭不開鍋,你回家去看看樂樂也沒人說你。”
溫暖早就習慣老鍾這種“特別”的關心方式,隨即朝他走了過去,問:“飛行隊來了客人,有沒有想過做些什麽?”
老鍾看了眼比他矮一截的溫暖,不知道怎麽地,哼了聲:“你說做什麽就做什麽吧。”
反正現在廚房聽她的。
溫暖看了看,原本今天的晚餐是小雞燉蘑菇,小朱那邊也已經殺好了幾隻雞,不過還沒有剁。
沙塵暴突襲,飛行隊那邊這幾天都不能飛了,應該就是基礎的訓練和各種會議了。
想到大家清淡了一個月,溫暖看向身旁的老鍾,問他:“焗窯還能用嗎?”
老鍾愣了下,隨即點頭:“可以的。”
溫暖直接拍板說:“行,那咱們今天就給空勤隊的大夥兒做個叫花□□。”
最近山腳的雪融化了,冒出了許多的蘑菇,剛好可以當作配料一起焗了。
叫花雞?
大夥兒一聽,瞬間就饞起來了,瞬間把李秋燕的事情拋諸腦後了。
他們這個月都是空勤隊那邊吃什麽,他們也吃什麽,不過這個月菜單都是由溫暖定的,她說之前食堂給空勤兵們吃得太油膩了,他們的體脂都有點高,所以這段時間都有點清淡。
現在好不容易做個好吃的,大家紛紛忙了起來。
溫暖切了一些薑蔥絲,就著香葉、八角、胡椒粉和各種調味料給殺好的雞來了個“馬殺雞”。
溫暖轉過頭對小朱說:“小朱,你去切點牛肝菌和臘肉香腸,再來一些板栗和木耳,等會備用。”
“小馮,儲存室有一些幹荷葉,你去拿十二片出來泡一下。”
然後溫暖又看過去老鍾那邊:“鍾班長,把你珍藏的二鍋頭拿出來。”
老鍾一聽就炸了:“不行!我才剛開封的,還沒喝幾口呢!”
溫暖一張瓷白的小臉,臉上浮出點點笑容:“抗議無效,現在食堂要緊急征用你的酒。”
之前溫暖碰到了老鍾的媳婦兒,向她打探老鍾是不是在後廚經常偷偷喝酒。
溫暖一開始還不知道,後來司務長告訴她,老鍾就好那兩口,但是他的身體又有點小毛病,根本就不適合喝酒,現在好了,終於有借口把他的酒沒收了。
一旁的炊事員同誌聽到溫暖這麽說,便也跟著開起了老鍾的玩笑:“鍾班長,剛好嫂子讓你戒酒,你也趁著這機會把酒戒了吧!”
空勤灶的食堂就隻有那麽六七個人,人人都知道老鍾在廚房瞞著自家媳婦兒偷酒喝,所以就集體起哄:“對對對,把二鍋頭拿出來。”
老鍾被這班人說的沒辦法,把放在調料櫃子裏的二鍋頭拿出來給溫暖:“沒有下次了!”
溫暖接過老鍾遞來的二鍋頭,笑眯眯道:“空勤灶全體同誌感謝鍾班長的大公無私。”
大家紛紛起哄:“感謝鍾班長的大公無私。”
“去去去,煩人呐你們。”老鍾苦瓜的臉微微舒展開來,變成了甜瓜:“我洗荷葉去,懶得理你們了,一個個都是吸血鬼嗎你們。”
雖然老鍾還是甩了臉,不過大家還是笑哈哈的一片。
那邊的小朱利落地把牛肝菌和臘肉香腸那些配料切好了,又跑到了溫暖身旁,問:“溫姐,我還要做些什麽?”
不知不覺間,小朱還叫上姐了。
溫暖便指了指老鍾搞回來一大盤黃泥,說:“把老鍾的二鍋頭倒進去黃泥裏邊,然後攪拌均勻。”
老鍾一聽,心都在滴血了,大嗓門一喊:“你把我的酒這樣用?”
溫暖看過去,反問:“那不然呢?”
老鍾掌勺十幾年,也做過叫花雞,不過以前還沒這麽用過。
所以聽到溫暖這麽說,還真是哭笑不得的,對上溫暖的眼神:“行,我不說話,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小朱一聽,拿著二鍋頭就往黃泥裏邊倒了,老鍾每看一眼,心就揪緊一下。
最後還是走開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搶回來。
這邊溫暖又拿出了一些桂圓紅棗和枸杞,跟小朱剛剛切好備用的東西混在了一起,加上各種調味料攪拌均勻,最後再一點點塞進去剖開的雞肚子裏邊。
溫暖塞好了配料,輕鬆地拍了拍手掌,對著老鍾說:“包荷葉和泥土,就交給你們這些大男人了。”
接著又提醒了一句:“記得包兩層荷葉。”
“還用你說?”說著,老鍾就屁顛屁顛去拿荷葉了。
把幾隻雞都放進去焗窖之後,大家又給另外做了三個炒的菜,一個是雞蛋炒香椿,還有一個是五花肉炒春筍,最後一道就是素點的大白菜。
因為三十多個飛行兵有不同地方的人,溫暖都給分開了有辣和不辣的。
做好這些菜之後,那邊的叫花雞也都可以了,人人都等著這幾隻叫花雞出爐。
溫暖看到小朱他們把幾個還沒撬開泥土的叫花雞拿出來的時候,便說:“先不要敲開,司務長也沒說今晚是繼續送過去訓練場,還是等飛行隊的同誌來這邊吃。”
大家望穿秋水,就等著這叫花雞了,聽到溫暖這麽一說,頓時就萎了。
還以為能嚐嚐呢!
那邊的司務長剛從政委辦公室,因為李秋燕的事開完會回來,看到大家看著幾個泥包出了神之後,便說:“你們站著幹啥?做好飯了嗎?”
接著他又好奇地看著桌子上的泥團,問:“這是啥啊?”
說著就手賤地拿手碰了一下,燙得他直接收回了手,“嘶”地一聲:“怎麽這麽燙?什麽東西啊?”
“這是溫暖同誌做的叫花雞,等著敲開呢。”
司務長挑了下眉:“叫花雞?”
他嘿嘿笑了聲:“聽著好像挺好吃的樣子。”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之後,司務長便清了下嗓子,“哦,今晚不用送餐了,剛剛顧副團長跟我打了個招呼,說是他們飛行隊過來食堂吃飯。”
大家喊道:“那太好了!我們就能跟著他們一起吃叫花雞了!”
司務長也跟著笑了起來:“瞧你們這群家夥,平時我也沒虐待你們啊。”
大家從處理食材,到現在叫花雞出爐,早就等到脖子都長了。
肯定饞了啊!
司務長擺了擺手:“得了,大家準備一下,按照平時的吃飯時間開飯。”
空勤灶的同誌們聽到這話,也就忙碌了起來,飛行隊那邊不知道打哪聽說了今天晚餐有叫花雞,一群人比平時來得還要早。
炊事班的同誌看著人來了,隨即把叫花雞的泥團敲碎,敲開的瞬間大家眼睛動都不動地看著,就連老鍾都哼哼了兩聲。
做這個叫花雞,最爽的就是敲泥團的瞬間了。
隨著泥團的碎裂,那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引得大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有股清新的荷葉味,夾雜著醒神的酒香。
拆開了荷葉味,那濃鬱的雞香味瞬間蓋過了剛才荷葉清香,那被焗成了金黃色的叫花雞正油汪汪地躺在荷葉上,金黃色的雞油還不斷地彌散開來。
溫暖拿了對筷子,從湯汁裏頭加了點臘肉蘑菇,放進了嘴裏嚐了下:“還行,可能味道淡了一點。”
老鍾聞著那香味,早就隱忍不住了,清了下嗓子:“清淡點好。”
“鍾班長你也試一下,看看下回該怎麽改良一下。”溫暖給他遞去一對幹淨的筷子。
老鍾也不客氣了,拿過筷子也夾了點掉落在雞湯裏頭的配料,“居然還放了筍幹?”
剛剛小朱切菜的時候他就看了下,不過沒注意到有筍幹,倒也挺新鮮。
這麽多的配料,已經被雞油浸染入味,既有蘑菇和筍的鮮甜,還有雞油的豐盈,讓他有點想直接拔個雞腿吃了的衝動。
太美味了!
他還想再夾一點試試……
但後勤灶這麽多人看著,老鍾隻能強忍著這種衝動,砸了砸嘴回味一下剛剛吃的東西,不過司務長卻已經讓大夥們把叫花雞給手撕開來。
老鍾隻好放了手裏的筷子,對上溫暖的眼睛,隨即“嗯”了聲:“味道確實淡了一些。”
溫暖笑了笑,看著外頭來了飛行的人,便走過去幫忙打飯。
“嘩,今天做的什麽好吃的?太香了吧?”
“我剛走進來食堂就聞到一股雞香味了,今天做的是什麽雞啊?”
“天啊,我看到大雞腿了,就不能不撕開嗎?我要個大雞腿!”
老鍾用鍋鏟敲了敲一旁的篩子,不大耐煩地說:“就那麽幾隻雞,你們飛行隊三四十人,不撕開怎麽夠分?”
看著大家正在忙,司務長便讓溫暖去他的辦公室:“李秋燕的事情,我跟政委那邊開了個小會,已經有結果了,等傍晚六點鍾的時候估計就會全院通報。”
“你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這一切都跟你無關,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溫暖看向司務長點了下頭,露出一個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司務長。”
司務長對上溫暖的眼睛,擺了擺手:“其實李秋燕偷食堂東西的事情,之前也有人寫過舉報信給我,不過一直沒抓到現行,我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想不到今天就發生這樣的事。”
“算了,這種人無謂再提了,估計明後天,她就會離開家屬院。”
想起今天在病床時顧青寒護著她的樣子,他就覺得老顧這回是真的墜入愛河了。
看溫暖沒話說,他又問道:“對了溫同誌,你是不是認識飛行隊來的那兩位專家?”
溫暖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解釋道:“也不算認識,是之前從老家坐火車來北城的時候,在車站遇到他們的孩子。”
隨後,溫暖便把火車上的事情給簡單說了一下。
司務長聽了後,讚許地點了點頭,又說:“過來咱們部隊的專家叫劉明華和沈白蓉,難怪沈同誌早上那會兒一直問我,你什麽時候有空,她很著急想見你呢。”
司務長想了想:“這樣吧,你都上一個月的班了,也沒休息過,明後天你就放假,好好接待一下沈同誌。”
溫暖點了點頭:“好的,謝謝司務長。”
司務長想了想又說:“我讓老鍾給你留了一個雞腿,你等會帶回家去吧。”
李秋燕傳了那麽多流言蜚語,也是該給溫暖點補償的。
溫暖笑眯眯地又道謝了一遍。
*
溫暖下班回家的時候,家屬院的廣播又響起來了,通報了李秋燕的事情,大家都豎起了耳朵聽著廣播裏頭那字正腔圓的聲音。
想要聽清楚一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人人都議論了起來,都大概知道李秋燕這事有點嚴重,要被驅逐離開家屬院了。
後來聽完了廣播,才知道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人人都不再可憐她。
這種人離開家屬院,沒人會可惜!
當天溫暖下班回到家的時候,桂花嫂子和菊香嫂子都過來了。
小家夥估計一整天沒見著她,一看她回來,自己就邁開了小腳丫噠噠噠地朝她撲過去。
樂樂走得有點快,溫暖朝她走過去,連忙把人給接住,然後抱了起來,在她臉上猛親了兩下:“寶貝,想媽媽了嗎?”
樂樂聽到了溫暖這麽說,抱著她的脖子,用她的小腦袋在上麵蹭了蹭,想要說一個“想”字,卻發出了其他的聲調來。
還沒有完全會說。
不過溫暖還是感到很高興,抱著她又親了幾下。
桂花嫂子和菊香嫂子等她跟孩子親熱了幾個回合,才八卦起李秋燕的事情:“聽說她偷了食堂的東西是吧?”
菊香嫂子又添了一句:“還隨便造謠!當時就覺得奇怪了,溫暖妹子才剛到北城,人生地不熟的,誰這麽無聊造謠生事的,原來就是她啊!”
桂花嫂子撇了下嘴,輕哼一聲:“更過分還是她家何大壯,心眼子都黑成什麽樣子了?居然把人騙上山去,自個兒偷偷溜回家了,差點就害死兩條人命了!”
想起雪崩那一次,無論是被大雪埋住的大牛,還是墜機的顧青寒,要是因為何大壯這麽一個惡作劇,白白斷送兩人的性命,那真是該死了!
菊香嫂子清了下嗓子,又說:“我聽我家男人說,何大壯這事,可能還得送去農場勞動改造。”
桂花嫂子也不可憐他了,歎息道:“接受一下改造也是好的,畢竟年紀還這麽小,希望他這次能改過自新吧。”
溫暖給兩位嫂子倒了兩杯熱茶,然後跟她們坐一塊去,說:“李秋燕自己都沒有給孩子做一個榜樣,何大壯又怎麽會學好?”
家裏不教,社會來教,這是必然的。
溫暖也是希望孩子能改過自新,至於李秋燕,她自己就是成年人了,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也沒人會可憐。
樂樂看到了溫暖歎了一聲,隨即伸出自己的小手,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臉。
溫暖看著這個小家夥,忽然間所有煩悶都煙消雲散了,又抱著她親了兩口:“真可愛,怎麽親都不夠。”
沒多久,顧清蘭又跑來家屬院了,不過她並不是八卦李秋燕的事情,而是來了他們家之後,就圍著溫暖轉了一圈,問:“嫂子,聽我們的同事說你被打了是嗎?有沒有哪裏受傷?你怎麽都不找我去看看啊?”
顧清蘭一邊問,一邊左右地打量了一番溫暖。
溫暖哭笑不得,不過還是覺得有點暖心,這個小姑子總算沒有白疼。
“沒有,你大哥臨時過去了,護住了我。”溫暖想起來也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雖然何大壯看著瘦小,但是他的力氣可大了,之前就掙脫開李大響的鉗製,要是真被他揍了,估計也會挺疼的。
顧清蘭聞言,鬆了一口氣,“還好,大哥這算是英雄救美了!”
溫暖噗一聲笑了出來,“可不是,今晚要獎勵你大哥一個雞腿。”
顧清蘭早就聞到了雞腿香,這下子按耐不住了,“嘩,好香,我也要吃一點。”
“吃吧。”溫暖笑了笑,又說:“別吃太多。”
“哎喲,嫂子你不疼我,就疼大哥!”顧清蘭這段時間累死累活的,一天就睡那麽五六個小時,這個月一天假都不敢放,天天跟著前輩們學習。
溫暖笑了笑,“那不然呢?你大哥是我的革命伴侶,當然得疼他。”
剛說完,顧青寒便從外頭回來了,聽到溫暖這話,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明顯。
顧清蘭見到她大哥大嫂對視的模樣,吃狗糧已經吃飽了,還是回宿舍吧。
顧清蘭走了之後,溫暖就把雞腿拿了出來,老鍾給她砍了好大一隻,幾乎是四分之一的雞了。
因為溫暖和顧青寒都在食堂湊合吃了點,所以當然的雞腿肉有很多是進了樂樂的肚子,小家夥吃得有滋有味的,最後把捧起了自己碗,把邊上都汁兒都舔了個幹淨。
溫暖看著就超有成就感!
關燈躺下睡覺的時候,溫暖因為李秋燕的事情有點兒睡不著,躺在**翻來覆去了幾回。
顧青寒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小聲問:“怎麽了?”
溫暖笑了笑,隨即就跟顧青寒說了下,誰知道顧青寒“哦”了一聲,之後也沒有再說話。
溫暖還以為他不想提起李秋燕的事情了,也沒有再說話,閉上了眼睛醞釀睡意。
過了好一會,她終於感覺有點困的時候,忽地聽到顧青寒低低地在她耳邊喃道:“突然之間,想站得高一點。”
以前,他對職位什麽的沒什麽追求,更不覺得什麽最年輕的團級幹部有什麽了不起。
可是經曆過李秋燕這件事之後,他突然之間就想站得再高一些。
等他成為正團長,旅長,師長,軍長,那溫暖身邊的人是不是也會變得更親和?
這樣,她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煩惱了。
最起碼,人際關係可以簡單點。
溫暖覺得顧青寒的身體有點熱,不大舒服扭了下,沒怎麽聽清他的話:“什麽?”
顧青寒把往裏移去的溫暖,又摁回了自己懷裏,說:“沒事,睡吧。”
第二天一早,溫暖被小家夥的一個小屁股坐下來,給坐醒了。
還以為可以睡一個懶覺,結果比上班那會兒並沒有起晚多少。
突然懷念不用上班的日子了。
小家夥玩得很開心,坐完了溫暖的臉,又自己躺了回去,用手拉著自己的小腳丫,然後拉到自己的嘴邊開始咬。
顧青寒拉練回來,見溫暖醒了,便問她:“今晚要不請劉同誌過來坐一坐?”
“他們把兒子也帶過來了。”